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房梁上藏著一個人,雖然那人極為小心地探頭朝下看了一眼,麵孔在昏暗的光線中也隻是一閃而過,卻被司馬嶸敏銳地捕捉到了。
司馬嶸一顆心瞬間提到喉嚨口,甚至有種即將蹦出來的感覺,忙咬了咬牙,努力平穩呼吸,同時側耳傾聽房梁上的動靜。
奈何他沒有功夫伴身,對方又似乎身手極好,他怎麽都無法確定那人的動向,隻能下意識握緊手中的匕首。
這把匕首一直不離身,他自出門至今也始終小心隱藏,以免被別人發現,如今握著這唯一的護身符,猶如抓著王述之的一隻手,很快便恢複鎮定,深不見底的黑眸中劃過一絲冷厲。
燭火輕輕晃了晃,司馬嶸神色淡然地掃視四周,很快又重新又投向水麵。
一道不甚明顯的光芒在水中迅速閃過,司馬嶸屏住呼吸細看,心中大驚。
房梁陰影處微微探出頭的一小點不知是暗器還是箭矢,那人竟然不是要跳下來行刺,而是直接準備在上麵動手。
如此一來,自己手中的匕首也護不了身!
司馬嶸抿了抿幹燥的唇,眸色微凝,迅速抬手。
匕首順著他的力道破水而出,如一支離弦利箭準確迅速的往旁邊一枚銅鏡飛去。
“嘩啦!”銅鏡應聲而裂。
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夜色中響起,銳利而突兀,外麵的親隨本就警覺,立刻應聲而入:“太子殿下!”
房梁上的人顯然沒料到這一出,稍稍一個愣神便見司馬嶸已經出了木桶,同時外麵也有人衝了進來,而自己手中的暗器來不及調整方向,直直紮進水中,在桶底發出“噗”一聲悶響。
“梁上有人!”司馬嶸一邊說一邊疾步衝到銅鏡前撿回匕首,一抬頭便見那道黑影飛身而出。
不用再吩咐什麽,衝進來的護衛訓練有素地分成兩撥,一撥追了出去,剩下的則在屋內四處查看,謹防有其他刺客藏身。
這裏的動靜驚動謝卓等人,有人行刺太子的消息很快傳遍。
身為太守府的主人,劉太守驚出一身冷汗,可惜關了大門搜查了一整夜也沒將刺客捉住,最後隻好蒼白著臉跑到司馬嶸麵前請罪。
司馬嶸盯著他看了許久,一直看到他額頭的汗珠滾滾而落,猜測他多半與此事無關,也就不再多加追究。
謝卓仔細看了釘在木桶裏的那枚暗器,蹙眉沉吟良久,依然看不出刺客來曆。
司馬嶸嗤笑:“舅舅不用看了,想要我死的,不管是誰,橫豎都是那一夥的。”
謝卓點點頭,不再多言,隻吩咐下去,收拾一番,即可啟程回京,另外又在司馬嶸身邊增派了幾名身手極好的護衛。
接下來的兩日,風平浪靜。
司馬嶸坐在馬車內,緩緩摩挲匕首,眉頭卻一直緊蹙著。
自戰事結束,他就比之前更加提高警惕,不僅將身邊的護衛逐個觀察過,更是連飲水吃食都仔細檢查,甚至在遭遇刺殺後,每頓都安排專人試毒,夜裏睡覺更是多加防範。
對方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可遲遲不再發難,司馬嶸不會僥幸地以為一次刺殺失敗就能讓對方輕易放棄。
正凝神思索時,身下的馬車突然一晃,司馬嶸抬起頭。
“嘶——”拉車的幾匹馬突然齊聲嘶鳴。
司馬嶸麵色微變,還尚未來得及反應,就感覺到馬車突然加速,同時身子後仰,一下子跌倒在馬車內,後背撞得生疼,隻好手忙腳亂地抓住窗框。
“馬受驚了!快救太子!”
伴著一陣驚叫,司馬嶸所乘的馬車開始橫衝直撞,拉車的馬發了癲似的狂奔,撞得人仰馬翻,斜斜衝了出去。
行軍的隊伍瞬間便被衝亂,奉命保護太子安全的護衛全都驚出一身冷汗,很快衝出混亂的局麵追過去,奈何他們身下的馬再能跑,騎術再高,也追不上給司馬嶸拉車的那幾匹瘋馬。
司馬嶸在車內磕得頭暈眼花,好不容易抓著窗框坐穩,又因馬車忽然上坡,再次朝後跌去。
車夫已經不知被甩得摔在了何處,司馬嶸掙紮著爬到車廂門口,試圖拉住韁繩,卻幾次都脫了手,東倒西歪地爬出去,探頭看了看,心裏頓時發涼。
後麵的馬蹄聲已經越來越遠,顯然那些護衛追不過來了,馬車不知何時衝到了山坡上,前麵不知通向何處,左右都是密林,看不出深淺。
司馬嶸咬咬牙,正猶豫是拉住馬還是直接跳下去,結果尚未來得及作出決定,就聽到“嗖”一聲響,忙下意識俯身,回頭一看,車廂壁上紮著一支利箭,箭尾仍嗡嗡顫著。
馬不知著了什麽道,忽然發瘋狂奔,而此處竟然有埋伏,顯然是早就準備好的。
利箭忽然密集起來,司馬嶸落了單,不敢輕易跳下馬車,隻好俯身躲避流矢。
“嘶——”有兩匹馬被利箭射中,發出痛苦的嘶鳴,馬車更加失控,將司馬嶸半個身子甩出車外。
伴隨著又一道呼哨聲,利箭破空而來,司馬嶸猛地肩頭劇痛,剛想將箭尾折斷,卻感覺到傷口處一陣微麻,側頭一看,那裏流出來的血竟變了顏色。
司馬嶸麵色慘白,握緊箭杆狠狠一拔,頓時痛得直冒冷汗,可還是來不及了,傷口的麻意已經開始往四周擴散。
司馬嶸因為拔箭沒能抓緊車廂,隨著一次劇烈顛簸,徹底從馬車內摔出去。
“啊——”一陣撞擊的劇痛,司馬嶸沒抓得住磕在背上的那棵樹,身子一歪,狠狠滾下山坡。
遠在京城的王述之猛然一陣眩暈,忽然就覺得心口窒悶,腦中嗡鳴,忙擱了手中的筆,捏了捏眉心。
站在一旁伺候的王亭察顏觀色,小聲道:“丞相可是累了?”
“不礙事。”王述之擺擺手,緩了片刻,依然覺得不舒服,隻好起身披了件衣裳,走到院中。
此時已近傍晚,王述之走到湖邊,看向逐漸隱沒的夕陽,總想抬手在胸口揉一揉,似乎隻有這樣才能壓下莫名而來的心慌。
王亭正要問他是否準備用晚膳,餘光瞥見裴亮腳步匆匆地走來,忙後退兩步。
“丞相!大事不好!”
王述之正心神不寧,聽見裴亮的聲音,麵色大變,轉身瞪著他:“晏……晏清出事了?!”
裴亮一愣,疾步上前:“不是!”
王述之咽了口唾沫,狠狠喘一口氣,似死裏逃生一回,隨即又聽他道:“城外百裏處忽現大軍!”
“大軍?”王述之神色凝重,“是何來路?”
“尚不知,屬下已派人去探查。”裴亮皺了皺眉,“不過……看似並非胡人。”
王述之來回踱了兩步。
大軍剛剛得勝,不會這麽快回來,此時突然冒出的大軍就顯得十分可疑了。不是胡人,那必然是漢人,毫無預兆突然出現,顯然早有準備。
“備馬!一得消息,我便即刻入宮!”王述之吩咐一句,匆匆回去更衣。
很快,確切消息傳回來,王述之聽完,沉著臉翻身上馬,往宮門疾奔而去。
“什麽?!你再說一遍?!”皇帝驚怒交加,霍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瞪著他。
王述之再道:“前太子與永康王狼狽為奸,領軍意欲攻打京城,眼下離城門已經越來越近了。”
皇帝目眥欲裂:“司馬昌?永康王?”
王述之也沒料到這曾經結下梁子的伯侄二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化幹戈為玉帛,還有本事瞞天過海,意圖謀逆。
“好!好得很!”皇帝怒極,一掌拍向案幾,“朕的好兒子!好兄弟!”
王述之見他隻顧著發怒,不由皺眉:“皇上,當務之急是即刻下令備戰。”
皇帝似沒聽到,轉頭怒問身邊佟公公:“庾嬪呢?”
佟公公立刻遣人去找。
王述之不耐道:“皇上,請即刻下旨備戰!”
“如何備戰?如今京城守衛薄弱……”皇帝慌了神。
“請皇上即刻下旨緊守城門,另派人傳景王帶兵北上勤王。隻要拖到大軍歸來,或景王赴京,危機即可迎刃而解。”
王述之雖然鎮定,心中卻著實憤懣,千防萬防防著毅王司馬闊,想不到竟讓司馬昌那廝鑽了空子。
永康王可不是易與之輩,司馬昌那蠢貨怕是被賣了都不知,還不知他們二人打算搶下龍椅後交由誰去坐呢。
皇帝早已慌得六神無主,正要擬旨,又見宮人去而複返。
佟公公得了消息,麵色微變:“皇上,庾嬪不知所蹤……”
“定是早與那逆子暗通消息,偷偷遛了!”皇帝咬牙切齒,一邊命人召集大臣,一邊擬旨備戰。
王述之見他落筆,總算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