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
強取 生死
醫院。
梅姐不停擦著額頭上的汗,“梁躍江”三個字到嘴邊了,硬生生給憋回去。這男人跑的那麽快,自己一把年紀還真追不上。
梁躍江抓住護士,“外科在哪!”
梅姐頭大,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把小姑娘都快嚇哭了。小護士抖著聲音,“在,在,就在你身後。”
梁躍江鬆開了她的手,一回頭,宋允清站在門口,看著他一動也不動。
到嘴邊的話都咽了下去,梁躍江緊繃的神經倏地放鬆,渾身沒有了半點力氣,剛才電話裏她的尖叫,梁躍江記憶裏,小清很少有如此失控的時候。
未知的擔心讓他懼怕,即使現在看到她安然無事,梁躍江也後怕。
梅姐剛想說話,卻被眼前的一幕驚的合不上嘴———老板大步向前,狠命抱住了宋允清。他的架勢和力道,是從骨子裏透出的本能,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占有欲,壓抑太久的**。
“啪!”
梅姐惶恐,老板挨打了?
梁躍江的眼神要吃人,他的極力忍耐被宋允清的一句話分崩瓦解,再無半點怒氣。
她對他笑,在她眼裏,他是一隻洪水猛獸,“梁躍江,我以為你會成熟一些,想不到與以前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指向急救室,“裏麵躺著的是你女朋友,半個小時前她為你自殺,她因為你,差點死掉。可是你呢?”
“梁躍江,你抱著另一個女人,自己女朋友的情況半句話都沒有問過。”小清朝他走近,梁躍江竟站不穩往後退。
“你曾問我,是不是打你打上癮了,我現在明白,不是我打你上癮,是你真的……”
“是我真的欠打,對嗎?”梁躍江突然開口,“你怎麽知道我沒有關心她?我來之前,已經讓這裏最好的醫生都趕去治療。”
他眼裏是漠然,慢慢的,變成了頹敗,“允清,是你變得不再相信我,接到電話,聽到你聲音的時候,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要說死字。”宋允清別過頭,“為你出生入死的人,在裏麵躺著。”
“嗬嗬。”梁躍江的眼角有淺淺的紋路,他搖著頭,“你變了,小清你變了。如果一個人為另一個人去死,就能證明他愛的深,另個人無論做什麽都是錯。”
望著說不出話的小清,梁躍江愈發平淡,“她依附我,我就要附和她,這才是愚昧,給不了的,我從不勉強自己,她也要不起。無論是誰,都承受不起另個人的錯愛。”
“那當初就不要去招惹,你現在責無旁貸!”
“責無旁貸?”梁躍江笑言:“你為何要來管我?打抱不平?看我不慣?這也是你的責無旁貸?宋允清,如今的你又是什麽身份?”
“梁躍江你!”
“你對我有感覺。”
“我沒有。”
“騙自己。”
“你!”
“你著急了。”梁躍江的喜悅在眼裏盛放,“因為,我說對了。”
眼淚水在眶裏打轉,宋允清在它落下的前一秒轉身跑掉。梁躍江伸手去攔,竟然沒有攔住,她的背影慌亂的一塌糊塗。
梅姐還沒反應過來,老板也追了出去。
“宋允清,你站住!”喊她不應,馬路車來人往,這女人該死地橫衝直撞。“宋允清,你再敢往前跑一步,我就過去抱你,不信你試試看!”
她真的不動了。縱然眼裏是深深恨意,但梁躍江安了心,馬路危險,他不想她出半點差錯。
“好玩嗎?”隔著幾米的距離,她眼裏的淚都清晰可見,“梁躍江,欺負我,就那麽好玩嗎?”
他不知好歹,竟然點頭,用力地點頭。嘴邊的笑意越漫越開,“小清,我是不是很欠打?”
她的表情說明一切問題,這個好看的男人,說著世上最不好聽的話,梁躍江對她招手,“小清,那你過來,快來打我。”
他的笑容越溫柔,她的眼淚就越洶湧,宋允清真的走了過來,一塌糊塗的淚抹在掌心,舉至半空的手凝聚了很大的怒意。
梁躍江就這麽看著她,溫和平靜,眼裏的眷戀讓小清遲疑了。梁躍江來不及反應,“啪”的一聲,這巴掌還是落了下來———
宋允清打在自己的臉上。逐漸泛紅的指印,她使了全部的力氣。
“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小清怔怔相望,“梁躍江,是我不爭氣。”
是我不爭氣,這句話聽的梁躍江心都碎了。
“我想爸爸媽媽,可我一點也不想回家,小江你知道嗎,我一點也不想回家。”這個城市遍地都是拿不走的舊回憶,忘也不忘掉的舊名字。
梁躍江,馮遲。一個在原地,一個已經遠離卻讓她不得忘記。
“怎樣做,你才會舒服一些?這幾年,隻要想到你討厭我,惡心我,我就難受。”梁躍江說:“遇見我,我都替你不值,你是個好女孩,卻被我糟蹋了。小清,我……”
“夠了,你不要再說了!”他說的每個字都像針紮在心上,明明犯錯贖罪的人是他,怎麽現在的自己這麽心軟。當年他可以輕而易舉地犯錯,如今他又可以輕描淡寫地訴說他的過錯,拚命掙紮,做決定的人,從來都是自己。
宋允清恨透了這種感覺,心裏的火“騰”地燃燒。“別把自己說的像聖人一樣,我早就忘記你了,你以前做的那些我也不在意了,我嫁人高興的很,其實我一點也不怕麵對你,梁躍江你有什麽值得我再留戀的地方?一點也沒有,我隻不過是,隻不過是……”
宋允清語塞,梁躍江似笑非笑,“隻不過什麽?”
她恨透他這種勢在必得的姿態,“隻不過我想報複你,讓你這輩子都於心有愧,我,我……”
“噓。”梁躍江的食指比劃在嘴邊。
“別說了,小清,你真的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人。小騙子,先騙得過自己,再來騙我。”
“梁躍江!”就像光天化日之下,被他扒光了衣服,尊嚴,秘密,感情,這些都被他一層一層剝離開來,宋允清連憤怒都帶著屈辱,“原諒你是麽?”她隨手一指,“跳下去,我就原諒你。”
他們所站的位置是R市第一橋,橫跨江麵,水波盈盈。梁躍江收起笑容,直直盯著她,“跳下去?”
“是。”
“跳下去,原諒我?”
“是。”
“允清,你要說話算話。”梁躍江指著她,一字一字說得清晰緩慢,他笑起來,眉眼都變的生動,“一諾千金,不許反悔。”
他邊說邊笑,邊笑邊往後退,一諾千金,不許反悔,這八個字還在宋允清腦海裏回響,梁躍江的表情,顯而易見的訣別。
“你幹什麽!”他突然疾步轉身,奮力向前奔跑,宋允清出於本能要去追,梁躍江的背影愈來愈遠,躍上橋欄,一個漂亮的翻身,“撲通”一聲,宋允清隻覺眼前一黑,世界失聰了。
“跳江了!有人自殺啦!快報警啊!”
人漸漸擁擠,鬧聲越來越大,宋允清腦海的空白一分分填補,她衝上去,江麵漾開幾圈波紋,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
“小江,小江。”她不斷呢喃,整個人還未從剛才的場景中回過神。
“小江!小江!”宋允清幾近失控,“梁躍江!你出來!救人啊!求求你們救他!”
“已經報警了,有人下去攔河壩入水救人了呢。”周圍好心人提醒,那水麵未起一絲波瀾,如同吞噬生命後得到饜足的猛獸怪物。
宋允清連眼淚都流不出,她隻知道說兩個字,“小江。”實在撐不住了,身子一軟,“咚”,竟狠狠坐到了地上。
“這麽高,怕是難啊。”
“不死也摔殘了吧。”
“怎麽鬧的啊?這麽不知道珍惜,冒傻氣喲。”
宋允清隻看到好心人下到攔河壩,脫了衣服陸續下水撈人,她的視線瞬間被淚水洶湧模糊,又鹹又澀。再也沒有梁躍江了,再也沒有這個男人了,她的青梅竹馬,她的少年郎,真的消失了……
宋允清“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看呐!人!人!”
“啊!出來了,沒死啊!他自己出來了!你快看啊!”
人?出來了?
宋允清漲紅著臉,死命擦幹眼淚,她努力看向江麵,不停揮動的手,還有那熟悉的氣場,梁躍江跟落湯雞一樣,他也在大聲呼喊。允清聽清楚了,眼淚“嘩”的下,又抑製不住了。
梁躍江在喊八個字:“一諾千金,不許反悔。
你讓我去死,好,我死給你看。因為你說,隻要我做,你便原諒。
允清,分手三年多,一千餘個日夜,我追悔莫及,贖罪心切,連思念,也變得膽怯。
你說什麽,我就做什麽。隻要你好,那麽一切都好。
梁躍江沒事,他從水裏鑽了出來,中氣十足大聲呼喊,宋允清軟了氣力,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直到有人戳她的肩膀———
她躲閃,那人愈發執著,戳她的力道愈大。
受不住了,小清費力抬起頭,陽光太耀眼,她的眼前一片花,看清楚麵前人長相,小清的心髒都停止了跳動———
“馮遲。”
嘴唇上下碰撞,好不容易才把這兩個字完整嚼出。
頭是撕裂一般的疼,血氣衝到喉嚨口,宋允清甚至嚐到自己的血腥味,頭一栽,就這麽暈倒過去。
恩?又更了?很快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