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論名導的養成計劃

第10章論名導的養成計劃捉蟲

丟人歸丟人,顧翎禾坐到榮瑜身邊的時候,幾乎是一瞬間就平靜下來,非常專注而認真地等著聽他開口講話。

黃徹瞥了一眼,有些驚訝。

在他教她怎麽演戲的時候,顧翎禾從來把自己放在平級的狀態,即使犯蠢了也會很自然地笑笑繼續重複練習,但是她在麵對榮瑜的時候,卻是一種罕見的畢恭畢敬的姿態。

黃徹不太了解這個人,心裏雖然知道金熊獎在國際的地位,思索了下榮瑜的名字還是想不起來他拍過什麽。

榮瑜的公寓並不大,五六十平米的空間裏沒有什麽裝修,昏黃的燈光下亮著白光的電腦有些突兀,茶幾上散亂地放了幾碗吃過的泡麵,窗簾和沙發布藝都又髒又舊。

“這是我臨時住下的地方,”榮瑜隨手把方便麵盒丟到一起,吸了吸鼻涕再開口便成了字正腔圓的普通話:“黃徹是吧?”

黃徹看著這個年輕的有些稚嫩的麵孔,有些不信任的點點頭,不多說什麽。

“你想把他拉到電影圈來?”他隨手把眼前的碎發撥開,轉頭看向顧翎禾:“噱頭還是長期?”

“我想帶著他開始做改拍,”顧翎禾斟酌著回答:“好多網文的商業價值很有前途。”

榮瑜隨手調了下空調的溫度,摩挲著下巴看著黃徹:“你的第一本劇本寫得是什麽?”

“商戰和愛情糾纏。”黃徹隨手把自己的書摸了出來:“用這本改的。”

榮瑜笑了起來:“你在寫書的時候是針對年齡階段和群眾閱讀需求情況取的題材?”

“嗯。”

“那就好辦了。”榮瑜看了一眼顧翎禾:“算你有眼光。”

“文學創作裏要考慮商業性和文學性的比例,商業性太高就成了速成的垃圾,文學性太高便成了無人問津的枯蠟,同樣的,電影也是如此。”他一邊如此說著,一邊目不轉睛地掃著扉頁的文案,好像這兩件事並不相互幹擾一樣:“商業性太強便砸了自己的招牌,藝術性太強便沒有人看——我拍過什麽你沒印象吧?”

“沒有……”黃徹有些尷尬的回答。

“連我爸都不看。”榮瑜笑了起來:“金熊獎那種純藝術的東西,隻談人性不談*……啊,扯遠了。”

“那麽,你有什麽計劃和想法呢?”

黃徹翻出手機裏的書單遞給他:“這是我正在讀的導演類的書籍,最近在各個劇組裏跟著學意識。”

“聰明,”榮瑜從兜裏翻了一包煙隨手抽了一根丟給他:“我可不是來教你基本功的,開錄音吧。”

雲煙軟珍,沒有玉溪的烈味,*絲的價位卻又散著雲南煙特有的醇厚。

低沉的口感讓人有些享受。

煙頭接連冒出青灰色的煙霧,打火機的聲音哢嚓地響了兩聲,兩個男人挑了個舒服的坐姿開始聊了起來。

“拍電影,在某種程度上和寫文是一個道理。故事講的讓看的人開心,你就收到錢了。”

“但是電影院不可能隻讓你希望的年齡階層的人去看電影,有影響力的影評者的幾句話可能會帶來輿論效應,這是公關公司有時無法改變的。”

黃徹想了想:“但是我不可能同時滿足他們,有得有舍。”

“不會,”榮瑜彈了彈煙灰:“你可以。”

“兩個小時,怎麽可以隻講一個故事。”

什麽意思?多加入劇情的話隻會讓敘述的節奏和鏡頭的剪輯增加更多困難,不對,他說的不是這個……

榮瑜眯著眼睛慢慢道:“三條故事線同時走,一條比一條透明,你可以把第三條寄托在幾個元素或者物件的傳遞上。”

黃徹身體往前傾了少許,隻覺得自己有什麽地方正在被他一點點的啟發:“三個故事相互關聯卻一條比一條深入?”

“最深的那條即為母題。沒有母題的作品隻會隨著時間被人們淡忘。”榮瑜的眼睛帶著和顧翎禾一樣的平靜和淡然:“第一層淺顯的劇情衝突人物糾纏送給少年觀眾,第二層的暗線、懸念以及需要動腦子的伏筆留給青年觀眾,第三層的審問,掙紮,探索和留白用來等待那些逼格高嘴巴毒的影評人。”

模糊的光線讓他的卷發看起來有些孩子氣,上挑的嘴角和沉穩的氣場卻又讓人對他心生敬畏。

這個人……可能比他看到的還要複雜。

一口氣聊到淩晨三點,顧翎禾坐在旁邊悶不做聲,漸漸聽著聽著睡著了。

錄音結束以後黃徹小心的備份了一次,然後按要求叫醒了顧翎禾。

“嗯?幾點了?”她眼睛不肯睜開,聲音低啞地問了一句。

“三點二十。”

“啊!”她猛地揉揉眼睛,收拾了下東西,掃了眼茶幾隨手順了罐啤酒塞到他手中:“走!跟我去趕下一趟飛機!”

“喂!我存貨不多了!”榮瑜不滿的叫喚道:“我那麽可愛為什麽你還要拿我的酒!”

“你咬我啊~”顧翎禾從包裏掏了小梳子把頭發理好,又對著鏡子補了下妝:“你給他規劃未來五年發展計劃了麽?”

“簡單說了點,先把第一步走好。”

黃徹愣了愣:“還要……去哪裏?”

“她要帶你去見一個大牛,”榮瑜歎了口氣:“幫你的事瞞著她經紀人和助理,也怪累的。”

顧翎禾跟著歎了口氣,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抱了抱:“榮瑜……你小心啊。”

“他還沒抓到我呢,怕什麽。”榮瑜笑了起來,拍了拍她的肩膀:“真被抓到了我會找你幫忙的。”

“好。”

黃徹略有些好奇的看著他們兩個,顧翎禾鬆開他以後認認真真地又對視了幾秒,像是在交換著訊息又像是在確認一種共識。

接著她轉過身來,戳了戳黃徹輕聲道:“走吧。”

淩晨三點半的夏夜還是有些冷。

路燈把長街照的並不清楚,顧翎禾小口地喝著啤酒走在前麵,黃徹雙手揣兜跟在後麵。

還要走一段才能搭到的士,倒給了他們好好休息的時間。

晝夜顛倒的工作,沒完沒了的操心,讓一小段安靜散步的時光都顯得彌足珍貴。

前麵那個頭發睡的蓬起來的姑娘似乎處在大腦放空狀態,黃徹跟著她小步小步的走著,卻又開始思考問題。

她……死過一次了。

死亡是什麽感覺?

身敗名裂是什麽感覺?

會不會像複讀的學生一樣,在狠狠的被打了一次臉以後半是苦惱半是堅定的重新走一次?

可是這一次的結果,是飛躍龍門,還是又一次萬劫不複呢?

對於她臨終前的生活環境和經曆,顧翎禾都不肯透露的太多,即使是談到死亡也是輕描淡寫的轉移話題。

黃徹小的時候和家人出去玩走丟過一次,遊樂場裏到處是人,自己站在不斷湧動的人潮裏隻有恐慌和無措。那個時候特別希望有個人可以站出來,把自己帶到家人身邊,或者在下一秒就可以找到不知道走到哪裏去的家人。

最後,他挑了個最顯眼的位置,還算有驚無險的被家人找到。

可顧翎禾的處境和他不一樣。

她還不能確定放暗箭的人是誰。

沒有人可以告訴她下一步要怎麽走才算穩妥,身邊的人要怎麽識別敵我。

明白色的月光輕輕地流瀉到眼前那個穿著灰色長款t恤的年輕姑娘身上,她回過頭來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隨後揚起了安撫性的笑容。

眼睛亮亮的,很好看。

“翎禾……”黃徹下意識的停住。

“嗯?”她轉過身來,半是問詢的歪著頭看他。

“沒什麽,走快點吧。”

我剛才想對她說什麽?

我不知道。

做了出租到了機場,從機場飛到上海,她隨意帶他找了個地方吃了生煎包和豆漿,看了眼時間差不多九點,來到了中山北路附近。

預約好的見麵,他一路跟著她穿過了大小的問詢和樓宇,最後到了進入了一間寬敞而又氣派的會議室。

對方是公司的首席顧問,桌邊放著厚厚的資料,看樣子早就已開始準備這個案子。

“您可以稱呼我為董先生。”這個中年男人笑著推了推眼鏡:“既然是顧小姐找的我,肯定會更認真辦的。”

黃徹點點頭,開始聽他講自己的見解。

來之前顧翎禾有透露過相關的情況,大概是為新片做一個宣傳。

“我們設定的時間是上映前的三個月,為黃徹先生您個人漲粉做有關公關。”

“我個人漲粉?”黃徹愣住了:“常規的不就是炒炒明星緋聞什麽的麽?”

“那個怎麽符合我們公司的水準,”他笑了起來:“我們在半個月的研究和討論之後找到了更好的方法。”

顧翎禾忽然笑得狡黠又曖昧。

“你……說。”黃徹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張長得跟教導主任一樣的臉上全是褶子,他都不太想多盯著看兩秒。

卻聽見這位董先生清了清嗓子,字正腔圓地問道:“先生,您聽說過賣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