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冊

相冊

靜書到達程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她按響了門鈴，不敢多按，生怕催得急害奶奶碰著或摔跤。整個房子隻亮了客廳的一盞小燈，在此刻黑色的夜幕下和崇崇樹影中顯得有些孤單。

“誰啊？”奶奶的聲音在門的那一邊響起。

“奶奶，是我，靜書。”

門開了，奶奶看到是靜書來了，高興地把她迎進屋去。她開了客廳的吊燈，整個房間明亮起來。

靜書發現電視聲音被開到了最低，奶奶之前隻亮了沙發邊的台燈，旁邊還放著一本打開的相冊。

“奶奶，您在看相冊？”靜書問道。

“嗯，閑著沒事兒就拿出來瞧瞧。”奶奶重新戴起老花眼鏡坐下來，隨手翻了翻相冊，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你們都長大了，離開了。”

靜書坐在奶奶身邊輕輕偎在她肩頭，說道：“靜書這不是回來陪奶奶了嗎？以後，我也會經常來陪著奶奶的。”她突然覺得自己以前有些幼稚，以為逃避就能躲過那些傷痛，實際上該在的仍然在，讓傷痕變淺的是時光而不是她的逃避。

可是看看利如刀劍的時光還帶走了些什麽？它帶走了一個老人的健康，和她晚年最需要的天倫之樂。

奶奶笑著拍拍靜書的肩頭，“你也來看看這些以前的照片，看看那時候才那麽大一點兒的你們現在都已經成了可以獨當一麵的大人了。”

靜書接過相冊放在膝上，相冊很大，分量不輕，放的都是她到程家以後，全家人拍過的照片。照片上，程氏夫婦還很年輕，奶奶也沒有這麽多白發。程銳雲那時候就酷酷的，但都透著青春年少時的單純，不像她後來感受到的深沉的冷漠。

她的指尖撫過自己在照片上的笑臉。在程氏夫婦跟前、在奶奶的懷裏、在程銳雲的身邊，她都笑得很燦爛，那個時候她不是沒有煩惱，但就是很滿足。她還記得自己以前偷藏過程銳雲的照片，把它夾在自己最喜歡的書本裏，一個人的時候就會偷偷拿出來看。她也跟所有的女生一樣，幻想過跟自己的白馬王子一起拍一套唯美浪漫的婚紗照，她穿著美美的白紗裙，在海邊、在麥田、甚至隻是在小小的攝影棚，隻要身邊牽著她的人是程銳雲，就夠了。

她的夢想實現了一半。他們結婚了，成了法律承認的夫妻，但是他們沒有去拍過婚紗照，甚至沒有一個婚禮。她第一次覺得法律有時候也很蒼白。

留在相冊裏的，仍然是穿著白襯衫、處於學生時代的他們，雖然也是很美好很青澀的時期，但現在看來又怎能不讓人覺得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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