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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7.9
曹氏手猛地捏住桌子的邊緣,聲音輕顫著道:“說是犬戎聯合百濟來襲,從陸地上和海上同時進攻,這消息是真的?”
碧姨艱難地點點頭,又連忙勸慰道:“夫人您也不必太過擔心,舅老爺那裏已經準備舉家搬遷以避兵亂了,到時候讓他們帶上二少爺就是了。”
曹氏閉起眼睛良久,突然睜開眼搖了搖頭,慢慢道:“不成,我等不及了。”她問道:“會稽那裏的軍士,多是咱們會稽的子弟,對咱們謝家必然是忠心耿耿的,對嗎?”
碧姨一怔,點頭道:“那是自然,所以小公爺才對那裏的軍|隊如使指臂。”
曹氏微微露出一絲笑容:“他可以,我的流兒自然也可以。”頓了頓,她有些興奮地道:“我聽說會稽大司馬戰死,大司馬一職已是空缺下來?”她深吸口氣道:“會稽是咱們謝家的根基,又有我母家幫襯著,若是流兒也能立下戰功,他哪裏都不比老大差了,到時再讓靜怡夫人吹吹枕頭風,皇上本就忌憚著老大,到時候就算不能直接襲爵,兩人至少也能平分秋色了!”
碧姨大驚道:“夫人,萬萬不可啊!”她飛快地道:“戰場上刀劍無眼,二少爺哪裏見過這個,若是有個損傷可怎麽辦?!”
謝懷源南征犬戎,北征胡羯,這才立下赫赫戰功,其中的艱險,連她這個內宅的婦人都能看出,而二少爺貪圖安逸,流連京城花叢,實在不是打仗的好人選,兩人本就不是同一種人,怎麽自家夫人就是想不明白這個道理,總是想著二少爺能壓過大少爺一頭?
曹氏麵色一沉:“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他到時候隻在幕後調兵遣將,前方有一種將士浴血拚命,會稽又是謝家根基,必能保他平安,能有什麽損傷?難道我的流兒就這般不堪?!”
碧姨是謝懷流的奶母,感情自然非比尋常,聽了她的話,急道:“夫人,您這又是何苦?二少爺是錦衣玉食長大的,就算您保證他打仗能贏,戰時那份艱辛苦楚,他能受得了?再者說來,隻要有二少爺在,您又是正經的嫡妻,就是以後老爺…百年了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啊!”
曹氏麵色淩厲地看了她一眼,看得碧姨訕訕地住了嘴,她這才收回目光,麵含苦澀地抬頭望著朱紅色的帷幔:“正經的嫡妻子…嗬,你知道為何我住的這地方叫悠菲閣?”她不等碧姨回答,便慢慢地道:“那全是因為,老大他親娘的名字裏有個‘菲’字。”她伸手扶著自己鐵鏽紅的褙子:“你以為老爺是真心喜歡我嗎?不是,在他心裏,我也好,青陽公主也罷,他從未把我們當過妻子,他心中的正妻,隻有老大他娘一個人。”
碧姨心中苦澀,低聲道:“夫人…”
曹氏的聲音陡然尖利起來:“我不服,我就是不服!我哪裏不如那個已經死透了化成灰的女人!論才智,她比得上我半分?論本事,她更是沒有半分籌謀之能!我跟她比了一輩子,末了末了,我曹清的兒子怎麽能不如她的?!憑什麽她的謝懷源就能襲爵,而我的流兒就不能?!”
碧姨知道她心中執念,忍不住落淚道:“夫人,這些年苦了你了。”
曹氏神色漸漸平靜,慢慢道:“苦不苦的,也都是我自己選的路,無甚好說的,我當了半輩子的外室,隻要見人都要彎腰行禮,再嫌惡的人都要曲意逢迎,那時候我便發誓,我的孩兒,一定要當這謝家未來的家主!”
……
鍾玉叫了一聲之後,就見謝懷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就不再理他了,看得他心中一陣納悶,謝懷源素來冷淡,但也不至於無視他到這等程度吧?不過他是個人精,立刻就自己分析出因果來。
他自己流連花叢,不知欠了多少筆桃花債,大概是個當哥哥的,都不願看見自家妹子跟這等人走的太近,鍾玉自覺想通了前後因果,心裏不由得連連苦笑。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他猜對了結局,卻沒猜對過程,謝懷源確實不喜歡他和華鑫接觸,不過原因卻跟他想得不一樣…
華鑫見氣氛尷尬,扯了扯謝懷源的袖子道:“大哥哥,你怎麽來了?”
謝懷源默不作聲地把手裏的食盒塞進她懷裏,華鑫掀開一看,見是幾樣極精致的點心,什麽熊貓祝福、金雞長鳴、酥盒香脆、黃橋燒餅、仿膳壽桃之類的,還冒著騰騰地熱氣,讓人饞涎欲滴。
鍾玉也伸頭一看,連連苦笑道:“我說呢,你早朝的時候跟我打聽這個幹什麽,原來是為了送給妹子,你這人素來冷情,對跟你相處了十幾年的謝家二小姐也不見的有多好,唯獨對鬱陶上心,真是天生的兄妹緣分。”
華鑫聽得心驚,生怕被他看出端倪來,拉著謝懷源道:“那是自然,我們兄妹二人當初在會稽,感情深厚,一見麵便相對涕零,一眼就看出那是自己的通報骨肉。”
鍾玉“……涕零??”謝懷源涕零的樣子他真的想不出來。
謝懷源看了一眼滿麵緊張的華鑫,微微皺了皺眉,還是十分配合地道:“是又如何?”
華鑫見他眼神開始不對,心又是一提,拉著謝懷源一邊轉身走向停放馬車的地方,一邊招呼道:“我們先走了回見您慢慢走不要著急小心風太大閃了腰。”想了想,還意猶未盡地補充了一句:“鍾叔叔,再此別過了。”
鍾玉“……”真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家夥啊。
謝懷源和華鑫坐上馬車,就聽他慢慢來了句:“差輩了。”
華鑫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囧道:“好像還真是…”頓了頓,她晃了晃手裏的食盒,好奇問道:“你怎麽想起給我買這個了?”
謝懷源瞥了她一眼,這才道:“你平時出不的門,不是總抱怨鎬京繁華,你卻吃不了玩不了嗎?”他眼神忽然有些不明顯的期待,問道:“你還不快吃?”
華鑫毫不猶豫地戳下一筷子放到嘴裏,謝懷源問道:“如何?”她顧不上說話,鼓著臉頰隻能連連點頭。
謝懷源無聲地笑了笑,似乎想說些什麽,忽然車子一震,隨即停了下來,華鑫正在吃有些黏的桂花糯米糕,這一下子給卡到喉嚨裏,不上不下,臉憋得通紅,謝懷源用磁石底的茶壺倒了一杯茶喂她,一手有些笨拙地拍著她的背。
華鑫就著他的手連著喝了好幾杯,才感覺那塊在她喉嚨裏作祟的糯米糕滑了下去,她一邊拍胸口一邊順氣,聽得外麵鬧哄哄的一片,忍不住問道:“外麵怎麽了?”
謝懷源打起車簾看了一下,微微皺眉道:“是南邊來的流民。”
華鑫也跟著伸頭看了看,發現是幾個衣衫襤褸的高大男人,圍著一對兒母女拳打腳踢,她許久沒見過這等場景,不由得有些恍惚,半晌才反應過來,轉頭看著謝懷源道:“能不能讓他們…?”
她話還沒說完,謝懷源卻已經明白了意思,衝著車夫微微點頭,車夫和大力一齊動手,很快就救下那對兒母女,母女二人跪在馬車前連連叩首,一邊哭一邊道明了事情的大概,原來自從這些流民一來,鎬京的不少大戶就開始捐款捐物,她們母女二人無依無靠,又是弱質女流,所以一般富戶難免會給的多些,這就引來了其他人的不滿,搶錢搶物還是輕的,動輒還要拳腳相向一番。
華鑫聽得連連感慨:“幸好我當初機靈,不然錢沒得不說,時不時還要受一頓皮肉之苦。”
謝懷源問道:“你想幫她們?”
華鑫尷尬道:“我倒是有這個心思,隻是謝府裏自有規矩,自然不能讓他們入府為奴,又不能直接給錢物…”她歎氣自嘲道:“我可是越活越沒本事了。”
謝懷源看她一眼,低聲對這大力吩咐了幾句,大力略有些詫異,不過還是帶著那母女二人離去了。
華鑫奇道:“你這是帶人去了哪裏?”
謝懷源隨意道:“我認識一位南邊的鹽商,正巧他在鎬京開了鋪子,正在招夥計,把這二人送去,想來他應該會賣我個麵子。”
華鑫訕訕道:“又麻煩你了…”
謝懷源看了她一眼,輕輕挑了挑眉毛,似乎略帶些詫異:“女子本就該柔弱些,若是事事都大包大攬,還能做的麵麵俱到,那要男人有什麽用?”
華鑫有點臉紅,是她還沒拐過彎來…她想了想,這才想起一個問題,問道:“你說這些流民是南邊來的,南邊出了什麽事?”
謝懷源沉吟片刻,才緩緩吐出二字“兵患。”
華鑫心裏一緊,握著他的手問道:“那你可要出征了?”
謝懷源輕輕反握住她的手,眼底卻帶了些寒意,輕嘲道:“皇上並無此意。”
華鑫知道皇上對他的猜忌,因此道:“不要強求,你沒事就好。”
謝懷源看著她一臉擔憂,輕輕地‘恩’了一聲。
一回到謝府,曹氏就宣布了一事——要給謝必謙慶賀生辰,華鑫這才想起自家便宜老爹的壽誕快到了,抬頭看了謝必謙一眼,卻見他看著曹氏的目光有些複雜,不過還是道:“你看著辦便可,不必太過鋪張。”曹氏含笑應了。
接下來的幾日,女學的嬤嬤體恤她要在父親跟前盡孝,於是放了她幾天假,準她忙完謝國公的壽辰再回來,華鑫因此也閑了下來,她知道曹氏懶得提點她,因此也不去曹氏那裏湊,隻呆在自己的院子裏拖著大力找樂子。
今日,她正和大力下棋,一口氣殺得大力潰不成軍,正心滿意足地準備收起棋盤去吃飯,就聽門外一個管事娘子來請,說是靜怡夫人派人送來了賀禮,人已經到了,來人還說想要見見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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