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年終的離別
67年終的離別
最終宋氏還是沒有同意鄧知信的提議,不過因為想看看自己的大孫女,便定下等梁氏生的孩子半歲以後再進京看看,到那時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路上也好走些。
鄧知信再次勸說失敗,便不好再強求,幫著鄧知仁把地道和院門加固了,以防再出事。
原本說好了在家裏待上七八天,到臘月十六再回京,可宋氏憐惜他一路奔波辛苦,到臘月十二的時候就為他打理好了行囊,讓他第二天就出發,這樣路上也不必趕得太著急,鄧知信不願意這麽早就離開,非要等到臘月十六,宋氏隻好再退一步,讓他臘月十五一早吃了餃子就走,“這一回能見著你安然無恙,娘就知足了,你也不必在路上緊趕慢趕的,提早走,到了京裏還能休息個一天半天的緩一緩。”
鄧知信見母親如此堅持,隻好答應了。
宋氏給他準備了許多吃的,幹糧、肉幹、鹹菜,還有一支大水袋,行李不少,除了鄧知信自己的東西,還有宋氏帶給小孫女紅兒的小衣服、小銀釧、小鞋子等物,另外還有一大包宋氏給鄧知信做的棉襖棉褲棉靴,雖然現在鄧知信娶了媳婦,這些本該是他媳婦張氏操辦,可這是母親對他的愛護之意,不是一樣的。
臨到離開的時候,宋氏和兄弟倆都紅了眼睛,鄧知信跪在地上不起來,宋氏拉了他兩下沒有拉動,再也忍不住悲意,抽出帕子捂住麵容轉身回了屋,鄧知仁把哥哥扶起來,低聲囑咐了一番,鄧知信靜靜地聽著,過了一會兒,他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到堂屋門前,“娘,我走了——”
“去吧……”宋氏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沉悶,像是強忍著痛苦一般。
溫華和平羽站在一旁,看著宋氏哭得淚流不止,輕輕地道,“娘,我們去送送大哥。”
宋氏低頭擺擺手,溫華便拽著平羽出門來,見鄧知信扶著門框仍然望著屋裏,便輕聲道,“大哥,時辰不早了,我們去送你吧。”
鄧知信點點頭,又朝屋裏看了一眼,牽起馬,緊了緊固定在鞍具上的包袱,“走吧……”
幾個人把鄧知信送到了村外二裏處的大路上,鄧知信回頭望了望家裏的方向,驀地看見村口有一個藍色的身影站在那裏久久凝立著,他心裏一顫,閉了閉眼,轉過頭去上了馬,“就到這裏吧!不用再送了,天冷快回去吧!你們……在家裏要好好的……”說罷,撥馬轉身離去,隻見那匹馬開始還是小跑著,到後來便撒開了蹄子快跑起來,很快就消失在視線之中。
鄧知仁滿目惆悵,靜了一會兒,轉身往村子的方向行去,“回去吧。”
鄧知信走後,鄧知仁又恢複了從前的活力,現在小撥的響馬神出鬼沒,不定時的襲擊村莊和路人,但基本上都是在晚上,即便如此,鄧知仁的豆腐生意還是未開張,因為梁氏的產期近了,肚子越來越大,宋氏勸他少在外麵停留,他在家不是打柴練武,就是忙著為新生兒的誕生做些準備,跟村裏的接生婆打了招呼,那些孩子用的被褥褯子用不著他準備,可是嬰兒的搖籃,小床,遮風擋光的架子等等,他全靠自己的一雙手做出來了。
溫華見了,竟隱隱有些羨慕梁氏——不過她倒還清醒,自嘲的笑了笑,很快就把這種想法拋到腦後了。
親朋中的小輩們66續續的來看望宋氏,給她拜年,因為從年初二開始家家戶戶都走親戚,有些人不願意將時間趕得太緊的便選擇在年前不太忙的時候先把這事兒提前辦了,不至於年後全堆在一起弄得忙忙碌碌。
令人詫異的是白潤白期知竟然也來了。
他帶著兩個隨身的小廝,小廝手裏提著禮盒,進了鄧家便朝宋氏作揖施禮,宋氏沒想到他會這麽鄭重的上門拜年,連忙道,“快請起,溫華,給期知上熱茶,這麽冷的天先喝些熱的暖暖。”
平羽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白潤朝他笑笑,在宋氏的示意下坐在一旁,對前些日子鄧家遭遇的事情表示慰問,隨後又說了白莊和自家的一些事,“說起來,不光是您這邊莊子,就連白莊也遭遇了響馬呢,我家首當其衝被人盯上了,要不是之前新修了大門和院牆,估計也等不到官兵來救急了。”
他家是富戶,不盯著他家還能盯誰家?宋氏微笑地聽著,問道,“這響馬一來,弄得人心惶惶,你們的學業受影響了麽?”
白潤一拱手,笑道,“這回過來還有一事,好叫嬸子得知,因為童試快近了,先生希望我們不要耽擱學業,這兩個莊子之間雖有軍兵駐紮,可是家裏的人仍舊不放心,因此我便稟了祖父祖母,請求先生容許我在學堂裏住著,這樣就不必每日來回奔波把時間浪費在路上,還能有更多的機會和同窗們讀書交流,家裏已準許了,先生那邊也沒有反對,從今天起我就住到學堂去了。”
宋氏詫異道,“這馬上就要過年了……”
白潤笑著道,“還有十多天呢,不能耽擱了,說好了等臘月二十七再回去過年。”
宋氏歎道,“讀書辛苦……既然是在學堂住下了,離這邊也近,有空就過來坐坐吧,平羽說你學問好呢,這些日子也越發上進了。”
白潤笑了笑,“縣試就在二月,左右不過還剩下一個半月的時間,偏偏趕上過年,中間這十幾天不能來學堂,隻能在家中自讀……我也是打算趁著在這邊的時候和平羽、朝益多交流交流,他們的文章都是時常被先生點評的,和他們一起亦受益匪淺。”
白潤走後,溫華狐疑的看著平羽,“原來你這麽優秀?讓人家都追到家裏來了?”
宋氏也疑惑的看著他。
平羽心裏歎了口氣,撇撇嘴,“哪兒啊——他是躲人躲到學堂裏了,”見宋氏和溫華一頭霧水的模樣,便解釋道,“他祖母不知怎麽想的,給他安排了幾個做通房的丫鬟,天天圍著他,弄得他不勝其煩,無心讀書,前幾天他還跟我們抱怨來著,說她們若是再鬧下去,他就出來住。”
他一攤手,“如今住到了學堂,近身伺候的也不過是兩個小廝,那幾個丫鬟不能跟去,可算是被他甩下了,不過——過年的時候他總得回去吧?”
溫華聽了,眨眨眼,“通房?做通房的丫鬟竟然這麽厲害?”
“啊?”宋氏和平羽愣了,從屋裏出來的梁氏也愣了。
溫華看看他們,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小姑娘不該問的問題,連忙道,“既然吵到他了,他為什麽不把她們趕走?”
平羽站起身,“是啊,我也這麽問他了,他說‘長者賜,不敢辭’,隻能跟供菩薩似的供在那裏,連句重話都不能說,要真是他自己的丫鬟敢這樣,早就打發到別處去了!嬸子,我去看書了,他都這麽用功,我可不能落下!”
宋氏笑著道,“去吧,既然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就好好讀,不要耽誤了機會。”
待平羽離開,宋氏對溫華和梁氏道,“聽白小哥兒的意思,二月就要考試了,這段日子讓平羽好好念書吧,家裏的活不需他做,溫華,以後每天早上煮三個雞蛋,你嫂子兩個,平羽一個,記住了?”
溫華連忙點頭,隨後想起一事,問道,“娘,平羽考試的時候聽說要填戶籍,他不是咱們這兒的人,怎麽辦?”
宋氏呷了口熱茶,好一會兒才道,“……這個不用擔心。”
溫華見問不出什麽來,便知道這事興許另有蹊蹺,於是不再過問。
沒過幾天就又到了臘月二十三的小年,宋氏頭一天晚上包了餃子,第二天一早吃了餃子便開始忙活起來。
這一回過年比去年還要忙碌,家裏雖然人口多了,幹活的卻少,梁氏身子日益沉重,宋氏連廚房的事情也不讓她做了,平羽為了考試而做準備,隻在讀書讀累了才幫著幹些不太耗費體力的活,比如寫對聯、糊窗戶紙一類的,鄧知仁卻是一人幹兩人的活兒,將穀倉整理了一遍,又把院子裏犄角旮旯堆積的無用之物收拾了,能當柴燒的當柴燒,其餘實在沒什麽用處的都扔出去。
宋氏和溫華熬好了灶糖便開始收拾屋裏,這麽一收拾卻收拾出不少去年的成果,溫華捧著那一摞繡好的素帕子和荷包興奮的拿給元元瞧,教給她認識上麵的花樣,“這是蓮花,這是雪花,這個這個!這是小雞仔,對,說得對——小雞仔……”
宋氏整理好了炕櫥,見她還趴在那裏磨嘰,一巴掌拍上她的小腿,“一會兒再教,先幹活。”
溫華這才想起還有好多活兒要幹呢,摸摸耳朵,看看元元水汪汪的眼睛,從帕子裏抽出一方桃紅色繡蝴蝶的放到她麵前,“姐姐去幹活了,元元要乖乖的——”
她起身要把那些帕子都放起來,元元卻不幹了,一手抓住那方桃紅的帕子,另一手伸著要她手裏的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