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噩夢

紅|袖|言|情|小|說程銳雲將車停在路邊,看著賀靜書左右手各提了一個超市購物袋,吃力地走進街對麵的小區。這個小區已經非常老舊,大門生了鐵鏽,門前道路坑坑窪窪,住宅的外牆也斑駁得不成樣子。

她怎麽會住在這種地方?程銳雲心中充滿疑問。

當初他人在國外,不方便回來作房產的過戶,於是給了賀靜書五百萬,又拜托奶奶幫她買下當時經營的那個小花店,作為給她的補償。她住在兩人名義上的新房,那是一個高端小區的複式躍層,他身在美國幾乎沒回去住過,辦了離婚手續後也並沒有要求她搬走。奶奶很喜歡賀靜書,為了他們離婚的事情恨不得跑到美國去把他好打一頓,更不可能把她驅趕出去。就算她虛榮成性,短短幾年時間,那麽大筆錢在手裏,又怎麽會淪落到來住這樣的地方?還有,她怎麽會去做律師?她那個人內向自卑,他聲音大一點都會把她嚇哭,可是現在,她居然可以在他麵前滔滔不絕了!

看來,他應該跟她好好敘敘舊了。

“不要…為什麽…”靜書囈語著從睡夢中醒來,一抹腮邊,都是冰涼的淚水。

她已經好久沒有做過這個夢了,夢中的女孩穿著潔白美麗的婚紗,在鏡子前轉著、笑著,可是很快,那婚紗變成了黑色的布條,緊緊勒住她的身體。身後的男孩一臉嫌惡的看著她,告訴她,“這個婚姻本來就是一個錯誤!”。他丟下她,把她一個人丟在那空曠無比的白色空間,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在嘲笑她這個小小的黑點,然後她被自己流出的眼淚吞噬,在抽噎和痛苦中醒來。

離婚後的半年時間裏,她經常做這個噩夢,然後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她開始吃安定,從一片到兩片,直到最後她吞掉了一整瓶,被來打掃衛生的鍾點工發現,送去醫院洗胃。

從那以後,她就搬出了那個華麗卻空洞的家。她仍然舉目無親,沒有地方可去,但總比最終被夢霾吞噬要好得多。

程家奶奶對她很好很好,是這個世界上她唯一的親人了。收到離婚協議書的時候,奶奶甚至買好了兩張去美國的機票,要帶著她去找程銳雲討還公道,並且告訴她這裏就是她的家,誰也不能趕她走。

靜書很感動,但是她退掉了機票,在協議書上簽字以後回郵給了程銳雲。相愛的人不愛了,是可以去討個公道說法,因為曾經有過平等的付出和甜蜜。可是程銳雲從來沒有愛過她,一直都是她在仰望他這顆璀璨的星,他不曾接受她的感情,更不曾給她回應。當麵的對質,隻會徒增羞辱和難堪。

她搬了出來,手頭的錢隻夠她在這老式的小區租一個單間。熱情的曲嵐成了她的室友,那個時候她還不是記者,隻是跟她一樣在這個繁華都市尋找立足之地的小小浮萍。曲嵐的父母在家鄉開了個小飯館,所以她也燒得一手好菜,於是天天給靜書做飯吃,雖然都是豆腐、菌菇和青菜,難得看到葷腥,兩個女孩卻藉著這樣微薄的溫暖漸漸擺脫了困境。

也許是環境的改變和忙碌讓她逐漸振作,噩夢沒有再來找過她。

可是今天的重逢卻讓她再次淚沾枕前,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