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偽更

第十一章 (偽更)

火車緩慢的行駛了一個晚上,終於在第二天一早達到了站台,火車上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的樣子,一掃幾天來萎靡的樣子,扛起行李紛紛往外走。周文陽三人隨著人群湧出了罐頭一樣狹窄的綠皮火車,整人都鬆快了起來,即使天上依舊下著大雪,也絲毫不能影響他們的好心情。陸小川把被子抗在肩上,拎著他們大部分的行李笑了笑,“嗨,我們到廣州了。我帶你們去坐雙層公交車,這車子我們那裏可是見不到的。”

周文陽和周成此刻正在四處張望著,廣州的火車站附近已經有了車水馬龍的勢頭,不遠處也新建起了高樓大廈來,看著就是一副繁榮景象。周成滿臉驚奇的說道:“啊,這就是廣州啊,好多大樓!”

王小川在前麵帶著路,特意放慢了腳步,說道:“別光顧著看啊,跟緊了,別擠丟了,這外頭人也多著呢,一轉眼就找不到。”

周文陽慢吞吞的收回東張西望的視線,轉頭時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從一輛銀色的寶馬E36裏走出來,那人身材高大挺拔,從背影就可以看出一股與眾不同的氣質來。可惜離的太遠,飛揚的大雪模糊了那人扭頭時一瞬間露出的相貌,周文**本看不清楚。

“看什麽呢?”周成扯了扯周文陽的衣服。

“看見一個人長得怪好看的。”周文陽敷衍的說道,拉著周成的手跟著王小川就鑽進了人群中。

陸成周一下車就感覺到了一道看著他的視線,他以為是陸子皓,便順著感覺轉過頭去,卻隻看到一個穿著灰突突破舊衣服的男孩子,對方戴著那種很難看的可以包住下巴和脖子的毛線帽,陸成周見了立刻沒了好心情轉回頭去。

陸成周靠在車門上低垂著眉眼一副不順心的樣子,他手裏拎著平光眼鏡的一隻眼鏡腳無意識的晃蕩著,他到真是沒有想到自己那個侄子會有膽子從家裏翻窗戶一個人逃到廣州來找他,唉,真是麻煩啊,他那個單蠢的侄子難道要跟著他過日子嗎,要是教壞了不知道家裏的老頭老太會不會揍他!

陸成周這廂歎著氣,陸子皓已經抱著雙手發著抖站在門口張望了,他離開家的時候在桌子上留著字條說要來找小叔,他的父親就算是再生他的氣也一定會通知小叔讓人來接他的。不過看到接他的竟然是他小叔本人,陸子皓一下子激動了,他小叔是什麽人啊,用他奶奶的話就是謫仙一樣的人,整天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就算是他爺爺估計他小叔也沒有親自接過,他能有這個榮幸,回家去說給二叔家裏的那兩個小蘿卜頭聽,保準羨慕死他們啊!

“小叔,你,你怎麽來接我了啊?”陸子皓又緊張又激動的搓了搓手,眼睛閃亮亮的盯著陸成周問道。

陸成周皺了皺眉半邊眉毛,陸子皓如今頭發有些亂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是亂糟糟的,好歹不髒,背著個破吉他,看起來倒是有些像個遇挫的頹廢文藝青年,可是他這副猥瑣又愚蠢的表情看著實在是掉身價。難道他這個做小叔的來接自己的侄子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嗎,雖然他確實是因為今天閑得無聊,不知道怎麽突發奇想想來火車站一趟才過來的。

“我今天沒事,接了你就直接回家,你身上穿的是個什麽,這褲子難看的要死,回去給我扒了。”陸成周指著陸子皓身上的小喇叭牛仔褲說道。

陸子皓捏了捏自己的褲子,支吾道:“小叔,這是今年最新款,這褲型……”話語在陸成周不冷不熱的注視下最終還是消失了,陸子皓摸了摸鼻子,縮著脖子進了車子。

陸成周戴上眼鏡,整個人之前有些清冷的氣質就變得溫和了許多,看起來麵相也老成了許多。他上了車看了看車後座縮著的侄子,問道:“今晚我帶你去這裏最好的海鮮館吃大餐,這幾天在火車上吃的一定不舒服吧。”

陸子皓聽到吃的一下趴在了陸成周的椅背上,急切的說道:“小叔,現在就帶我去吧,我餓死了。我出來的時候所有的錢隻夠買了車票後買幾袋子餅幹的,我從前天晚上開始就隻有水喝了。還好昨天晚上遇到一個可漂亮的小孩子,他送了我兩個叫麻餅的餅,那餅可香了,我一下就給全吃了。要是沒有那兩個餅,小叔我今天還不知道有沒有力氣出火車呢!”

陸成周聽了眉頭完全皺了起來,“你零花錢不是挺多的嗎,還有過年家裏給你的壓歲錢呢,怎麽會隻有買票錢?”

陸子皓低下頭擺出一副委屈的樣子說道:“我的壓歲錢之前一直放在以前奶奶給我的那隻大胖豬儲蓄罐裏的,前兩個月小澤趁我不在去我房間抱走了,後來我找他要他就耍賴哭著說要用他自己的儲蓄罐和我的換,我不同意就想搶回去,被錢阿姨聽到了就說小澤年紀小,讓我讓讓小澤。上個月錢阿姨說她外甥已經被北大給內定了,說給他們錢家人掙了臉麵,讓我爸管管我不要再玩什麽音樂,說陸家的孩子不能做些丟人現眼的事情,我爸聽了生氣了就停了我的零用錢,說是不讓我有錢買磁帶。”

“那這次你倒底是怎麽被關起來的?”

“小叔,我有個同學親戚在郊區那邊有個舞廳,年輕人時常去玩的,那個同學原本這個月初過生日,我們打算排練首新歌去舞廳裏唱一場給他慶祝生日。錢阿姨不知道又從她家哪個和我一個學校的親戚小孩裏聽到了這件事,對我爸說我要去舞廳賣唱,我爸聽了就打了我一頓,把我關屋裏不許出去。”陸子皓越說越委屈,他是十分尊重長輩的人,可是他家裏的那兩個長輩卻讓他無法尊重的起來,但是他們又用著長輩的身份來壓著他,讓他無法反抗,使得他的內心越來越叛逆。

“之前壓歲錢的事情你告訴爺爺奶奶沒有?”

“錢阿姨對我爸說了這事,我爸說小澤是我弟弟,他要玩個儲錢罐就給他玩,讓我不要沒出息以大欺小。”

陸成周歎了口氣,那是儲錢罐的事嗎,陸子皓這些年的壓歲錢、那些送禮的人塞得紅包可都是放那儲錢罐裏麵的,他平時沒什麽地方花錢,那裏少說也得有幾萬塊吧,就這麽不經過別人同意,說拿就拿走了,同胞弟弟這麽做都膈應人,更何況還隻是個不討喜的異母弟弟。陸成周一邊把車往機場附近較好的一家飯店開去,一邊從副駕座上的公文包裏掏出一隻大哥大來給家裏打電話,側頭看了眼還趴在自己椅背上的陸子皓,囑咐道:“等會兒我打電話你不要出聲。”

“哦哦。”陸子皓笑眯眯的應道,他就知道隻要跟小叔叔倒倒苦水,立馬他小叔叔就會幫著他告狀的。

電話沒一會兒就接通了,裏頭傳出陸老太太的聲音來,“成周啊,小皓接到了?快把電話給他,媽和他說說話。”

陸成周瞥了一眼抱著吉他一臉可憐巴巴表情的陸子皓,語氣不悅的說道:“媽,小皓累的坐上車就睡過去了,就別叫他了,聽說這兩天飯也沒得吃,一路餓過來的。”

“什麽,怎麽沒吃飯,火車上不是有賣飯的嗎?”陸老太太聽了又驚訝又心痛的問道。

“哪有錢買吃的,他所有的錢都買車票了。剛才對我說要不是火車上一個小孩看著他可憐給了他兩塊餅吃,說不定就要餓暈過去了。”

“怎麽會沒錢?”陸老太太一聽陸成周前麵那句話就聽出不對來了,一聯想到自己那個不省心的三兒媳心裏就有些明白了。

“小皓說前兩個月小澤把他的儲錢罐給拿走了,後來三哥三嬸說什麽兄弟之間有愛,他也沒辦法拿回來。之前三哥三嬸為了不讓他玩音樂又就停了他的零用錢,他就剩那點買車票的錢了。”陸成周扯了扯嘴角說道。

“真是越來越放肆了,她以為生了個兒子就可以在陸家站穩腳跟了嗎?”陸老太太聽著陸子皓被這麽欺負果然是生氣了,聲音都比平時高了一度,不過良好的教養還是沒有讓她說出什麽罵人的話來,隻說道:“成周啊,小皓可憐見的,你要好好照顧他啊,要不帶他去醫院檢查一下有沒有餓壞了。我早年也做過火車,真是不好受的,何況這孩子還餓著肚子的。唉,你三哥家的事情啊,我等會兒會和你爸說的,你好好安慰安慰小皓啊,別讓他太難過。”

掛了電話陸成周笑了下,全家人裏他就是看不慣他三哥陸成周和現在的三嫂錢安娜,這兩個人都是自私自利的白眼狼,一個一天到晚想著搶奪老爺子的家產,想著靠著陸家的權勢在商場上步步高升,好踩著陸老太太和她的三個兒子,一個一天到晚的想著從陸家弄些好處來貼補娘家,想著讓她那個親兒子陸子澤比陸子皓多掙些寵。前兩年陸子澤因為長相可愛又會撒嬌倒真是很受陸老爺子喜愛,可惜這兩年這孩子和越來越像他爸媽,小小年紀自私貪婪的個性就掩蓋不住,弄得陸老爺子看見這個孫子都要頭痛了。

陸家是個地地道道的大家族,陸老爺子陸江川總共有兩任妻子,第一任妻子薑月青在幾十年前就去世了,留下四個孩子,分別是陸成周的大哥陸成風、大姐陸成蘭、二哥陸成雲和三哥陸成仁。現在的陸老太太周幼夕是陸老爺子的第二任妻子,她生了三個兒子,分別是陸成周的四哥陸成天、五哥陸成陽,還有陸成周自己。

由於陸老太太嫁到陸家的時候才十八歲,而當時薑月青的幾個孩子都已經十來歲了,因此雙方之間並不親近。不過陸成周的大哥、二哥和大姐倒是明事理的人,知道陸老太太拿他們和自己生的都是一視同仁的,平日裏相處還是不錯的。而陸成周的三哥卻不是個明事理的人。

陸老爺子的第一任妻子薑月青是陸老爺子的父親給許配的家族聯姻的妻子,是個性格蠻橫又偏激的人,活著的時候最慣著陸成仁,誰攔著她慣她就要大發一頓脾氣。她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傷了身體,身子一直沒好起來,因此家裏人就都順著她,陸老爺子本身是書香門第出生,對薑月青這個妻子是一點也看不上,當時又一心的忙事業根本沒空管家裏的事情,就這麽陸成仁被她媽慣了十來年,慣出了個陸家孩子裏他最大、陸家好東西都該給他的意識。

因此等陸老太太進門,和陸老爺子夫妻恩愛,一連又生了三個出色的兒子,陸成仁心裏是萬分的不平,一心的認為陸老太太搶了他親媽的位置,而陸成周兄弟三個搶了他的東西,對他們是十分的看不順眼。

陸成周是陸老爺子的老來子,又是最後一個孩子,他從小長的好看,十分早慧,長大一點後渾身就透著一股子清貴氣,陸老爺子總是把他捧在手心裏疼著。特別是後來有個有名的大師說陸成周身上的福澤會惠及家人朋友,而他出生之後,陸家也確實是出了幾件好事,因此打那以後陸成周在陸家就真就是眾星捧月一般了,而陸成仁對這個搶了他麽子位置的小弟更是羨慕妒忌恨的牙癢癢,背後不知道給陸成周下了多少次的絆子。就前兩年陸成周不顧家裏的人的勸阻一個人硬是要來廣州創出一番事業來,也多半是因為被陸成仁十來年了給騷擾的厭煩了,不然要賺錢首都就好賺的很,非要來廣州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