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談話
第十章 談話 飛庫網
燕南生打算這幾天住在燕宅陪陪父母,這次的事故沒算處理結束,他還有幾個月的病假。現在的他也算處在風口浪尖,京都的狼牙戰隊不能回,一切都交給副隊祁蘊處理;紀予送他回燕宅後就回到了在盛京的十八集團總部隊,那裏有莫臻和他的一些得力助手,交給他們也放心,這回他要避嫌要銷聲匿跡才好。槍打出頭鳥,但別以為他就甩手大掌櫃什麽都不知道也不管,全局都掌握在他的手裏,他隻要好好布局就行。
是夜,燕夫人已經熟睡,今天燕南生出院回家讓她神經一直興奮,圍著兒子轉了一天,本就年紀大了吃不住熬夜,早早就上了床休息。
燕南生看著母親睡著掖了掖被角將昏黃的落地燈調暗起身出門,朝走廊的盡頭走去。
敲兩下書房的門,裏麵傳來燕父低沉的聲音;
“進來。”
推門而進,看到父親正坐在落地窗前的紅木雕花羅圈椅上,麵前的四角紅木矮桌上擺著一塊四方見大的和田糖白玉雕刻成的棋盤,小葉紫檀做成的象棋已經被父親摩拭的光滑,一盤棋已經進入收尾,不知父親自己和自己下的結果怎樣。
“你媽睡著了?”
“嗯,誰贏了?”
輕聲踱步到燕宗庭對麵,拉開羅圈椅坐下。
“誰贏不都是我自己贏,來,咱爺倆下一盤,這棋盤都快不認得你了。”
這和田糖白玉的象棋盤是燕南生十年前出兵新疆鎮押恐怖事件時一位土生土長疆民送的,當時他在暴徒刀下救了那位疆民的女兒,疆民感激涕零就把這傳家寶送他了,不接受這棋盤就得接受人家姑娘,所以說淳樸的少數民族同胞的熱情是根本想不到的。聽說棋盤是一千多年前澶淵之盟後北宋真宗進獻西遼皇室的貢品,來曆大的很啊。
“一個死物而已,談什麽認不認得的。”
“可是隻有你能打開啊,你說是不是認得你?”
“一物降一物罷了。”
說白了,就是他比較聰明,找到了打開暗扣的方法。
“國外都撤回來了。”
“祁蘊回國後跟我報告過,現在他人在京都不方便回來。”
說完,燕南生修長的手指夾起象子兒避開父親炮子兒的攻擊。
“莫臻回來了就別讓祁蘊再回來,現在可大不能小,別牽扯到了他們。”
燕宗庭改變戰略,用車子兒對準了楚河漢界對麵的空格。
“現在的箭靶子是我,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我。”
推動小卒子兒走了一步,燕南生摸摸略微紮手的下巴,怎麽早上才刮幹淨又冒出來了。
“你是目標最大的一個卻也不是最肯定的一個,現在隻是懷疑,證據還不充足,誰都有可能,牽扯越少越好。”
炮子兒過河,落盤兒聲音清脆。
“斬落幾個官員不過是為了聲東擊西,誰還沒有基本的察覺力,召您回京我就覺得不對勁兒了。”
“不是怕嗎,怕驚動了。“
燕宗庭落下馬子兒吃了燕南生的炮。
“佘叔也真是膽大,這時候往中央湊合。”
車七進六,落子無聲。時間飛速流過,窗外月明星稀,夜漸漸深了。
“他是為了保你。”
撚住馬子兒落在七格上,燕宗庭拿起手邊的哥窯青瓷茶杯抿了一口潤潤嗓子。
“就那麽確定我會進去?”
伸手拿起茶座上的茶壺,為燕宗庭麵前的茶杯斟上,這是母親為父親煎的安神茶,龍齒與石菖蒲切碎水煎,健腦開竅,安神益智,一直煨在酒精爐子上。
“你佘叔也是關心你。”
棋局漸漸收尾,勝負已然分明,牆角的老式立鍾鐺鐺敲響十下,入夜深沉。
“別把自己關心進去了,到時候我就罪過啊。”
啪嗒,平車讓馬猶如拔劍出鞘,有此一著,黑將無力再逃了。
“爸寶刀未老,棋藝還是如此精湛,兒子甘拜下風。”
說完抱抱拳,一臉崇拜之色。小時候經常看見父親在書房、小院桃樹下自己與自己對弈;象棋模擬作戰之況,一步一落子都有戰略可言。人生如戰場,一步步走下去都要經過深思熟慮,方才能步步為營;燕宗庭雖生在和平年代,卻不妨礙他有一身統帥將領之才,不是紙上談兵,是真才實略。燕南生棋藝不如父親,不在技藝在人生閱曆,他還年輕能做到如此高位,燕宗庭對自己的兒子有說不出的自豪滿足。
“這一計側麵虎就是想告訴你,小心背後有人。”
“兒子謹記。”
拿出檀木象棋盒,燕南生一個子兒一個子兒的把象棋碼在盒子裏,父親可寶貝著象棋的很,據說是母親年輕時送他的定情信物。
“夜深了,爸,該睡了。”
“是該睡了,眼皮都要睜不開了,人老了就是不禁熬;你也早點睡。”
擺擺手,燕宗庭緩步離開書房;仿燭光的複古四方燈散著溫暖的橘黃色,燕宗庭微佝僂的身影拉下淺淺的一道;這幅燈下圖深深的刻在了燕南生的腦子裏,父親真的老了,以後的風風雨雨驚濤駭浪就由他來承擔解決,但願時光慢些,不要讓他再變老了。
如此平靜的過了兩天,燕宅終於來了不速之客。
剛吃過早飯,老管家就領著三個男人來到客廳,為首的男人大概四十多歲,一身黑色西裝穿的一絲不苟,嚴肅冷硬的表情,他就是中紀委副書記常宇;常宇後麵兩個便服年輕人是公安廳偵查隊隊長。
“燕將軍,晚生打擾了,燕首長。”
“不打擾,不打擾;都來盛京這麽些天了,才來府上做客是我們招待不周。”
燕宗庭請三個人坐到沙發上,揮手讓管家備茶。
“燕將軍這麽說真是折煞晚生,晚生準備了武夷山桐木關的金駿茶,不知燕伯父是否喜歡。”
看來這次來的目的不簡單啊。
“有心了。”
“不知燕將軍和燕首長可否帶晚生移步書房,有些事情不便在這談。”
“好,這邊請。”
一直坐在旁邊不出聲的燕南生開口,右手抬起指向樓梯。
燕夫人出去散步還沒回來,燕宗庭示意管家;
“夫人什麽時候回來?”
老管家見狀趕緊頷首答道:
“夫人差不多還得兩個小時才能回來,城北徐家太太邀夫人聽戲去了。”
“走吧。”
站起身拂拂衣邊並不存在的灰塵,步伐穩健的率先朝樓梯走去。
能沉住這些天也算是不容易,在家談話估計是第一步,往後來的就不知道是什麽人,去什麽地方。抬眼看了一眼外麵的天,入冬的第一場雪還沒下,瞅著這灰沉沉的天;雪,該下了。
“老俞,今年七月的洞庭碧螺春,八分茶十分水,奉天活泉水,恒溫八十度,哥窯月白瓷。”
“是,老爺。”
管家欠身退下。燕宗庭走向書有《蘭亭集序》的屏風前的書案後撩起大褂坐在紅木麒麟靈芝太師椅上,腰板筆直,神情莊重。
“賢侄快坐。”
常宇的父親曾是燕宗庭的下屬,與燕宗庭差不了幾歲,卻很多年未曾來往,常家如今在京都也算風生水起,常宇還有個哥哥在外交部任副部長。
“多謝燕伯父的招待。”
常宇坐在書房右側的太師椅上,示意其他二人落座。燕南生就坐在他對麵,左側上座。
俞管家端著新沏好的碧螺春給五個人看了茶,夾著黃梨木的托盤輕輕退出去將門關上。
“燕伯父,我這次來......”
燕宗庭打斷常宇,示意他喝茶。
“先嚐嚐這洞庭的碧螺春,七月初七伴著晨光采摘;奉天活泉水,清靈賽仙露;好水配好茶,才能好回味。”
這是在說他常宇不夠資格審查燕家父子麽?證據若是確鑿,一樣是罪犯,他審查還算是重視。
“燕伯父說的是。”
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月白瓷杯裏湯色嫩綠清澈,口舌上滋味清鮮回甜;果然好茶,沒有怠慢了自己。
“好茶,入口回味無窮,賢侄算是有幸嚐到了。”
“不知你父親喜不喜歡喝茶,若是喜歡,給你父親帶回去些,外麵可沒有賣的。”
“那賢侄先代家父謝過燕伯父。”
“一晃二十年沒見過你父親了,不知他身體硬不硬朗,轉眼間這麽多年都過去了。”
“家父身體雖好,也禁不住耳順之年,越發不如從前,這些年時常念叨您和燕首長,就盼能再聚聚。”
“離京七八年,都快忘了你父親養的那隻鳥兒是畫眉還是杜鵑。”
“當然是畫眉了,杜鵑那種忘恩負義的鳥兒誰敢養?不過快老死了。”
茶也品了,舊也敘了,那麽現在該進入正題談談此行的目的,他可不是專程來敘舊的,兩家的關係也沒到這一步。
“燕伯父,賢侄這次拜訪的目的想必您也猜到了,燕首長剛剛痊愈,賢侄就來叨擾,心裏十分過意不去,但上級也規定了時間,事情非同小可,還望燕伯父和燕首長莫要怪罪;若是冒犯了,請多包涵,咱們也都是為上頭辦事。”
燕南生坐在椅子上疊起雙腿,一臉的不動聲色聽著父親與常宇的交談,相較於尾座兩位不說話的人肉背景,燕南生的氣場太強大,常宇雖不與他交談卻一直都在觀察他,一身的凜然硬挺之氣,讓人想忽視都難。
“燕首長,這次你深受重傷,險象環生,上級領導都很關心你。”
燕南生雖年歲比他小,社會地位卻高他一大截,此時不是政審,上下級的關係還是不能逾越的。
“燕某深知,銘記在心。”
依舊冷如冰霜的聲音,常宇沒由來的覺得身上很冷,抓起還溫熱的茶水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