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千影樓,桃華

第10章 千影樓,桃華

千茵收回眼神,仿佛那酸甜苦辣,風起雲湧隻是一刹那,可她又偏偏抵不過這一刹。

再抬眼,已恢複昔日平靜。

微微下身,聲音竟是顫抖的:“公子費心了,我已大好,就此告辭。”

劉據瞧出了端倪卻也不說,隻婉言勸道:“姑娘救了本王一命,本王怎可讓姑娘就這樣離去?”

“我本無意救你。”千茵丟下一句話,轉身欲走。

留下一臉尷尬的劉據。

木雲決心思一動,脫口而出:“千姑娘?”

千茵頓住腳步,心裏的驚喜差點就衝了出來,可又被疑惑生生壓下去。

彧哥哥,你終於認得我了嗎?

可你怎麽叫我千姑娘呢?我是影兒啊,影兒啊!

羽林軍拔刀攔住千茵,千茵揮手細絲出袖,眼神卻沒從那人身上移過。

轉過頭,木雲決眼裏的客氣,陌生刺痛了她,微微閉上眼,那聲音細如青絲:“公子怕是認錯人了。”

腰上的鈴鐺響個不停,木雲決心思百轉,終究不能再注意到這個美豔動人的女子。

他的影兒,到底在哪裏?怎麽會如此難過?

兩人一室之隔,卻偏偏中間離了個寫憂,腳踝上丁丁當當響個不停,蓋住了千茵腰上的鈴鐺聲,他們竟就這樣堪堪錯過。

“姑娘請留步!姑娘救了本王一命,不知可否告知姑娘芳名?以便日後親自道謝。”劉據攔下奪門欲出的千茵。

千茵本無意糾纏,卻轉念一想說道:“民女桃華。”

聽他自稱本王,那她自稱民女,應該無礙。

木雲決聞言猛地抬頭,恰好對上她釋然的眼神。

桃華,桃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麽?

彧哥哥,你可記得?影兒已經知道一曲《桃夭》唱的是什麽了。

“姑娘執意要走,本王也不便多留。且請姑娘先回房添些衣服。”

千茵微微頷首。

“什麽人,膽敢在皇宮動手!”不偏不倚,太傅石德剛巧路過,本來不甚在意的事情,如今變得棘手了。

千茵聽得這是皇宮也不禁後悔自己太過魯莽,她是不應該與皇室有關係的。

“太傅,這位姑娘是前幾日救本王的人,因有些誤會才失手……”劉據一邊示意木雲決,一邊解釋著。

“殿下,雖說這女子是您的救命恩人,可在皇宮內動手可不是一般的罪名,還是查個究竟的好,況且皇上已經不止一次跟微臣提過殿下太過仁慈……”石德銳利的眼神鎖住千茵,千茵卻無甚感覺,淺淺一笑。

“既然如此,雲決2願替殿下查明此事。”木雲決與劉據眼神一對,劉據頗為讚賞地一笑。

太傅自是明白他們的把戲,不好再說什麽,隻得拂袖而去。

“隻能委屈姑娘跟雲決兄走一趟了。”千茵望進劉據眼裏,這位居人首的太子,是沒有惡意的。

“姑娘不必擔心,隻需留下幾日走個過程給宮裏人看便是。”木雲決發現他竟是有些不敢回頭看她那清冷的眼神。

“公子費心了。”千茵低著頭,也不看他。

自那天後,劉據賞了木雲決一處宅子,木雲決便帶了寫憂,千茵在這木府住了三日。

三日裏,千茵處處可見木雲決和寫憂愜意溫暖的身影,他看著她溫和地笑,可那笑絲毫不能趕走她心裏的陰霾。

背負著樓蘭使命的彧哥哥,再不是從前那個笑意融融的男孩了。

千茵感覺眼睛有些酸澀,木雲決恰巧朝她走來。

“桃華姑娘,太傅要一份口錄,恐怕要勞煩姑娘了。”木雲決依舊笑著,可眼睛是蒙了一層霧氣的,怎麽也看不清。

“公子盡管問。”

“姑娘府邸何處?父母何人?那夜為何會出現在人煙稀少的陋巷?”木雲決問得雲淡風輕,眼睛卻若有若無地注視著她的表情。

為何會出現在陋巷?我能說是為了追隨你的身影嗎?我不能,因為你不信。

“家父家母在我幼時便已過世,承蒙師傅收留才活至今日,那天隻是恰巧路過而已。”

木雲決身形一怔,問出的話已脫離本意。

“姑娘為何會來長安?”

“本是長安人,何謂來長安?”千茵眼神跳動了一下,木雲決則有些黯然。

“姑娘取名桃華可是取自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胡亂取的名字而已,公子這麽一說倒有些意思。”

“若是隨便取的,倒可惜了這兩個字。”木雲決猶自喃喃自語,千茵卻心跳快得令人窒息。

“公子叫木雲決,可也不見你決策雲端啊?”終究是平複了下來。

對上千茵半躲閃半嘲諷的眼神,木雲決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連聲道歉。

千茵不置可否反說:“若是心中牽念便認為是好了。”

木雲決呆呆淪陷在自己的回憶裏,恍若夢囈般說道:“決策雲端不若如影隨形。”

千茵終是止住了離去的步伐,卻差點與端茶而來的寫憂撞上。

“奴婢該死,衝撞了姑娘。”寫憂隻當千茵是太子的人,不敢怠慢。

“好好的跪什麽,姑娘可是那種小氣的人。”木雲決輕手扶起她,3寫憂微微紅了耳根。

千茵著實被刺痛了眼睛,轉身往外走,虛若無物的聲音傳來:“公子怎知我不是心胸狹窄之人?叨擾多日,就此告辭。”

木雲決眯著眼,看著千茵消失的方向,腰間的鈴鐺再次響起,隻是那個人已經走遠。

出了木府,雪兒立刻擁了上來,千茵隠了眼角的淚。

從此長安不再有千茵,不再有影兒,隻有桃華。

追追尋尋,等等待待,到頭來卻成了對麵不相識,連名字也不能回到從前。

他是樓蘭質子木雲決,她是長安孤女桃華。

彧哥哥,你不記得影兒了,可影兒卻隻能有你,所以請你喜歡現在的桃華吧。

“大哥,剛才那明明是千姑娘,她救過我們,為什麽要裝作不認識你呢?”木格很是不解地問。

木雲決心裏也疑惑得很,千姑娘轉身時那單薄的背影,像極了影兒。

還有她看自己的眼神,她為何會用那種眼神看自己?那眼神竟是破碎的一般,讓人慌亂。

他的影兒到底發生了什麽?近日那麽真實地再一次感覺到來自她的悲傷。

為什麽在想到千姑娘時,會很自然地想到影兒?

“公子。”寫憂一襲紅衣,腳上依舊套著鈴鐺,搖晃得木雲決心裏煩躁不已。

“我喜靜,日後不要再帶它了。”木雲決甚至都沒有轉頭看她一眼。

寫憂忍住泛紅的眼眶放下茶盞說:“公子不喜歡,寫憂日後不帶便是。”

“嗯。”木雲決仍舊望著窗外,寫憂尷尬地站在桌旁,進退不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上前一步,木格卻攔住了她,示意她出去。

寫憂又羞又憤,索性不管木格的警告說:“寫憂雖是太子給了殿下的,但寫憂是心甘情願跟了公子的,與太子並無關係。公子若不信寫憂,大可放了寫憂自由。”

若是以前的木彧定會不屑地說:“你要走就走,腿長你身上,我又沒攔著!”

可是現在,他是樓蘭的質子,他不能。

“寫憂姑娘多慮了。”即便無可奈何,也不會刻意逢迎。

寫憂還能說什麽,有那麽一瞬,她是害怕的,害怕這個人真的把自己趕走了。

“阿茵,好久不見。”桃華正低頭思索將何去何從,身畔突然響起似乎熟悉的聲音。

那人逆光而來,閃爍了桃華的雙眸,隻見得一雙灼灼的眼睛,差點燙傷了她。

白布素衣,卻端端地被他穿出一份清逸脫塵來。時隔七八年,桃華隻能想出一個詞來形容這個人,溫潤如玉。

“趙……七4公子。”

男子釋懷一笑,終究這丫頭是沒忘了自己。

“阿茵,近年可好?”

“無所謂好或不好。”該記住的忘記了,該忘記的時候偏偏又銘心刻骨地記得,好或不好竟像是浮華若夢。

“若是命運弄人,又何必強求。”七公子眼底墨黑,像是能將人整個吞噬掉,讓人覺得一切他都是知曉的。

“不早不晚,於千萬人之中,在時間無涯的荒野裏,恰恰在那個時間那個地方遇見了那個人,我定要十分十意地待他好才對得起他等了我這半世,我尋了他這些年。”說到末,臉上藏不住的是滿滿的幸福。

七公子微微斂了眸,臉上卻依舊雲淡風輕,隻嘴角那抹笑,淡得幾乎透明。

我等你比他久,知你比他早比他深,奈何,情深緣淺。

“可見你是不願再做千茵了,日後辰逸應如何稱呼?”生澀的嗓音隻有自己嚐出了那微苦。

“華陽千影樓,桃華。”女子清如冰,冷若霜,聖似雪,那小女子的溫柔終究不是為他而釋懷。

然而日後,七公子依舊喚著她阿茵,仿佛她真的就是他獨屬的一樣。

兩個月後,天氣已然回暖,整個長安如初春含苞欲放的花朵般熱鬧。

所有人都在議論新開的歌舞舫,裝飾清雅,女子個個如出水芙蓉,那舞蹈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可終究是議論穿過了大街小巷也並未有人真正進過千影樓的大門。

越傳越神秘的千影樓,像一株罌粟花,魅惑著看似寂靜的長安。

“雲決兄,今日千影樓開樓,可有興趣陪本王去看看。”劉據在疑問卻是用了肯定的語氣。

千影樓?千姑娘,影兒?木彧搖搖頭,當真是瘋了,這樣的事也能想得出來。

劉據見木彧搖頭,又道:“你知這千影樓的坊主是誰?竟是那日救了本王的桃華姑娘。”

桃華?哦,是千姑娘。

“我竟不知桃華姑娘是辰家的人,千影樓也是屬在華陽街辰坊主名下的。”劉據沒來由地又加了一句。

“太子殿下,太傅……”木雲決話到口邊,被劉據擋了回去。

“雲決兄,那日你不顧性命救我,我當你是生死之交。那天桃華姑娘對你的意思任誰都看得出來,你若執意負她,本王也隻好召了她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