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扭轉
第24章 扭轉
令人意外的是，外公的邀約在兩天之後便送到了家裏。
比顧翎禾預料的要早很多，邀約上也沒有談論具體的內容，倒像是工作會議一樣冷冷淡淡的寫了地點和時間。
剛好黃徹正在陪她學煮咖啡，抱著她跟著瞅了一眼，略有些擔憂：“你想好要怎麽和他交流了麽？”
“不用緊張吧，”顧翎禾順手把頭發別在耳後，有些不在狀態的看著他：“就是過去喝杯茶聊聊天，有什麽要注意的地方麽？”
“還是謹慎些比較好，”黃徹皺眉道：“這個也算是麵試啊。”
“如果你入了他的眼，得了被承認是孫女的資格，擁有的助力會截然不同。”黃徹思索道：“畢竟老人家對你其實並不了解——呃，也可以說是陌生。如果你的表現讓他感到很失望，大概會因為你外貌像他女兒而感到惱火。”
“這……”顧翎禾有些煩躁道：“難道說不夠優秀就不配做他的家人了？血緣什麽的都是能被否認就否認的嗎？”
“接納是需要一個過程的，”黃徹隨手把烤箱打開，新的一屜曲奇散著淡淡的巧克力香味，他捏了一撮椰子粉小心的均勻撒開，一邊耐心道：“因為現在，他心裏最深刻的記憶，還是他已經亡故的女兒，而你如果讓他感到很失望的話，等同於對你的母親不尊敬。”
“我和我的母親是兩個人啊？”顧翎禾咬唇道：“她和我並沒有相處多長時間，我也不懂外公想要什麽樣的孫女。”
“聽我說，”黃徹停下手中的動作，掂量了下認真道：“年代雖然不同，但是普遍審美都是一樣的，禮貌、從容、沉穩的姑娘到哪兒都受人喜歡，表現的不出彩也比糟糕透了好。”
顧翎禾對此毫無異議，也如同之前的很多次一樣聽他的建議行事，兩個人坐在陽台慢悠悠的喝了杯下午茶，然後開始準備相關的事情。
之前在電梯裏素容相對是為了讓他放下警惕，今天的要稍微畫一點裸妝，用恰如其分的腮紅和眼睛的線條讓整個人更柔和一點。
黃徹幫她打理著頭發，對照著曾經的照片弄成半紮半披的樣子，衣服不敢挑刺眼的色彩，純白的大衣配上粉紅的圍巾，黑色的絨帽想了想還是放在一邊，顧翎禾站在鏡子前打量了下和大學生一樣打扮的自己，轉過頭來又看了眼黃徹：“這樣能行？”
“見了老人多笑笑，”黃徹隨手給她圍攏圍巾，俯身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加油。”
雲肅沒有約她去他的住所，而是一處幽靜的私人會館。
這裏有端著茶品的侍應生在走廊邊穿梭，卻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所有的房間都隔的很遠，保證了各位貴賓充足的私人空間。歐風的裝修風格配著油彩畫的布置，在略有些昏暗的燈光下看起來很有格調。
顧翎禾跟著領班走到一處，輕輕的敲了敲門，裏麵傳來一聲淡淡的“請進。”
領班輕輕欠身，然後後退離開。
顧翎禾推開門，見裏麵是一處大約八十來平的房廳，長陣狀的沙發配著閃爍著明亮光芒的水晶燈，地毯上織著交纏的卷草和盤花。不同於走廊裏輕微的檀香味，這裏從聲音到味道都幹幹淨淨。
遠處，她的外公正坐在藤椅裏翻著報紙。
心裏感歎道還好把身上的香水味都去掉了，顧翎禾深呼吸然後一步步走過去。小聲的問了句好，然後提了紫砂給他添茶。
雲肅並沒有回應她，而是漫不經心的翻了一頁報紙繼續看。
添茶的過程裏顧翎禾小心的瞥了他一眼，又一次看清了他的近容。
外公，真的好老了。
臉上都是縱橫交錯的皺紋，眉毛裏也有一點點的白須，雖然說那副樣子真的讓人覺得凶巴巴的，可是一想到他是她外公，心裏又有些難以忽略的想要親近的感覺。
顧翎禾輕輕地把窗簾拉開一些，放光亮漏進來好讓他看的清楚些，做完以後她坐到他的對麵，按下電鈕等下一壺水燒開。
“你知不知道，這是第幾泡茶？”雲肅把報紙往旁邊挪了挪，喝茶的空隙抬眼看她，語氣裏什麽感情都讀不出來。
顧翎禾愣了愣然後笑了起來，眼裏有著小小的窘迫：“不好意思，我不太懂這些。”
白色的熱氣從水壺口噴出來，雲肅慢慢地抬手關掉燒水的開關，將水注入紫砂壺裏，過了片刻又給她和自己倒了一杯。
泡的是帶著果香的金駿眉，雖說自己家裏也藏了些，但是口感遠不及這壺裏的好。
厚重的口感和奇似花香的味道進行了奇妙的結合，喉韻悠長裏甘甜之感細細縈繞，琥珀色的茶湯裏色潤雋茂的茶葉順時針盤旋，在陽光下顯出淡金色的光澤。
這房間隔音而又靜閉，確實讓人能夠靜下心來喝茶。
雲肅也不多問，自己翻著報紙又喝了兩杯，顧翎禾在一旁跟著續杯，一時沒忍住咂吧了下嘴。
意識到自己剛才幹了啥，她下意識的捂嘴然後清咳一聲以作掩飾，雲肅卻跟著笑了起來。
“香麽？”
顧翎禾捧著杯子看著他點點頭，隨後臉上浮出大大的笑容，就像個小孩子一樣。
雲肅看著她，臉上浮現著淡淡地笑意：“上次的餅幹做的很好。”
“真的嗎~”顧翎禾不好意思道：“下次再給您帶，今天出門有些倉促。”
原先對這個陌生的孫女帶著一點防備和警戒的心理，經過這兩次的見麵以後，老人家感覺好了不少，口吻也柔和起來。
不管怎麽說，也是自己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之前沒有去給你慶生，是因為正好碰到了公司的重要會議。”雲肅的眼睛裏盡是慈祥：“有空我們多聚聚。”
“——所以他找你是為了談新角色的事情？”黃徹愣道。
“還是女一！讓我演個小配角不行嗎為什麽是女一！”顧翎禾欲哭無淚道：“我當時都沒有拒絕的勇氣！”
“醒醒醒醒，你都拿了最佳女配獎了，也該挑戰下新定位了吧。”黃徹拍拍她的腦袋笑道：“淡定啦淡定~”
“可是導演是我外公！外公！”顧翎禾沉浸在毛都快燒起來的狀態不能自拔：“ng次數太多怎麽辦！演的不到位怎麽辦！我裝病不去了行不行！”
“別慫，”黃徹涼涼道：“我白教你了麽。”
“可是！可是我緊張！”顧翎禾把劇本丟給他然後湊到他跟前猛眨眼睛賣萌：“黃徹徹救我啊黃老師救我！”
黃徹接過劇本翻了翻，然後咦了一聲：“雲導要改拍《鏡花緣》？”
顧翎禾看他沒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顏藝上，鬱卒的倒在沙發上躺成“_(:3」∠)_”的樣子懶懶道：“鏡花緣是什麽鬼。”
黃徹忽然進入了沉默。
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顧翎禾猛地跳起來補救道：“我我我我看過！”
“哦？”黃徹的眼睛瞟過來，黝黑的眸子裏充滿了危險的情緒：“講的啥？”
“亂七八糟的什麽曆險記……”顧翎禾結結巴巴道：“呃，很多妖怪？”
“顧。翎。禾。”黃徹慢條斯理的喚道。
“我錯了我錯了上個月我不是在忙你的事嗎！”顧翎禾簡直想要哭嚎：“你看我爺爺的考驗剛剛開始啊這個時候你就不要在意這種細節了啊！”
“翎禾，你這樣讓我真的好受傷。”黃徹坐在地上看著她，眼裏滿是淒楚可憐：“你說你那麽蠢還沒文化，不讀書怎麽行呢。”
“你給我正常一點啊黃徹徹！”顧翎禾毛又炸起來了：“我去看我去看行了吧！”
“還凶我，語氣這麽不耐煩，人家要玻璃心了呀嚶嚶嚶噗哈哈哈哈……”黃徹一時沒撐住破功笑出來：“哈哈哈哈哈哈你什麽都沒看見……”
顧翎禾無語的看著他：“吃藥。”
黃徹瞪了她一眼：“你對我態度好一點！”
“是是是……”顧翎禾手裏的公仔的腦袋都快被她扯掉了。
“叫我小黃老師！”
“小黃老師最帥小黃老師最棒小黃老師我錯了……”顧翎禾咬牙切齒道。
黃徹對自己突變的畫風表示很滿意，轉身捏著劇本進了書房。
顧翎禾鬆了口氣，正想低聲罵一句哪裏來的深井冰，下一秒毛絨絨的栗色腦袋又冒了出來。
“呀？！”顧翎禾嚇了一跳：“幹嘛！”
“那個……”黃徹麵帶羞澀道：“我今晚能不能就睡這兒。”
臥槽？
顧翎禾嚴肅道：“那你得睡客房。”
“誒好。”黃徹笑眯眯道：“其實我帶了牙刷過來。”
“我晚上會鎖門。”顧翎禾嚴肅道。
“放肆！”黃徹嚴肅道：“我是這麽禽獸的人嗎！顧翎禾同學你怎麽可以這樣想我！”
“喲，禽獸。”顧翎禾瞪了他一眼：“晚上自己蓋好被子別亂蹬著涼了！”
“切！”黃徹傲嬌的回瞪一眼，轉身啪的一聲把門關上。
兩個人一個在門裏一個在門外，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