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窗外雨聲潺潺,映襯得室內分外寂靜,除了燭火偶爾傳來的吡啵輕響,便隻剩下二人彼此交纏的呼吸聲。

司馬嶸半醉半醒,迷蒙著漆黑的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王述之,似乎從未這麽居高臨下地觀察過他,不免看得極為投入,甚至下意識抬手輕撫他眉眼,指尖順著熟悉的輪廓慢慢下滑。

王述之以往都是厚著臉皮貼人,今日難得見對方主動,既愕然又驚喜,短暫愣神後便輕輕笑起來,神色間帶著幾分縱容,任他為所欲為,自己的雙手卻毫不空閑,探入他的衣擺摩挲,指尖的滑膩柔韌讓他心神蕩漾、口幹舌燥。

司馬嶸直直望進他笑意盈盈的雙眼,腰際傳來的酥麻讓他腦中一片混沌,下意識俯下去,溫熱且帶著酒意的氣息消失在彼此唇瓣。

二人沐浴後隻草草裹了衣裳出來,此時在榻上一番糾纏,更是泄露春光無數,王述之望向他半敞的胸膛,斂了笑意的雙眸又黑又沉,恨不得直接將人吞噬進去。

司馬嶸讓他撩撥得渾身猶如火燒,卻完全沒了主意,一時不知該如何繼續。

他上輩子纏綿病榻,又整日念著仇恨,在□□上別說開竅,想都不曾想過,連春宮圖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如今一切隨著本能,下意識將人壓在身下,手腳卻不聽使喚,很快就變得騎虎難下。

王述之愛極了他這幅迷茫的模樣,手指細細捏著他後頸,啞聲道:“晏清,叫我子熙。”

司馬嶸眨眨眼,似是反應了一下,依言開口,喉嚨同樣沙啞:“子熙……”

王述之聽出其中的情意,猛然深吸口氣,再難忍耐,抱緊他一個翻身,重新將他壓在身下,一下一下四處輕啄,急切道:“再叫。”

“子熙……”

王述之心中沸騰,以他如今的地位,人人喚他丞相,“子熙”二字,隻有心頭這一人叫得,讓他如何不激動?

再次深吸口氣,一邊親昵一邊寬衣解帶,指尖竟帶著幾分輕顫,一直顫到心間。

外麵風雨未停,涼意襲人,室內燭火漸暗,卻愈發悶熱,牆上映出交疊的身影,床榻上如瀑布的青絲下麵,是交握癡纏的十指,喘息聲彌漫一室。

王述之看著司馬嶸微蹙的眉頭,看著他變得豔紅的雙唇,所有的忍耐頃刻間土崩瓦解。

雲消雨歇。

司馬嶸從未睡得如此沉過,迷迷糊糊醒過一次,察覺自己被抱著泡在熱水中,很快又重新睡去,至於在水中如何,又何時回到榻上,則渾然無知。

再次睜開眼,身側已沒了人影,見窗外天色昏沉,便起身去看沙漏,竟未到黎明。

司馬嶸坐回榻上,掌心在王述之睡過的那一側輕撫,觸感微涼,不由皺了皺眉,心頭沒來由一陣不痛快,似乎一夜的情熱都讓這突兀的涼意擠得煙消雲散。

人怎麽不見了?

外麵仍在下雨,風聲聽著也比昨夜急了些,司馬嶸添了件衣裳,忍著身子的些微不適,提著一盞燈籠打開門走出去。

王述之近日一直宿在他這裏,除此之外,最有可能的便是在書房了。

此時天尚未亮,整個丞相府都在沉睡中,廊簷下一路走過,隻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遠遠見書房內透出微光,心頭一鬆,眉峰卻輕蹙。

這個時候在書房,難道有急事?

走過去抬手輕叩,書房內卻無人回應,司馬嶸喊了聲“丞相”,裏麵依舊無聲無息。

他一直可自由出入書房,想了想,便徑直推開門走進去。

裏麵空無一人,隻案頭一盞茶殘留餘溫,司馬嶸正要離開,餘光一瞥,卻見鎮紙下壓著一封信件,裏麵“二皇子”三個字直直衝入視線中。

司馬嶸心中微動,拾起信件一看,是大司馬王豫所寫。

之前不是說並非急信麽?怎麽天沒亮就跑過來看信了?

司馬嶸鎖著眉迅速將信看了一遍,越看心頭越沉。

“聽聞皇上醒來後特地讚過二皇子,如今朝中諸人也多方打探,伯父思來想去,不得安寢。二皇子若一直病著倒好,可如今突然痊愈,又如此不動聲色,叫人無法揣測,實非易與之輩。若任其所為,恐怕後患無窮。二皇子為嫡出,正統所在,一旦其安然歸京,則四皇子危矣……”

司馬嶸捏著信件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早知王豫的立場,卻沒料到在這種時候會突然看到這樣一封信,這封信算是重要,卻也不至於讓王述之急惶惶在雨夜特地跑到書房來。

對於此事,他究竟作何想法?

司馬嶸後心一陣發涼,想起自己未盡之言,不知該後悔還是該慶幸。他從未忘記,王述之姓王,這是無論如何都更改不了的事實。隻是以往認知是一回事,現在事到臨頭又是另一回事,這種真真切切的體會,似乎成了一盆徹徹底底的涼水,對準他正發熱的腦袋當頭澆下。

宗族榮辱勝過一切,王述之與王豫是王氏族中兩根頂梁柱,王豫軍功卓著,又是他的長輩,在族中的分量自然不是他這個丞相可以抗衡的。他當真會為了自己,與全族唱反調麽?

為了這個多年名聲不顯的二皇子,眾叛親離?何等荒謬?

司馬嶸本就謹慎,再加上上輩子的慘痛經曆,性子中的多疑又豈是輕易能更改的?

想到醒來時身側一片冰涼,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沉浸在寒意中,忙深吸口氣,將信放回去,目光一轉,看到角落還有一封信,取過來迅速展開。

內容很短,隻寥寥數語。

“今得密報,景王已攜二皇子出封地,不日將抵京。伯父已安排人半路設伏,為保萬全之策,侄兒當速派人前來支應,共同阻擊,令其不得順利返京……”

這封才是急信,想必王述之便是被這封信叫到書房的,隻是眼下人呢?

司馬嶸抿抿唇,短短瞬間,唇上已經幹裂無比,頓了頓,急忙轉身出門。

心底仍抱有一絲希望,司馬嶸走得很急,隻希望能盡快將人找到,真相雖然聽起來荒誕,可總要去試一試,說出來,他是否會相信,將作何選擇?亦或是,說出來便暴露了一切,自己徹底處於明處,進退不得?

一陣疾風吹來,燈籠裏的火苗閃了閃,忽然熄滅。

司馬嶸腳步一頓,想起曾經相似的一幕,心中添了幾分柔和,壓下最後一絲猶豫,繼續往前走去。

丞相府很大,他卻運氣足夠好,拐了幾個彎便隱隱聽到說話聲,忙屏息辨認,順著聲音而去,卻鬼使神差地在轉角處停下。

“此事涉及整個王氏家族,讓他們都喬裝好,切勿暴露身份,萬一事跡敗露,後果不堪設想。”王述之嗓音沉沉,夾雜在雨聲中有些模糊不清。

另一人應是裴亮,隻聽他低聲應道:“遵命!事不宜遲,屬下這就去安排。”

“嗯……等等。”

“丞相還有何吩咐?”

“此事瞞著晏清,不要讓他知道。”

“啊?”

“瞞著他!”

“是。”

牆角處的司馬嶸怔怔而立,手足冰涼,聽著腳步聲逐漸遠去,心中變得異常冰冷,也異常清明。

眼下這形勢,他估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