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宋叔所謂的回家也不過是呆了兩三日,高堂早已故去,夫妻兩個又都是一個常住軍營,一個不是在娘家的醫館坐診便是四處出診,家裏也就一個老管家和兩三個小廝和丫環,彼此關心一下,囑托些事,就往外跑。不知是不是顧慮到我未曾來過浙江,他們倒是記著帶我先從附近的遊玩。
說實話,如果沒到過麗水,還真會覺得可賞遊的地方挺多,以‘山奇水異洞別致’著稱的南明山,有“人若笑時山也笑,人若行吟山也歌”之妙的縉雲仙都,還有傳說中北宋年間行達禪師東歸後,用以藏舍利子的延慶寺塔等等。遊走於奇山秀石,淙淙流水之間,不由得讓人流連忘返,心中的鬱悶之氣也是一掃而空,最緊要的是,不會遊至興處,忽然出現鐵絲網或高牆,非得要找到大門,買了門票才能進。
宋叔和蝶姨都不無遺憾地告訴我,我們還是晚了幾天,要不趕上三月初三佘族的‘烏飯節’,我就可以看到佘族男女老少集會盤歌,家家戶戶,三五成群,出門“踏青”的熱鬧景致。我也曾在路過龍泉的時候,動過買幾把龍泉寶劍回去,當禮物贈給各位哥哥的念頭,結果被宋叔蝶姨取笑了一番。我才知道,這些成品的劍隻能算是龍泉劍,但若說龍泉寶劍,得要求當地的正宗的名師,精心打造的方才過的去,畢竟鑄造龍泉劍的二十八道工序其中有很多小的細節是不傳之秘,可也就是這些小地方,決定了是一把龍泉寶劍,還是普通的龍泉劍。可惜,龍泉鎮最好的鑄劍師早些年就隱居起來了,現在鎮上的鑄劍師都稱不上正宗,不由掃興,放棄了這個念頭。
遊至紹興,興致所致,問起宋叔,鄔思道現下去處,若是仍在紹興,便想拜訪一番。宋叔去了鄔思道在紹興的舊時住所,被告知他半年前就離家遠遊,不由感歎,沒得這個緣分見一見這個傳說中神乎其神的人物。不過,卻在“漿聲燈影入夢裏,青山秀水伴枕眠”的鏡湖邊上遇見了另一個在京城時就時常聽說的傳說中的人物,有江南第一美男子之稱的墨子梣。
結識墨子梣卻是因為鏡湖的一艘畫舫上一個叫莫千語的風塵女子。嗬嗬,不要以為我遊山玩水的興致好到女扮男裝去那些個風塵之地,雖然我對她們並無偏見。因為有宋叔蝶姨,我那兩個侍衛也得以放上一天假,自行遊玩。宋叔蝶姨,我和晴暖走在一起,倒有幾分一家子的味道。行至攬月榭時,居然見到三個壯年男子圍住一個年輕男子,不過如果硬要說他們是劫色的話,我也會相信的,因為這個十八,九歲的男人即使隻是站在那裏,都會讓一般人生出自慚行穢的感覺來。
他站在那裏,仿佛渾然天成一般,心中感歎,這普天下恐怕再沒有人比他更當得起豐神如玉這四個字。他的眼偏大,且略長,而習慣性的垂眼,掩去了其中的風華無限以及常人不易察覺的鋒芒,餘下的是那漆黑如夜的眸子,散發出如月般柔和的溫暖;他的鼻梁高且挺,正好將內眼角微微下彎帶來的鋒利感擋在陰影下。唇不薄不厚,沒有林之琰那般紅豔地張狂,反而是略呈桔色的粉紅,微勾的嘴角,同樣一個動作,由他做來,不同於林之琰的精怪,胤禛的邪肆,反而顯出一種混雜著對旁人嘲笑和憐憫而生的清傲,他就仿佛是由這鏡湖孕育而生的神氐,“紅顏棄軒冕,白首臥鬆雲。醉月頻中聖,迷花不事君”,雖詩不對景,可也隻有他這般的雋秀人物,能讓無論是軒冕還是鬆雲淪為他的陪襯。
此時的他,似乎有意加深了那絲嘲笑的意味,無視於那圍著他的三個大漢,看向後麵站立的一個美貌女子。用絕色來形容這個女子也不為過,尤其那如弱柳的風姿,足以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我們一行人的闖入,無疑使雙方都楞了一愣,打破了原先僵持著的畫麵。
“不知千絲樓的當家花魁,莫千語小姐還想強留下在下嗎?”一句話,既點明了對方風塵女子的身分,也將現下的情況講清楚了。
“你……你難道……真的對千語毫不……”眼看淚水就要傾瀉而下,我卻從她那雖如弱柳,但如此悲傷卻毫不顫動的身體看出,這個叫莫千語的恐怕也是個影後級的人物。都說人的眼睛最不會騙人,可就是大多數人相信,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一說,而頻頻受騙於他們相信絕不會騙他們的眼睛。原本想掉頭一走了之的腳步不由頓了頓,轉頭饒有趣味地看著這個如此出色的男子是否也會折在那幾滴小小的眼淚上。
如玉般的年輕男子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他的耐心似乎不多了:“我?我對千語小姐可是仰慕得緊,隻是更情願拿那白花花的銀子救濟些路邊的窮人。不知千語小姐今天不但將在下騙至此,更讓這三位圍住在下的去路又是為何?”
那女子的臉色一陣白,她那樣美麗的女人恐怕是無法忍受被人和路邊的乞丐相比較的,尤其還被說成不如乞丐的那個。
“墨公子,我……我為你不惜得罪漕幫幫主,為你在督使大人麵前周旋,隻求得在你身邊一席之地……為何……為何你卻是這般……這般的鐵石心腸……”這下連身體也顫動不已了,聽起來似乎越來越有趣。
而被稱作墨公子的年輕人,此時那雙大眼已呈半眯狀態,而眼裏的冷意卻再也沒有掩藏,剛才還溫潤如玉的男子刹那如出鞘的劍:“你不說我還真忘了,那你說我該怎麽謝謝你在漕幫幫主麵前說我唆使他侄子謀害他?還是謝謝你在督使大人麵前說我暗中挑撥他和紹興城守備的關係?嗬嗬……留你在身邊,我還不如養條赤鏈蛇算了,高興的時候,紅紅火火的挺好看,不高興了,把那蛇燉了,說不定還能燉出一鍋鮮美的蛇肉湯呢?”平緩的語氣仿佛在與人聊家常,可吐出來的話,連我也自歎不如,一個字,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