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不露白袋

8財不露白袋

接下來的幾天她失魂落魄,做什麽都無法集中精神,時常出錯,夜裏又睡不著,好像總是能聽到孩子的聲音,她自己也知道這樣不行,可就是無法控製。

宋氏看了她幾天,覺得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便把她叫到身邊,問她怎麽回事,“你這樣下去不行啊,到底是為了什麽?”

溫華的眼眶立刻就紅了。

宋氏拉著她的手,“到底是有什麽難處?告訴嬸子,是——想家了?”

許久——她輕輕點了點頭,淚水一滴一滴的砸在兩人相握的手上,“那麽小的孩子,沒了爹娘的疼愛,能不能、能不能活下來?”她想問能不能幸福,然而下意識的認定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宋氏看著她,沉默了好一會兒,“能或不能,誰知道呢,人活著太難了。”

溫華趴在她懷了痛哭起來。

宋氏摟著她,粗糙的手掌溫柔地撫摸著她,讓她愈發覺得委屈,索性放開了哭。

窗外的月亮半掩在雲層中,灑下一片晦暗的冷光。

宋氏擰幹手巾遞給她,“把被褥抱過來,以後晚上就睡我這兒吧。”

“哎,”她輕聲應了,擦幹淨臉,收拾好水盆便去了廂房。

筆墨紙硯和書本她沒有動,換洗的衣物也沒有動,隻帶著隨身的布包,抱著被褥搬到了宋氏的臥房。

這一晚輾轉反側。

每次一想到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孩子,她就覺得猶如剜心一般。

她想起秦麗娘的那些庶妹,秦至給她們留了兩成的遺產,在辦理了秦至的喪事之後,徐氏便把家產分了,賣身契也送到了那些妾室的手中,隨她們留下或者離開。

如果徐氏和秦麗娘母女沒有獲得那麽多的家產,也許就不會那麽早的被人謀害了。

她忽然惶恐起來,不知道秦麗娘的那些庶妹過得怎麽樣,她們不像秦麗娘那樣被許多人盯著,不知道會遭遇什麽事。

第二天,她紅腫著眼睛起了床,思來想去還是把秦麗娘的經曆告訴了宋氏,隻瞞下了金庫和密道的事,“不知道我那些姐姐妹妹怎麽樣了,嬸子您說了朝益哥的事情,我就想起她們了,不知道她們會怎麽樣……”

宋氏吃驚的望著她,隨即默默地疊起被褥,好半晌才問道,“你逃出來之前一直沒有她們的消息?”

她搖搖頭,“最後一次知道她們的消息是那個人要強娶……我母親的時候,她早早的把那些妾室連同她們的女兒打發走了,所以她們如果走得遠還好,若是離得近的,恐怕早晚也要出事……”

宋氏想了一會兒,“一人有一人的運道,你這會兒著急也不能立刻到那裏,月底你二哥又該回來了,你若實在放心不下,便讓你二哥帶著你回去看看。”

溫華吃了一驚,“可是……”

宋氏繼續說道,“可是如果你要去的話,必得小心了再小心,讓人認出來就是禍事了。”

溫華抬頭看著宋氏,囁嚅著一時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接下來的幾天,溫華明顯安定了下來,每日裏將該做的活兒做了,餘下的時間便是練練字或做些縫補的活計,日子過得倒也安詳。

這一天,練完定額的三篇字,她合上書本,洗淨了筆,想到了出遠門,雖然那裏離這兒有兩日的路程,可俗話說“窮家富路”,總要隨身帶些衣服銀錢。

她打開櫃子,拿出裏麵的那套原本穿著來鄧家莊的衣服,上麵倒是沒有補丁,隻是有些地方的線開了,需要重新縫一縫,而且自己的小布包明顯是裝不下的,回頭得跟宋氏借個包袱皮,又取出小布包,裏外看了一遍,針腳十分細密,又是厚土布的,結實耐用,裏麵依然放著一把梳子,一柄匕首,一些碎銀和銅錢,因為這些東西暫時還沒有合適的地方擺放,所以她也就放在了布包裏沒去理會。

梳子十分精致,上麵刻著雲紋,摸上去既有玉石的柔膩又有金屬的堅硬,可見質地是上好的。

幾十個銅錢有新有舊,她用繩子串成一串兒,打了個活結,和碎銀一起放在了布包的夾層裏。

看到碎銀反射的光澤,她忽然想起自己脖子上的那個黑色小荷包,裏麵那個銀色小袋子到底是幹什麽的呢?

想到就做,她解下荷包,把銀色小袋子抽了出來,在手裏反複摩挲著,像是銀絲織成的,可是又沒什麽重量……

她拿起那柄一直放在布包裏的匕首,匕首總共約有六七寸長短,手柄是烏木的,占了將近一半的長度,沒有任何裝飾鑲嵌。

她拿著這把短匕,有些沉,手指輕搭在刃上,很鋒利呢。

腦子裏驀地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要不要把這奇怪的袋子拆開來看看?

“你幹嘛呢?”

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得她一哆嗦,指端隨即劃開了一個小口,血湧了出來,她裝作不經意的將銀色小袋子塞進黑色荷包裏,掛回脖子上塞到了衣服裏麵。

朝益跳了進來,往炕沿上一坐,看見丟在一旁的匕首,拿起來比劃了幾下,又試了試刀鋒,不由讚道,“好刀!”

溫華笑了,“你見過多少好刀?就說這是好刀了?”

胸口有些發燙,她微微皺眉,忍下了。

朝益聽見她不信他,瞪著她,“反正比你見過的多!你等著。”說著跑出去找來一根杯口粗細的柴火,也沒見他怎麽用力,一刀下去,柴火就斷了,刀口齊刷刷的。

果然是好刀!她拿過匕首,“果然好,就是……太不起眼了。”

朝益丟掉那半截柴火,“我就覺得這樣就挺好,好用就行,”忍不住又嘟囔了一句,“你們這些小丫頭就是麻煩!”

溫華沒有回答,隻覺得胸口那裏越來越燙了,漸漸渾身無力,她強忍著,沒有□出聲。

朝益看著她隻皺眉不說話,問道,“你怎麽了?這就生氣了?”

朝英進來以後也看出她的不對勁,上前來細瞧了兩眼,探手摸摸她的額頭,“是不是不舒服?”

溫華用力的動了動她的脖子,困難的點著頭,覺得渾身猶如針紮一般的疼,疼得她動彈不得。

兩人急忙把宋氏叫來,宋氏進來以後看到她這個模樣,也慌了。

學堂裏的李先生通曉岐黃之術,朝英跑去將他請了過來,又去叫了自家奶奶。

待五奶奶來到宋氏家裏的時候,溫華臉上通紅通紅的,虛弱地躺在床上,李先生正在把脈,左右的脈搏都診過之後,略思考了一會兒,言道,“無甚大礙,隻是這孩子有些體質虛弱,平日飲食上多多注意,調理的精細些,到了十二三歲時就自然而然好了。”又將平日裏生活上的禁忌囑咐了一遍才罷休。

宋氏和五奶奶奉上診費,將先生送出門,又讓兩個小子打著火把跟上。

溫華裹在被子裏,劇烈的疼痛漸漸消失,剛才先生的診斷讓她覺得荒誕,體質虛弱哪裏是這樣的?怎麽也不會疼得恨不得暈死過去吧?等著朝英朝益回來接了五奶奶回家,宋氏鎖院門的時候,她才將脖子上掛的荷包打開——這東西太奇怪了,到底怎麽回事?她全身的精力幾乎都被抽光了一般。

這是怎麽回事!

黑色小荷包裏麵的銀色小袋子上麵出現了四個字,溫華認了半天才看出是“財不露白”,剛才明明是沒有這幾個字啊?

從窗口看了一眼廚房,宋氏正在燒水,她試著將銀色小袋子打開,發現裏麵滿都是銀白色的東西,小心地伸手拿出來一個,還挺沉,元寶形狀,底層有字“銀五十兩”。

溫華傻了,這……誰能從一個扁扁的袋子裏取出一個圓圓的東西?明顯體積不相稱啊……

難道這隻“財不露白”就是那種隻有玄幻小說中才有的“乾坤袋”?

溫華她覺得這事兒比她醒過來發現自己換了個身體還要離奇。

一個人在同一個地方被雷劈中兩次的幾率有多少?不會比她現在更走運吧?

她索性將“財不露白”開口朝下倒過來,把裏麵的東西都倒出來,百十個明晃晃亮晶晶的銀錠散落在褥子上,耀人眼目。

“我一定是在做夢!”她狠掐了自己一把,發現還是很疼的,“不是做夢?”,袋子上的“財不露白”寫得行雲流水,內層是一種黑黑的布料,和那個裝乾坤袋的黑色小荷包是相同的材質,難道這荷包加上袋子是一套東西?“財不露白袋”隱蔽財物,而黑色小荷包則隱蔽“財不露白袋”?

溫華茫然的看著那一地亮晃晃的銀錠,說實話,這件事,實在是太神奇了,拿起一塊銀錠咬了咬,沒有牙印,看來是真的。

想起那句“財不露白”,她趕緊將地上的銀錠都拾起來裝回乾坤袋裏,盡管裝了那麽多的銀錠,可那袋子始終是扁扁的,打開也隻有七分滿。

“不會拿不出來了吧?”她有些擔心的看著袋子,伸手又摸了進去,發現拿進拿出依然沒有問題,這才放下心來。

把東西都收拾好,宋氏恰好進來,給她一條熱燙的手巾讓她擦身上,溫華這才感覺到身上都是汗水,粘糊糊的。

在宋氏的精心照顧下,溫華躺在炕上養了好幾天,身體才漸漸恢複,不再那麽虛弱。

到了月底的時候,鄧知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