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影子
第二十九章影子
起先隻是輕微的咳嗽，祁青並沒在意。他帶著狼崽子上了山，和新找的那個雇工一起把這一季的藥草給收了。令祁青欣喜的是他嫁接的草藥長勢很好，比原來預期的能收更多。
說到這雇工其實也是村裏的熟人陶石頭。齊奶奶家種了藥草這兩年好過不少，村裏人也都看在眼裏，當然也會有人眼紅。隻是這種藥草的事也是門技術活，不是誰都會的。所以隻好暗地裏眼熱一下。誰讓人齊奶奶家的二牛有出息呢？
陶石頭是四十多快五十光棍，家裏也是地少，看天吃飯。他這麽在祁青家打了零工，倒是收入還挺強。
收拾完藥草之後，祁青就按慣例，背了個籮筐放著各種藥草，然後去了縣城。狼崽子則被他留下來和陶石頭一起往土裏捯飭新一季的草藥種子。祁青到了城裏之後也沒怎麽停留，先往幾家熟悉的醫藥堂一走，記下他們各類藥草需要多少之後，才到了陳老爺子這裏。
陳老爺子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祁青貌似不舒服的樣子。祁青倒是真沒在意什麽，說過兩天也就好了。祁青這身體除開腿上傷過之外，似乎到今天為止都還沒怎麽病過。山裏的孩子果然是抵抗力好麽？
祁青沒在意自己，倒是把小狼崽子沒上學的事和陳老爺子說了。希望老爺子看看能不能幫著在城裏找個學校。陳叔聽了這事後，就答應祁青給他問問他家兩小子正好在念著的學校。聽上去像是和學校老師挺熟。兩小子雖然沒少給老師找麻煩，但是仗著學習成績好，又有陳家在背後，所以還挺遭待見的。
祁青自然是欣喜，就拜托了陳叔。其實陳老爺子心裏也有點心思在，這都兩年了，不管是人品還是其他，小狼崽子是完全得了陳老爺子的心。對祁青陳老爺子也很是喜歡，覺得這孩子天生就有個“慧”字。所以就算他不打算教祁青他的針法，也願意教他藥草的事。這有靈性的孩子少，一下遇上兩個，就更難得了。所以如果小狼崽子能留在城裏上學，對陳老爺子來說，倒是件極好的事。
本來還想著連夜就往回趕的祁青，最後拗不過老爺子，就在他家睡了一晚。這兩年，祁青和小狼崽子也沒少在陳家借住過，和陳家兩小子更是熟稔，本來就是小孩，熟悉了也自然就親近了。祁青也樂見小狼崽子交幾個同齡朋友。
轉天，祁青回了村子，按照各家需要的藥草量裝完車，就由陶石頭趕著車，他跟著在跑了一次縣城。由於現在要送的藥草多了，光是一車送不完，祁青就問王叔借了騾車，來回跑幾天。祁青也都是每次都按著錢算，這人情不能光借，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時間久了，那還是得算上，這樣也長久。
祁青忙個不停，咳嗽顯得更厲害，但他也沒法停下，畢竟這事都是他一個人操持，再加上算錢什麽的祁青也清楚，這次還有新的藥草，不可能讓其他人代替，所以就又連著押了幾天車。小狼崽子見這情形擔心的不得了，可是祁青卻死活不讓狼崽子去。他最近總是覺著那早出晚歸的耕子有問題，所以怕院裏沒裝完的藥草出事，就讓狼崽子多盯著點。
狼崽子見狀也沒法子，隻好留在院子裏。直到祁青一天回到家裏，整個人幾乎就是昏昏沉沉，幾乎倒在了狼崽子懷裏，然後一晚上咳了個驚心動魄之後，狼崽子直接把人給送到了村衛生站。
王大夫見了祁青的模樣，是結結實實的把狼崽子說了一頓，讓一起來的奶奶也是很尷尬。小狼崽子犯了大罪似的靠著牆角站著，眼睛直直的盯著眼前的一張小病床。祁青就躺在上麵，一邊不停的咳嗽，一邊衝著狼崽子無力的揮手，示意自己沒事。被王大夫發現後，又狠狠被罵了一頓，說病成這樣了，怎麽也不見早點來看看。當初在村裏直接送狼崽子上醫院那事，可算是個大事，這年頭農村沒個醫療保險什麽的，村裏基本沒人會去醫院。狼崽子算是開了先河了。王大夫就說怎麽這回就沒覺悟了呢？
祁青是發燒又咳嗽，但所幸神智還算清醒，聽了王大夫的話隻能苦笑。他哪想到會病成這樣呢？果然是常年不生病的，這一病就是如山倒了。
祁青掛了鹽水，狼崽子死活要在一旁陪著，所以奶奶隻好先回去做飯，等晚點祁青他們回來就能有熱食吃，奶奶還特地殺了隻雞仔燉了雞湯。狼崽子滿臉的心疼，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裏幾乎就能沁出水來了。陪著祁青，說話都好小聲，像是怕吵到他。祁青的小臂也因為掛著鹽水所以冰冰涼涼的，小狼崽子就不時的用手心替祁青暖著。隔一會又用手指一下一下的輕輕撫著祁青掛水的手背，像是在給祁青活血又像是怕祁青疼似的。
隻是那天所有人似乎都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那晚耕子就沒回來。
祁青本來還有那麽一車藥草要送，但是他已經病成這樣，自然就送不過去了。就想著明天去。結果他還沒跟陶石頭說這事的時，狼崽子就開口了。狼崽子知道祁青在擔心什麽，就說明天他去送，讓祁青在家歇著。
狼崽子跟著祁青也送過幾次藥，而且這兩年，他也知道怎麽分辨藥草。祁青倒是不擔心，隻是還要收一部分的錢，祁青怕狼崽子太小算不過來。
狼崽子就皺眉說他都四年級了，加減乘除什麽不會啊！他還是跳級呢！不就是算點帳麽？看著滿臉不甘心的狼崽子，祁青笑了，說對不起，小看他了。算是應了狼崽子的說法。
不過在狼崽子出門前，祁青還是一項項把藥草清單給列了出來，哪幾家人要送，還有就是重量和大概要收的錢。狼崽子拿著紙放在兜裏揣好就出門了。臨走前還給了祁青一個讓他放心的大笑臉，白牙明晃晃的。
祁青笑著就睡去了。一是病的，二也是累的。不過這回的收成真是不錯，算上狼崽子這最後一車藥草，可就能有五千多了啊！這樣的話，就算是狼崽子真上了縣城去念書，那轉校的費用和之後的生活費，書本費也都夠了。這兩年的辛苦可不都算是有了回饋？祁青這麽想著，心情尤為輕鬆。
奶奶照顧著病了的祁青，看他就這麽幾天就瘦了不少，心疼的緊，又是殺雞又是買肉的想給祁青補補。這兩年手頭寬裕了，奶奶自然不會虧待兩個寶貝孫子，看他們吃的好，人長的壯實，奶奶打心眼裏高興。
不過正因為祁青病著，他倒是沒發現奶奶眼裏另有股子著急的意思。因為耕子已經三天沒回來了。奶奶怕影響祁青養病，所以就什麽都沒說。
祁青生著病自然也不會去在意耕子有沒有回來。他反倒是有點惦記第一次獨自出門的狼崽子。雖然有陶叔跟著，但是畢竟狼崽子還從沒單獨離開過，更何況，他還特意囑咐了狼崽子在陳老爺子家住一晚，別著急著連夜回來，那樣太累。可是雖然嘴裏這麽說著，祁青還是擔心，狼崽子一個人在外麵住，是不是會習慣。
祁青東想西想後來倒是樂了。他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啊？讓狼崽子一個人出去吧，他不放心。讓狼崽子一個人住哪怕是一晚上，他也不放心。將來狼崽子要是去了縣城裏念書，那鐵定就是不可能回來住的。到那時候他怎麽辦？看來還是要快點讓狼崽子學會獨立啊。
祁青想著心裏又有些泛酸，早兩年，就因為他想著狼崽子該獨立點了，結果就狼崽子就出了事。還好沒釀成什麽大禍，否則他豈非要心疼死？兩年前就這麽擔心了，到了今天，狼崽子要真出了什麽事，他祁青不是要瘋了？可是偏偏不放手又不行。將來齊輝總要大的，他也要離開的不是麽？
祁青就這麽胡思亂想的，睡睡醒醒之間，居然已經是隔天了。趁著快天亮的時候，祁青又起了睡意，最後的念頭是狼崽子晚上就能回了。
隻是就在祁青才睡了沒多久的時候，一陣很輕微的響聲把祁青鬧醒了。祁青迷迷糊糊的睜眼，卻看到一個黑黑的影子在他屋裏到處翻著。祁青一驚，翻身坐了起來，“誰？”
祁青的聲音顯然也驚到了那個黑影子，就看到那影子頓了頓，轉過了身。借著清晨透進屋裏的光亮，祁青看清楚了，那影子竟是耕子。
幾乎就是本能的，祁青朝後縮了一下，一手按在了枕頭上，大聲道：“你…你在這裏幹什麽？”
耕子的臉背著光，根本看不清表情，但祁青卻察覺到他的眼神正死死盯著自己。祁青有種全身都在發毛的感覺，禁不住聲音發顫，說：“你…你想幹什麽？”他的手把枕頭抓的更緊了。
耕子這會兒朝著祁青的床頭走了過來，聲音極嘶啞，說了一句：“原來在這兒！”
下一瞬，耕子一把搶過了祁青手裏的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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