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煥陽
第19章 煥陽
通向靈寂國的路，如寒泉一般刺骨。
清冷的、長長的鐵索橋，橋下是湍急的流水，帶著絕不回頭的氣勢飛流直下，撞上低處的岩石，岩石上盛開著火紅的花朵，在一次次水流衝擊中搖擺，卻依然咬定根須，隻幾片零落的花瓣隨水而去。
透明流水衝擊出泡沫，偶爾可見到一縷殘紅，讓人不由想到自己的命運。若是從這鐵索橋上掉下去，是否便如那殘紅一般，隨波逐流，身不由己，乃至魄散魂飛？
邵羽目睹著這壯美的一幕，心神沉浸。
如此這般視覺的盛宴，也隻有在這個玄幻的世界中，才可以見到吧？而且，還可以見到更多。
秦雪陽苦笑：“邵師弟請看，這便是為何我找不到第二個願意做這任務的人了。”
邵羽試著在掌心凝聚水球，卻一絲水氣也無：“果然無法使用靈力。”路途便如此考驗心髒，以一個普通的人的體質很難過去。這鐵索橋上木板差不多掉完了，隻能從鐵索上麵過，看起來很是膽戰心驚，最常通過這條路的不是人類，而是飛鳥——
“哇——哇——”
一隻瞧上去如同成年古牧大小的烏鴉在他們上空盤旋，口吐人言：“兩個人族的小崽子，過不過去？兩個人二十塊下品靈石，看你們肉嫩，打個折十八個吧！”
邵羽：“……”
說好的人妖不兩立呢？
內門弟子一月可領兩塊中品靈石，也就是二十塊下品靈石，來回過橋就花完了，到了那邊還不知道是何光景，難怪沒人去做這個坑爹的任務了。
秦雪陽可憐巴巴瞧他。
邵羽掏儲物袋的手停了一下：“你沒靈石？”
秦雪陽一笑，看上去當真是風光霽月，瀟灑自如：“先賒賬如何？”
邵羽的視線在他反光的白牙上停留了一會兒，沉吟道：“不用還我了，做飯抵押吧。”
秦雪陽分外驚喜，連忙點頭答應了，許多年之後，他恨不得穿越時間回去給現在的自己一巴掌，閱人有數的秦師兄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麽一種人，修為奇高還戒不掉口腹之欲！
烏鴉身上的黑羽有點硬，邵羽還在猜測著羽毛或許也是他的武器時，就見他一張嘴，把靈石吃了。
邵羽有點傻眼：我寫過妖族可以吃靈石這個設定？
秦雪陽替他問了出來：“好吃嗎？”
烏鴉翻了個白眼：“人族的小崽子就是見識少，俺的儲物袋就在嘴巴裏！”
邵羽&秦雪陽：“……”好吧，總比吊在爪子上強。
地處人族和妖族邊界，靈寂國是個很神奇的地方，在這兒，人族和妖族雖然也有些互相看不順眼，但還是一起生活著。由於最多隻能動用築基後期的靈力，甚至有些地方完全用不了靈力，打起架來誰也奈何不了誰，最大的b始終是掌握著麒麟衛的皇帝，據說這位皇帝心寬得很，所有在他領土範圍內的生物，都默認成自己的子民，但違反律法的，對不起了，刁民是需要懲罰的！
現在有個射月穀內門弟子正在想辦法成為刁民。
大烏鴉在京都城門把他們放下了，兩人繳納了入城費去酒樓坐了一陣子，很容易聽到了煥陽草的消息。
“二狗子又犯事了……我從沒見到這麽蠢的妖……”
“你也知道，他還是條狗的時候脾氣就很暴躁，還咬過主人的屁股呢！”
“聽說煥陽草就長在大獄旁邊，要是能趁此機會搞到一株，一輩子就不愁了啊！”
“你知道到底在哪？不過二狗子鼻子靈，沒準能聞到？”
“得了吧你，他要能聞到早幹嘛去了？”
……
總結了各種信息後，秦師兄覺得整個人都不太好了。要接近煥陽草的生長地點，看樣子，似乎隻有入獄一條路可以走了呢。那麽怎麽進去呢，犯多大的罪合適，進去了怎麽出來？
邵羽歎了口氣，皮皮被寄放在蔣真那兒了，不然說不定能探個路。還是算了吧，總覺得它惹出事來的概率更大些。他收拾心思，去買東西了。
跟著師弟在攤位上轉來轉去，秦雪陽湊近了些，低聲道：“準備砸哪個攤子？”
邵羽：“……師兄，你該吃藥了。”
秦雪陽莫名其妙：“不砸攤子我們怎麽入獄？”
邵羽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傻逼。良久，他輕輕舒了口氣，抬手踮腳拍了拍師兄的狗頭，話語間充滿了正常人對智障的同情和安撫：“乖，我們去探監。”
秦雪陽：“……”
守大獄的，是麒麟衛。
腰板筆直，眼神如電，一身鐵甲，殺伐之氣鋪麵而來，若是普通老百姓，見了這種人形兵器隻怕當場就要跪了。在修士們看來，一個麒麟衛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好像個個都自帶召喚技能，以為隻遇上一兩個直接衝上去的時候，總會有一群冒出來瞬間成陣，把你虐的不要不要的，特別心酸。
#蒼天啊大地啊他們到底是怎麽知道這邊出了事的！#
關於這點，作者也不清楚呢╮╯_╰╭
大獄的門陰森森的，別處的顏色是白是紅是青，這兒卻獨獨是一抹灰色，像是隔絕所有生機，叫人瞧了就在心中生出一兩分荒蕪來。守在門前的兩個麒麟衛好似塑像，一動不動。
見邵羽和秦雪陽往這邊走來，沙啞的聲音從其中一人口中流出：“來者何人？”
另一人道：“來此何事？”
秦雪陽有點緊張。
雖然師弟說一切交給他沒問題的但還是覺得太草率了啊！不過清霄師叔看好的弟子應該不會掉鏈子……吧？←所以最後還是腦殘米分的心態占了上風麽==
邵羽捧著一堆買來的小玩意，眨了眨不知何時變得水汪汪的大眼睛，聲音軟綿綿的：“大哥哥，我想看看二狗子。”
秦雪陽石化。
師弟你平時說話不是這個聲的啊？
在如今瞧上去人畜無害軟軟的很好捏的小豆丁的敘述中，他是生長在靈寂國某小村的孩童，自幼淘氣好動，有次掏鳥蛋差點摔死，被一條路過的黑色大狗救了，等他養好傷卻不見了那條異常神勇的身影。
這天和表哥一起來到京城，聽到了人們對二狗子的描述，覺得很像他的救命恩狗，就想來看看。
秦雪陽風化。
救命恩狗什麽鬼？
小豆丁期盼地瞧著麵容毫無波動的麒麟衛，露出了乖巧的笑容，小臉立刻生出光芒來，不得不讚歎他的顏值，連一貫鐵麵無私的麒麟衛也忍不住搭話，最先開口的那一個問道：“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邵皮皮。”
秦雪陽風化成渣。
用靈貓的名字合適嗎邵師弟？！
這麒麟衛堅強的鐵麵似乎波動了一下，違心讚道：“名字挺活潑的。”
也許是被邵羽打動了，也許是覺得他們沒什麽威脅，總而言之，他們還是進了這在人們口中有著神秘麵紗的大獄。有句話叫做作品的框架不會超過作者的想象力，因而邵羽在看到這神似大學宿舍的布局時，沒覺得有什麽好驚訝的，倒是秦雪陽頻頻露出異色，把一個剛剛進城的鄉裏人演的活靈活現。
對了，邵羽現在的衣服走的是平民風格，跟射月穀一點關係都沒有，是進入靈寂國之前在成衣店裏買的，瞧上去很是樸素，雖然長相沒藏起來，但小孩子長得快，再過幾年就不好分辨了，如果這次取煥陽草成功，等失主查到蛛絲馬跡順藤摸瓜，也很難跟他扯上關係。
秦雪陽看上去二十多歲，長相基本定型了，隻得買了女子閨房梳妝所用的眉筆脂米分，按照師弟的指導亂塗亂抹了一番，顏值順利下降一個檔次，得到“路人臉”稱號一枚。
兩人在獄卒的指引下停在一間牢房前。
獄卒打開門，並不進入，而是退開兩步，這大獄的管理果然嚴格。兩人走近幾步，便看見屋內的景象——不是黑色大狗，不是成年男子，而是一個和邵羽一般大小的豆丁。
秦雪陽遲疑了，征詢著師弟的意見：“皮皮？”
邵羽熱淚盈眶，猛撲上去抱住那個豆丁，堵住了他的嘴，動情大喊道：“二狗子哥哥！”
秦雪陽積極響應：“確定是他？”
邵羽帶著哭腔肯定道：“沒錯，我不會認錯的，他化成灰我也認識！”
於歌：“……”
獄卒聽了聽動靜，覺得沒什麽不妥，囑咐他們注意時間以後就出去巡邏了，秦雪陽看似不經意地挪了兩步站到門邊警戒，做了個順利的手勢，邵羽立刻放開了某人，甩了甩手納悶道：“你怎麽在這兒？”
於歌擦了擦嘴巴，沒好氣：“這句話該我問吧，你怎麽在這兒？”
“你先說！”
“你先說！”
兩人互相瞪著，誰也不肯認輸。
恍惚間有種奇異的氣場，將這兩個人包圍起來自成一個小世界，其他人其他事都與他們格格不入，自動降級為背景甲、乙、丙、丁……閑雜人等。
喊了幾聲沒人理的秦雪陽：“……”
心好累。
難道這就是清霄師叔的考驗？
是的，作為內門弟子中的上遊，秦雪陽想要成為隱元峰的真傳弟子，和一向仰慕的清霄師叔多多接近，仍是需要過五關斬六將的。他在重重考慮之後選擇了這個任務，正是為了增重自己的籌碼，九色蓮華中的蓮子並非隻能用來作為修煉的輔助，還可以布陣，而他恰好在陣法上頗有天賦。秦雪陽和邵羽談好了，任務完成之後，一個人拿蓮子，一個人拿蓮花，邵羽還準備多采一株煥陽草。
鑒於邵羽以後應該也會是隱元峰弟子，秦師兄對這個師弟的關心是非常真誠的。
不過他發現，邵羽好像不太需要他呢。
人的思想總是有種種矛盾之處。師弟太成熟吧，覺得自己沒有發揮的餘地，純粹是來拖後腿的；師弟太幼稚吧，還是沒有發揮的餘地，根本不聽自己的。
不過看起來，這兩個小豆丁似乎認識，關係還不淺？
唔，仔細看看，“二狗子”長得還不賴嘛。
秦雪陽思緒發散的時候，邵羽差不多想明白了前因後果。在原文中，於歌這時候還在天縱城，一邊恢複修為一邊把平時揍他的熊孩子全都報複一遍，又重新取得了家主的寵愛，和小白龍也漸生情愫。
那麽這一次，變數在哪裏？
邵羽笑了笑，胸有成竹道：“清揚師叔去尋煥陽草了？”等等，如果清揚給於歌搞到了這個草，任務算不算失敗？想到這裏，他臉色一變：“給你用的？”
煥陽草。
修士都知道它是用來幹嘛的，普通大眾本來也知道，但架不住這名字取得讓人遐想，傳來傳去儼然變成了效果好得出奇的壯陽之物，於是那些重金求取煥陽草的修士們……咳咳，他們沒法改變百姓們的想法，隻能盡力隱藏自己的名字了，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名氣在這種時候發光發亮的。
見到邵羽的臉色變化，於歌立刻想歪了，沉下臉張牙舞爪：“給你用的！”
瞬間解讀出男主心思，邵羽臉黑了。
秦雪陽看著打成一團的兩個豆丁，深深歎了口氣，覺得好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