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千手毒醫
第二章 千手毒醫
日過得飛，轉眼天氣變寒，樹木凋零，是秋天了。
安心在蘇揚隱居的萱穀裏已住了大半年。這半年時間蘇揚不再強迫她硬記醫書，而是教她辨別各種草藥的模樣、藥性，剩餘的時間是將許多毒藥的配方與解救之法細細講解給她知道。用毒與醫道是拆分不開的，都是對藥理的深切理解運用。同樣一種植物，用來救人便是醫道，用來下毒害人即為毒術。好在安心對於下毒捉弄別人之事有著強烈的興趣，所以學的倒也，順帶連醫術都進步不少。隻是她費盡心機想要讓蘇揚吃點苦頭的願望卻從來都沒有實現過。
說起來那次蘇揚在安心偷吃的雞肉裏下藥倒是為了她好。因為安心現在所附身的這具軀體原本就是一個行乞多年的小丐的。不知道什麽原因死了，魂魄離體的一刹恰好被穿越而來的安心所取代。身體裏由於多年饑寒交迫而種下的病根自然也讓安心給繼承了，而長年吃些**餿臭的殘羹剩食也在體內積攢了不少毒素。蘇揚給安心下的藥中雖然也摻和著讓她泄肚排毒的巴豆，但有多種解毒祛病的靈藥。那一夜的折騰將安心體內存留的毒素去除幹淨連帶也使她的體質得到了不小的改善，所以這段時間以來安心漸覺神清氣爽。
她雖然口裏不說，心裏也多少明白蘇揚並不完全是為了捉弄她。隻是一想到那天晚上的狼狽模樣就忍不住要咬牙切齒。但她下毒的手段實在太過差勁，往往毒藥還未從衣內掏出來蘇揚便已然知曉，到後吃了苦頭的仍舊是她。
當安心第一百七十二回下毒失敗之後，沮喪地賴在床上不願起來。蘇揚也不理她，自顧自的配製一種的毒藥，此毒中者全身筋脈皆斷、四肢癱瘓且天下無藥可治。蘇揚輕易不會配製無解之毒，太過危險，盡管自己成日與毒為伍，抗毒性比一般人要好的多，但難保在配製的過程中不會出什麽紕漏。要是死在自己配的毒藥手中，那叫冤枉。可是此次要處理之事太過凶險，不得已，小心些應當無妨。
“師傅，你往那裏頭加五毒根做什麽？”安心性一向跳脫好動，靜了一會便趴在床沿上看著蘇揚配藥。
“當然是害人。”蘇揚冷冷的說道。
“太邪惡了！”安心感歎道：“這麽毒的東西你放這麽多，可以把人一下弄死了，那多沒意思。”
這丫頭這麽喜歡讓人生不如死，真不知道到底是誰比較邪惡，蘇揚暗想。他慢慢將五毒根碾碎道：“這毒配合完成要入水煮過，然後濾渣再曬成粉末，烏頭煮的時間愈長毒性愈弱，自然要多放一些。”
“哦！”安心一知半解道：“那個將要倒黴的人很厲害麽？”
蘇揚眉稍微微一揚，旋即麵無表情道：“你怎知道？”
安心得意的跳下床來笑道：“師傅配了這麽多厲害之極的毒藥，卻從來也沒有這麽小心過。”說完歪著頭想了想接著道：“嘖嘖，看來毒性不一般，必定無藥可解。”
蘇揚淡淡一笑道：“你別碰它。”
“除非我活膩味了想尋死。”安心皺著眉。
“你知道就好。”蘇揚淡淡道。
“那個人是誰？”安心追問。
“你不需要知道。”蘇揚難得認真的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頭來看著她道：“還有一年的時間，你用心些吧。”
“不說就不說，了不起麽？”安心轉身，踮著腳從木架上取下一隻青底白花的小瓷瓶，掀開木塞放到鼻下輕輕嗅了嗅。
蘇揚厭惡地皺眉道：“學了這麽久沒見你配出什麽藥來，倒是把精力全用到那個上頭去了。”
安心眼中光芒閃爍，突然一轉身將那瓷瓶那送到蘇揚鼻下笑道：“師傅你聞聞，這回是木樨味的。”
蘇揚早有防備，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身形已動，飄到離安心幾尺遠的安全之處。
“有這麽可怕麽？其實這次香味很淡。”安心嗬嗬一笑道：“簡直似有若無。”
原來安心有一天突奇想要配製古代的香水，結果萱穀中的花草樹木遭了殃，全都讓她拿來做了實驗。古代原本有香料做的香餅、香丸之類，用以置之荷包或錦囊之中隨身攜帶。可安心覺得氣味不合心意，再說哪有香水用起來方便？但不知她究竟是怎樣配製的，成功製作出來的香水味道居然比正常花香要濃烈一百倍。那是一種讓人聞了想要嘔吐的香，聞久了甚至胸口煩悶、頭暈目眩，症狀有若中毒。蘇揚在不知情的狀況下吃了好大一次虧，整整三天沒有了食欲，從此以後聞香色變。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總也算是讓安心小小的報複了一下。
“師傅。你的反應太熱情了！”安心不滿地撇了撇嘴，收起她寶貝的香水。
“這段時間你好收斂一些，這藥可不是鬧著玩的。”蘇揚小心地查看著那還未配好的“斷筋消魂散”覺得有必要再強調一次。
“……”安心心底暗呼——唐僧。
俗話說窮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安心一向以為這鳥不生蛋的地方是不會有人來的了。好歹她在這住了大半年了，連一個人影都沒看見，成天悶的隻能與蘇揚閑嗑打牙，弄出些雞飛狗跳的動靜來解悶。可是現在看來，蘇揚名頭仿佛不小的模樣。這一個上午的時間，拉拉雜雜來了好幾撥人。安心此刻正攢眉瞪目的與一個長著鬥雞眼的家夥比眼神。
嘩。五分鍾了！眼睛好酸，這家夥怎麽還不眨眼的。安心大呼倒黴，早知道世上有這樣跟金魚一樣不需眨眼的家夥就不跟他對瞪了。要忍不住了——千萬千萬不能輸給這個鬥雞眼啊！
好在終於有人來解圍了。一個胖拍了拍那個鬥雞眼的肩膀道：“我說老弟，別忘了咱們這會是來辦正事的，別嚇壞人家小姑娘。”言畢轉頭，麵上堆滿了油膩膩的笑容柔聲道：“小姑娘，我們是來找千手毒醫蘇先生的，可否代為通報一聲？”
安心此時顧不上理會他，狠命的眨著眼睛想要緩解一下眼球酸澀的痛楚，眼淚止不住嘩嘩地流下來，忙扯起衣襟就抹眼淚，模樣有夠狼狽。
“小姑娘！咱們大哥問你話你怎的不理？”胖身邊一個瘦的如同竹竿模樣的高個忍不住插口道。
胖忙抬手止住了他，柔聲道：“就煩勞姑娘通報一聲吧！”
安心抬頭瞧了瞧那胖跟趕蒼蠅似的揮揮手道：“不在不在。”
那瘦高個冷笑一聲道：“不在？讓開！讓我進去瞧瞧。”說著就要往裏闖。
安心皺了皺眉正要說話，那胖再一次挺身出來拉住瘦高個道：“宋兄弟，不可無禮。既然這小姑娘說不在，那咱們就先在門外等等好了。”
“愛等便由你等，離本姑娘遠些，別在這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安心眨了眨眼突然笑道：“你們兩個合起來還真是一道妙菜——竹筍炒肉片。”
她話語剛落，隻聽得有人哈哈大笑出聲，聲音洪亮高亢，定睛一瞧，原來是先前與她對瞪的那個鬥雞眼兒。這笑聲惹得那瘦和胖心裏暗怒，都埋怨的看了他一眼。安心也瞪了他一眼，但這次瞪完就連忙別開了眼光，生怕又與他僵持下去，冷笑道：“你們這唱戲呢？還一出一出的，要號喪去別處號去，別擾了這裏的清靜。”
瘦高個聞言忍不住似的躍躍欲出，後被胖在耳邊低語幾句，硬生生扯住他帶著那鬥雞眼退到了籬笆之外。這時一座小小的茅草屋旁擠滿了些看似江湖豪傑打扮的漢，均都神色嚴峻，雖然人多，除卻個別幾個在切切私語之外，倒也還安靜。
安心捂著嘴打了個嗬欠，拂了拂衣袖就進了屋門，嘴裏喃喃道：“丫丫滴，大清早的，擾人清夢，真討厭。”嘴裏雖說的輕鬆，心裏卻忐忑不安。她現下看上去雖然隻有**歲的模樣，但靈魂卻明顯是二十一世紀的穿越人。再沒見過大場麵，小說也瞧過好幾本了。這陣勢，估計不是來求醫問卜的，那些人的眼神中明顯帶著貪婪，卻又好像在顧忌什麽。嗬，那個呆的名頭倒是蠻響亮的，叫什麽千手毒醫。千手，笑死人了，還不男不女活觀音呢！隻是，蘇揚出門前說是去買藥材，可是都好幾天了，一點音訊也沒有，這裏又突然聚集了這麽多來找他的人，該不會真出什麽事了吧？
兩天了，這些人等在門口兩天了還沒有要走的樣。安心無耐的瞧著米缸裏僅剩的幾把米苦笑。原本以為這些人等上一天饑渴了就會自動離去，哪知道他們輪流派人去買幹糧取飲水。倒是自己挨餓的日近了，蘇揚再不回來，她就要坐吃山空餓死了。難不成撇下這些人出去買吃的？她身上可沒有銀，何況來這之後再沒出過門，不認得路。隻記得來時跟著蘇揚走了許多彎彎曲曲的山路，那時天黑沒瞧清。現下出去，隻怕還沒走出這萱穀就要迷路餓死在山穀裏了。這該死的家夥怎麽還不回來！
心裏正著急，突然聽得門外一陣人聲喧器，安心不耐煩的一把拉開房門跳了出去怒道：“吵什麽吵，一天到晚就隻會吵，連……”話還未說完，就看到蘇揚帶著一臉微微的笑意站在了她的麵前。
“師傅，你回來啦！”安心一肚的怒意傾刻間化作了滿腔欣喜，謝天謝地，不用餓肚了。
“嗯。”蘇揚應了一聲，還是不鹹不淡的溫吞水模樣。
“好極了，把這些人趕走，吵得我頭都痛了。”安心笑道。
這時聚集在籬笆外圍的人群都擁到了小茅屋前，中間一個紫膛色麵龐留著八字胡的壯漢走出來抱了拳道：“蘇先生，大夥兒等了您好幾天了……”
蘇揚打斷他道：“宋健，我知道你們所為何來，但東西不在我手上，你讓他們都散了吧。”
那天那個性急的瘦高個越出人群大聲道：“蘇先生，大夥兒看在你救過咱們許多人的份上在這裏苦等了幾天幾夜絲毫不敢侵犯，好不容易你回來了，可憑什麽一句話就想打咱們走？這裏眾人中有許多受過你的恩惠可以聽你差遣。”說到這裏拿眼看了看宋健，接著道：“可我馬三卻與蘇先生毫無瓜葛，請恕在下無理，今日蘇先生要是不給大夥兒一個清楚明白的交待，在下是不會走的。”
安心早就對他看不順眼了，這時在旁冷笑道：“既然知道無理那還不點滾開？你沒受過我師傅恩惠這也好辦，我把你弄得半死不活再讓我師傅治一治也就成了。”說著手腕向外一抖，一股粉紅色的霧氣直逼那馬三而去。
蘇揚臉色一變，拎起安心的衣領就將她提到身後，正好躲過了馬三迎麵打來的一掌。安心那點淺顯的下毒把戲又怎能傷到這些江湖好手。粉紅色的毒霧還未近馬三的身就讓他用掌風逼開了。
“對個孩下這麽重的手，你馬三也配稱什麽英雄好漢？”蘇揚左手指甲不經意地輕輕在馬三掌緣上一彈，動作輕柔但迅捷，能看清他出手的沒有幾個人。
馬三卻仿佛被火燙到了似的急忙縮回手向後躍出一丈開外道：“是這個小丫頭幾次三番對我無禮，我怎能忍下這口氣……”話說到一半，胸口猛烈起伏，哇的一聲，張口吐出一灘暗紅色的鮮血。心中一急道：“你……你下了毒……”頓時隻覺頭腦中一陣昏沉，竟然失去知覺倒了下去。
蘇揚麵不改色道：“我是下了毒，還有哪位不服的盡可以上來試試。”
與馬三一塊來的那個胖和鬥雞眼對望一眼，眼神中均帶了些訝然。馬三的功夫他們是知道的。這個人雖然性急躁頭腦簡單，可是三十六路旋風掌使出來的威力卻著實不小。蘇揚隻不過一彈指間就將他毒倒了，毒藥如此霸道，下毒手法如影如魅，換了自己隻怕也一樣躲不過。
他倆正猶豫間，那個叫宋健的漢轉身向著眾人道：“蘇先生曾經救過我的命，這大夥兒都知道，宋某也不需隱瞞。但宋某佩服蘇先生卻是因為他生平從來不說一句謊話。他說東西不在他這裏就定然不在。宋某信得過。”說完轉身向著蘇揚再次抱了抱拳道：“在下輕信人言，無禮打擾了蘇先生清靜，任憑先生處置。”
蘇揚揮了揮手，一臉的興味索然。
宋健跪下磕了個頭道：“謝過蘇先生不究之恩，宋某這就告辭。”說完站起身來，也不再理會眾人，頭也不回就往穀外走去，與他一同前來的三四個漢也都跟隨在他身後去了。
餘下的眾人麵麵相覷不知該可何是好。蘇揚方露的那一手震住了他們，憑心自問不可能躲的過去，雖然心裏還有一份不甘，但猶豫了片刻之後都三三兩兩的開始散去。後隻剩下昏迷在地的馬三和那胖一夥。
蘇揚瞧了瞧他們道：“不走還等什麽？把地上這個也帶走。”
那胖低頭想了想終是上前一步，希冀著探問道：“可否請蘇先生賜些解藥。”
蘇揚隨手一揮，一小包解藥擲到他麵前，轉身就進了屋。
安心在一旁眼瞧著那胖撿了解藥和鬥雞眼一塊抬著馬三去了。原本擠滿了人的小屋四周，一時間清靜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