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三月底的時候學校裏舉行了一次期中測試,周文陽保留了一些實力,考了全校前五十名。考卷發下來之後,周文陽看了一下,如果他用全力考得話,成績可以排到全校前五名。

因為這次期中考試,周文陽這幾天的心情很不錯。九一年的清明節是在星期五,為了能夠讓周文陽也去墳頭祭拜一下,周家的清明節放在了禮拜六過。

周家村這邊的習俗過清明的那天家裏祭奠逝去的祖宗親人要擺上一桌好飯菜給亡人吃,然後要燒上兩大堆紙錢給亡人。周姓人家這邊擺飯要求八葷八素,以前還有具體的菜式要求,和族裏親一點的要擺哪些菜,遠一點的要擺哪些菜,都要按規矩來。

不過後來艱難時期人都吃不飽飯,這些規矩就取消掉了,每家都按照自己的家底子置辦菜式,像周家以前一般都是擺六樣或者八樣菜。不過今年周老爺子說了周文陽是他爸和祖宗保佑了才沒有出事,所以今年要擺滿十六道菜好好的祭奠一下子。

擺飯祭奠在中午,掃墓卻要早上去,這天早上七點的時候周家一家就拎著上墳要用到的青團子、水果、糕點還有香燭、紙錢往鎮上的墓地走去,走到一半周文陽想起自己忘記帶作文比賽的獎狀了,他原本想帶去墳上給他爸看看的,於是又折了回去拿。

這會兒正好是吃早飯的時間,村裏很多人都抬著個粥碗一邊吃邊找人閑聊,周文陽抄著小路回去,走的是沈曉紅家邊上的小巷子,結果還沒有走出小巷子,就聽到孫麗麗和沈曉紅在院子裏閑聊,隻隔著一座牆周文陽聽得一清二楚。

“麗麗,前天你是不是去醫院了,我婆婆正好去醫院看病,看到你了?”沈曉紅坐在院子裏一邊切著雞食一邊看著孫麗麗問道。

孫麗麗端著個粥碗坐在一邊,聽了這話把碗丟到桌上,“李文斌前天又和那些小流、氓到鎮上打架了,胳膊才好不久又弄了一身傷,我帶他去醫院看了看,今天就躺在家裏呢。我說其實這樣也很好,除了花費一點醫療費,他躺在床上我倒省心很多。”

“我說麗麗啊,你啊真是命不好,先麽嫁給了個短命鬼,生了個白眼狼小猢猻,現在改嫁了呢又是個沒良心的,一天到晚在外麵打工也不曉得回家,還要你給他照顧個小棺材繼子,命苦啊!”

“誰說不是,個短命鬼害了我一輩子啊,當初那種成分也想要娶我,要不是那會兒吃不上飯我怎麽會嫁給他,害得我回不了家。結果他倒是好,撞車也不挑輛好點的車,一分錢不給我留就給我留個拖油瓶。要麽早點死,幹脆不要娶我,要麽晚點死,等養大了個小猢猻再死,不早不晚的死,拖累我一輩子啊,個短命鬼。”

“啊呀,誰說不是呢,當初周寶興不是也看上你嗎,就是他媽不同意在抗爭,要不是周書言要娶你,你說不定就嫁給了周寶興了,現在都能搬到鎮子上去住了。”沈曉紅說道。

“是啊,不然我也可以過好日子了,全是那個短命鬼,所以才不得好死。”

周文陽站在牆外聽了氣的恨不得衝進去對著孫麗麗甩幾個巴掌,他知道孫麗麗對他爸爸並沒有什麽感情,但是怎麽也想不到孫麗麗會說這種話。

裏麵沈曉紅還在說話,“最近鎮上有個來收老東西的人你知道不知道,聽說隻要是真的老物件,給他就能換錢,我大伯家裏不是有一套清朝時傳下來的碗嗎,昨天被我嫂子給賣了,賣了二十塊錢呢,都能買上四五套新碗了。我記得周書言當初不是帶了很多東西回家嗎,你去賣賣看,可能能賣上一筆錢的。”

“什麽?真有人收那些破爛嗎,我們家裏可是有一堆呢!”孫麗麗又拿起粥碗,吃了一口看著沈曉紅,感興趣的問道。

“騙你幹什麽,可惜我家之前的東西全都被扔掉了,我要是有肯定要去賣的,想想看,一套碗就要賣二十塊錢。”

“那你知道那個人還在不在,在的話我就要去賣掉的。”

“大概在菜市場那裏吧,你去看看啊。”

“可是我下午沒有時間,要帶李文斌去市裏的醫院複診。”孫麗麗皺著眉頭說道。

“那你吃完早飯就去鎮上看看,那個人在的話你就把他帶回家不就好了,反正那些東西你一個人也弄不到鎮上去,你讓那個人看看,要是能賣就賣給他。”

“肯定能賣,當初那個短命鬼弄那麽一堆東西回家,現在倒是便宜我了。”孫麗麗咯咯笑著說道。

周文陽低著頭握緊拳頭,那些東西孫麗麗可拿不到了,而且永遠也不會知道周文陽已經把它們搬到周家了。

周文陽跑回家裏拿了獎狀,去他爸爸的墳頭好好的祭拜了一下,告訴他以後一切都會好的,他的兒子會像他期望的那樣成為一個有用的人,而不像是上輩子一樣渾渾噩噩的過一生了,這一輩子不一樣了。

周文陽掃好墓回來就悄悄的去了李家,孫麗麗已經去了鎮上,而李文斌還在房間裏睡覺。因為家裏有人,李家的後院門並沒有關,周文陽走進去,看到一地的垃圾和香煙屁股。

周文陽彎腰捏起一根隻吸了一半的香煙笑了笑,然後走進李家的廚房找了火柴點上後走出來站在雜物房前麵,李家的雜物房是很老的房子,屋頂上很多瓦都已經掉了,露出了裏麵的木梁來。今年的三月份天氣很幹燥,那些老木梁都被太陽曬的起皮了,隻要有一點火星就會很容易燒到。周文陽運口氣,把手裏的煙扔到了房梁上,然後轉身離開了李家。

周文陽沒有回家,而是跑到了周成家去看電視,不過這次看得隻有他一個人,因為周成正在被他媽監督著做作業,這次的期中考試他考得很差,他媽擔心他到時候連個中專也考不上。

不到半個小時,村子裏就吵了起來,周成媽和他們家隔壁的張老太太正坐在院子裏織著毛衣聊天,聽到聲音抬頭就看到李家的方向冒著黑漆漆的濃煙。

“啊呀,燒起來了啊,不知道是哪一家,我們去看看。”周成媽說道,然後就拉著張老太太跑了出去。

周文陽關了電視機跑到院子裏看了看,那個香煙屁股果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看這個火勢,李家的雜物房應該已經被燒沒了。

“發生什麽了?”周成從房間裏跑出來,拉著周文陽問道。

“火災,跟你沒關係,你媽讓你在四十分鍾內做好一張數學試卷的,你做好了嗎?”

“陽陽,我今天已經做了三張試卷了,我們去看看倒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好不好?”周成伴著可憐相對周文陽說道。

“反正被罵的也是你。”周文陽聳聳肩,跟著周成一起跑了出去。

李家後院一片狼藉,李文斌發現家裏起火了的時候雜物房的整個屋頂都已經燒著了,根本來不及撲滅,好在雜物房和房子並不連在一起,所以並沒有燒到房子。

孫麗麗帶著那個收東西的人回了家,結果卻看到雜物房燒的都快沒有了,她知道那些箱子裏有些什麽,回來的路上剛剛問過那個收東西的人那些可以賣多少錢,對方告訴她隻要是真的老東西那些箱子裏的東西足夠賣到將近三千塊,三千塊啊,現在都沒了!

李文斌站在院子裏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孫麗麗丟了自行車拿起一把大掃帚就往李文斌身上抽過去,便抽邊喊道:“我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要往樓下扔香煙頭,不要扔,為什麽你就是不聽,你知道裏麵的東西值多少錢嗎啊,啊,三千塊,三千多塊,你爸一年也就賺這麽多,你個混蛋!”

“你幹什麽,什麽三千多塊,裏麵就一堆沒用的垃圾。”李文斌抱著腦袋邊躲邊吼道:“住手,你有什麽資格打我,你算是誰?”

“麗麗,麗麗,不要打了,房子沒有燒到就好了。”旁邊的人忙拉住不知道為什麽激動異常的孫麗麗,要知道孫麗麗可一直是把李文斌當做掌中寶的,周文陽是他的親兒子有時候她火起來的時候還要打上兩記屁股,李文斌一天到晚的混,孫麗麗卻一根手指都不敢碰他的。

“三千塊,三千塊啊!”孫麗麗一屁股坐在地上,捂著臉大哭了起來,三千塊在現在的農村可不是一個小數目,那是一個工人一年的收入,對於單純種田的農民來說,則有可能是兩三年的收入。至少孫麗麗靠著做手工一年能夠賺到一千塊已經很不錯了。

“什麽,孫麗麗,你是不是把我爸的錢藏在雜物房裏了啊?”李文斌一把扯住孫麗麗的衣服瞪著眼睛吼道。

“呸,你爸有錢能給我,還不是都給了外麵的那些野女人!”孫麗麗朝著地上吐了口口水,轉而對著李文斌又是一掃帚,“陽陽他爸留下來的那些東西都在柴房裏呀,我剛剛問了收東西的人,值三千塊啊,就這麽被你一把火給燒了啊!”

李文斌聽了一腳踢開地上的一塊破瓦片,“誰稀罕那些臭東西,活該被燒了!”

周文陽看著孫麗麗和李文斌鬧矛盾,心裏在冷笑,臉上卻是一副難過的樣子,悄悄的拉著周成離開了。

周成回家之後立刻笑趴在了床上,對著周文陽說道:“李文斌這把火放的真是好啊,我之前還擔心你媽會發現那些東西被我們拿走了呢,現在我算是鬆了一口氣。不過陽陽,你可要把東西收好別讓你媽看見了,這樣你媽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了。”

“我當然要收好,那可是我爸給我做老婆本用的,可不能便宜了李文斌不是嗎?”周文陽也躺到床上說道。今天這把火實在是燒的他太舒爽了,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估計為了那所謂的三千塊,孫麗麗和李文斌有得吵了,李家不好,周文陽就覺得自己格外的好。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周老爺子歎了口氣,因為他以為周書言留下的那些東西真的被燒掉了,周老爺子知道周書言活著的時候最喜歡擺弄那些了,現在被燒了心裏總歸有些不好受。

“爸爸,你這幾天是不是沒有進我們家廚房後麵的那間小房間啊?”周淑華看到周老爺子長籲短歎的樣子,對著周文陽眨了眨眼睛。

“沒事進那裏幹什麽,抓老鼠啊!”周老爺撂下筷子說。

“這個你就要問我們家陽陽了,問問他是不是在那間房間裏藏了小老鼠。”周淑華笑著說道。

周老爺子疑惑的看向周文陽,“你們這是在打什麽啞謎啊?”

周文陽夾起一塊燉鹹肉塞到嘴裏,鼓著嘴巴說道:“我之前就聽人說有人要收老東西的,我就想我爸留了那麽多東西放在李家可能會被他們賣掉,保順阿公家裏辦喜事那天,我看著南村這邊沒人,我媽和李文斌也不在李家,就和周成一起把那些東西弄回家裏了。本來我還擔心被發現呢,李文斌自己把他們家的雜物房給燒了,現在倒是不會被發現了。”

周老爺子立馬站了起來,走到廚房後頭的小屋子裏,果然看到那些大箱子整整齊齊的堆在屋子一角。周老爺子心情一下就好了,抬腳走到一邊抱了一小壇子米酒出去,準備小酌幾口。

後來燒了雜物房之後李家發生了什麽具體周文陽不清楚,隻聽周成說李國民從市裏回來知道孫麗麗打了李文斌後也和孫麗麗打了一架,當天孫麗麗癱坐在李家的院子裏哭了一下午。

轉眼時間又到了六月底,周文陽帶著滿滿的自信以及對這輩子新生活的希望參加了中考。周文陽的複習很到位,那些試卷上被他遺忘的題目全都順利的做了下來,考完試後第二天劉算算給他們對了答案,周文陽臉上沒表現,心裏卻樂翻了,除了文科中的作文以及有幾道題的答案是按個人理解來解答的,其他的周文陽可以打包票自己全都做對了。

中考結束之後馬上就是考高,高考前兩天周文陽早上睡醒突然想起了上輩子趙建清和他說過高考作文題目的,於是穿了衣服立刻就衝到了村委會要去借電話。不過那天村裏幹部都到市裏去開會了,周文陽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說通門衛老頭放他到了王彩晴的辦公室裏用電話。

因為馬上要高考了,所以學校已經不上課了,允許學生回家複習。周文陽打電話過去的時候陸子皓正好在家裏,周文陽就給他報了幾個作文命題,把高考要考的那個題目夾在了裏麵,告訴陸子皓說是趙建清自己推測出來可能會考到的題目,因為他知道陸子皓語文不是一般的差,所以讓陸子皓提前找好槍手把這幾篇作文都給寫了背好,到時候萬一考到了就直接按著背好的寫。

這時代教育還沒有達到後來填鴨式那種,所以老師們也不像以後那樣會要求學生背考題背作文應付考試,因此周文陽這主意可讓陸子皓樂了一下,在電話裏就一連聲的說要讓上帝和菩薩保佑他考試的時候考到其中一篇。

高考在七月份,被稱為黑色七月,時間定在七、八、九三天。這三天裏趙建強和廠裏請了假住到了市裏的招待所去陪著趙建清考試,周淑華也每天做好了好吃好喝的專門坐車去市裏送給趙建清吃,趙建清的高考儼然變成了趙周兩家的大事。

九號考完後趙建清就回了周家村,聽說一回家就倒在床上蒙頭大睡,晚上吃晚飯都喊不起來,一覺睡得直到第二天快中午才醒過來,被周淑華拖到了周家吃午飯。

周文陽這輩子第一次見到趙建清,發現他簡直比記憶裏還要瘦得更像細竹竿一些,整個人都是幹癟的,臉色則是蠟黃蠟黃的,而且他睡了一覺眼睛裏也還是有很多紅血絲,看的人都要覺得高考一次真和上次戰場似的。

趙建清是個性格很軟糯的人,說話溫聲細語的,看著特別的好欺負,不過周文陽知道這家夥內裏和趙建強一樣,倔的不得了,發起倔來真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上輩子趙建強受了工傷趙家生活艱難的時候,趙建清正好在讀研,因為成績優異導師推薦他去國外讀博士,結果他知道家裏出了事,供他讀書困難,沒和任何一個人商量就自己回了周家村,然後到市裏的一家工廠找了份文職工作開始承擔起養家糊口的責任。

“建清啊,你多吃點啊,看你瘦成這樣子了。”周淑華今天特意殺了一隻雞煮了雞湯,又買了豬肉做了紅燒肉,這會兒使勁的往趙建清的碗裏夾。

“淑華姐你不用照顧我,我自己夾就好,我不客氣的。而且我從小就這麽瘦,你看我一頓要吃三碗飯,就是一點肉沫子也不往身上長,吃再多也沒有辦法的。”趙建清往嘴裏扒拉了一大口的飯,邊吃邊說道。

“那你自己夾啊,別客氣,不然菜都要被陽陽給吃光了。”周淑華說著又給趙建清夾了一隻雞腿到碗裏。

周文陽立刻瞪著眼睛看周淑華,撒嬌的說道:“小姑,不帶你這樣的,我才是你親侄子呢,怎麽這麽偏心。”

“諾諾,這隻雞腿給你,別說我偏心啊!”周淑華立刻給周文陽也夾了一隻雞腿到碗裏。

“這還差不多。”周文陽不客氣的抓著雞腿往嘴裏塞,這家養的老母雞比起後世那些喂激素長大的肉雞可是好吃多了。

一頓飯吃的舒舒服服的,吃完周老爺子拿著茶壺去了外麵找老頭們下棋打牌,周淑華拿了幾件衣服到了周成家去找周成媽一起做活,周文陽就拉著趙建清到了自己的房間,開門見山說道:“建清哥,我想了個法子在暑假賺點學費錢,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做?”

“什麽法子?”趙建清問道。

“市裏的小康區那邊不是開了幾家工廠嗎,有挺多打工的人的,聽說廠裏食堂貴,很多人都攢了飯票換錢到外麵的小店吃東西。所以我打算做些便宜的小吃食在午飯的時候去那邊賣,隻要味道好,價格便宜,我想肯定是賣得掉的。”

趙建清聽了皺著眉頭,他一心撲在書本上,對做買賣這種事情完全不了解,所以想了想說道:“賣吃食應該賺不了多少錢吧,我們食堂一個肉包子賣三角錢,我聽大廚師傅說扣除成本和人工費一個包子還賺不了五分錢。”

“你聽他吹,一個包子不賺一毛五也得賺一毛,不然他還賣什麽包子。一斤麵粉就三毛錢,我小姑做的特別大的包子可以做十五個,你們食堂那種估計可以做二十個左右。一斤豬肉兩塊五,不放菜的話我小姑可以做三十個足量的包子餡。也就是一個包子花費的醬料這些不算,成本就一毛錢,要是我們在一斤豬肉裏放上一斤菜,可以做七八十個包子餡,你算算看做包子賺不賺錢?”

“那你打算做包子啊?”

“不是,做包子麻煩的很,我打算做煎餅,這個成本低。”

“煎餅?”

“恩,保證做起來簡單成本又低。”

作者有話要說:周文陽的報複,直接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