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響馬突來襲

62響馬突來襲

秋收過後,西邊的響馬很是沉寂了一段時間,讓人們在不安中又升起了些許希望。

京城的鄧知信來信說媳婦張氏生了個女兒,身體健康,乳名叫紅兒,宋氏雖然失望,可想到“先開花後結果”,兒媳不是不能生,也就釋然了,給孫女做了一整套的花色四季衣裳,一雙魚頭鞋,又打了一副銀鐲子,連同給兒子做的棉襖一同送了過去。

冬天很快就到來了。

因為已經是年底了,距離明年的童試沒有多少時間了,所以這段時間李先生加緊了學生們的學習進度,平羽也早就由從前的每日上午去學堂上課改成全天上課,他白天上課,晚上回來依然看書看到很晚,因為先生對他寄予了很大的期望,因此家裏也支持他,由著他點燈看書。油燈點起來光線昏暗,遠遠不如蠟燭,溫華怕他看久了傷眼睛,便把自己的銅鏡貢獻出來,讓二哥做了個架子,將銅鏡傾斜著固定住,置於油燈的另一麵,這樣的話油燈點著以後光線會稍微明亮一些。家人的支持平羽都看在眼中,他不知該怎樣表達感激,於是隻有更加認真刻苦的學習。

平羽讀書越發認真,朝益也是如此,因兩人都要夜讀,鄧五奶奶就和宋氏商量了,一家出一半的燈油錢,讓兩個人一起讀書,後來天越來越冷了,宋氏索性就讓朝益將自己的鋪蓋抱過來和平羽同住,晚上將火炕燒起來便不再那麽冷了,兩人裹上棉被讀書,困了就眯一會兒,醒過來再繼續讀書。

溫華知道熬夜的人容易餓,就用小炭爐將些小米、蕎麥添水煮上,再洗個山藥切塊丟進去,待他們讀到半夜餓了,炭火熄了,粥也熬好了,就著切好的鹹菜絲兒熱熱的喝上一碗,第二天一早她再來收拾碗盤,順便把睡得正迷糊的他們叫起來。

梁氏的肚子漸漸顯懷,她也由一開始的緊張不安變得越發沉靜安詳,隻是口味變得厲害,從前愛吃清淡的,如今卻愛吃酸辣的,宋氏得知她用嫁妝錢去買羊肉吃,便將家裏的羊牽出去一隻宰了,皮子請人鞣了,羊骨熬湯煮了好幾頓,羊肉切成一塊塊的掛起來凍上。

溫華隔三岔五就給梁氏做燒羊肉或羊湯,梁氏最愛的還是羊湯,羊肉切成厚片在鍋裏煮熟,添上薑和鹽,白菜切塊放進去煮透,再放些洗淨的粉絲,出鍋之前倒上半勺醋,再撒上一把蔥花,飯桌上擺著一隻大碗,裏麵是用羊油炸出來的油辣子,有愛吃的就挖一塊攪到湯裏,碗麵上立即就浮了一層紅亮的辣油,嚐一口——酸辣噴香!棒極了!

這湯不僅梁氏愛吃,家裏其他的人也愛吃,每次做一大鍋,梁氏、鄧知仁還有平羽的碗裏就多放些肉,溫華碗裏六七片,隻占小半碗,宋氏的也不過十多片,但大半也都喂給元元吃了。

元元這會兒按周歲算已經快一歲半了,長得白白胖胖的可愛極了,見人就笑,讓她喊什麽她就喊什麽,一點兒也不含糊,當然,吃飯更不含糊,哪一頓吃的都不下三兩,再加上些許菜肉和湯水——她如今個子長得很高,骨骼也壯實。

日子就這麽一天一天的過去,誰也沒想到的是,在離臘月還有半個月的時候,響馬來了。

這天鄧知仁沒有去賣豆腐,騎了驢出門辦事,半晌午就回來了,走在半山腰上眼見得遠處灰塵漫天,覺得事情不太對勁,緊趕緊的回了村子,交代留守瞭望塔的人留心情況,一有不對就搖旗敲鑼示警。

回到家把人都叫到一起,讓宋氏照顧梁氏和元元,溫華去學堂裏跟先生說一聲,自己開了糧倉開始往地道裏藏財物藏糧食,藏到一半的時候,東南角和西南角上的瞭望塔就開始搖旗響鑼。

全村都驚動了起來,鄧知仁顧不上再藏糧食,將糧倉一鎖,扶著宋氏和梁氏下了地道,把元元遞下去,拉著剛回來的溫華和平羽也進了地道,“你們在這兒待著別動,我出去把門鎖了,再去村口看看情況,一會兒就回來。”

“夫君!”“知仁!”“二哥!”幾個人幾乎是同時喊住他。

鄧知仁看看她們,神情嚴肅,“都老實待著,我不會有事的!”說罷扭頭出了地道,哐當一聲地道口的木頭蓋子被合上了,僅能從一條狹窄的縫隙裏看到外麵的情形。這條縫隙正對著大門和糧倉,溫華身體輕盈,站在地道口的梯子上睜眼透過縫隙向外望去,見二哥把家裏的門窗都鎖上了,井蓋也合上了,拿著弓箭出了門去將門關上,幾聲金屬的撞擊聲響起,門被鎖上了。

“怎麽樣了?”宋氏在下麵焦急的問道。

溫華連忙答道,“沒事兒,二哥出去把門鎖上了,我看他拿著弓箭,想來不會和響馬硬拚。”

幾個人惴惴不安地躲在地道裏,精神十分緊張,連呼吸聲都粗重了許多,溫華聽見有嚶嚶的哭聲,她低聲道,“是嫂子在哭麽?嫂子,你別怕。”她聽見宋氏在底下安慰了她幾句,梁氏抽泣著止了哭聲。

過了一會兒,溫華見沒有什麽動靜,正要下梯子,就聽見外麵響起撞門的聲音,嘩啦一聲門被撞開了,她定睛細看,撞門的竟是隔壁素娘的哥哥!三個人闖進院子,先是把各個屋門打開,進去搜羅了一番,翻出來幾包布料,又進糧倉一人扛了一袋糧食,大搖大擺的出門了!

溫華氣得咬牙切齒,這些東西雖然不值什麽錢,可是這幾個人趁火打劫也太無恥了!

她想要出去重新把門關上,就見那三兄弟又過來搬糧食了,剛剛把糧袋扛出來,院子裏又衝進來幾個拿著刀的人,胳膊上都係著黑布條,看見他們三兄弟肩上扛著的糧食,把刀一舉就大喊著砍了過去,不一會兒院子裏就沒了聲響。

溫華嚇得說不出話來,扶著梯子直打顫,大約又過了兩刻鍾,外麵傳來更大的聲響,她再也不敢看,手一鬆一下子就滑到了下麵。

“怎麽了?溫華,你怎麽了?”宋氏急了,低聲喊她。

溫華哆嗦著,話不成句,“他們殺了……素娘的哥哥們……被殺了……”

“你說清楚,是誰被殺了?”宋氏急急地搖著她,見她不說話,拍拍她的臉,“是誰被殺了?”

平羽立即爬上梯子往外觀瞧,但是也隻能隱約看見地上躺倒了幾個人,至於他們究竟怎麽被殺的,已經不重要了,從大敞的院門來看,外麵時不時的就有一些人來回跑動,突然他輕聲喊了起來,“好像有官兵!”

“什麽!”“真的?”宋氏和梁氏一聲低呼,隨即又把聲音壓了下去,“平羽,你看清楚了?”

他有些不確定的皺了皺眉,“應該是官兵……”

溫華清醒過來,“素娘的哥哥們在咱們院子裏被響馬殺了!”

宋氏愕然,“怎麽會?”

“他們趁火打劫來搶咱們家的東西,搶了布料和糧食,還要再來搶,正好被響馬看見,就殺了。”

宋氏知道他們來趁火打劫的時候還一臉怒容,直到聽說他們被強盜殺了,搖搖頭,歎息道,“這又是何苦,為了這點東西白白搭上性命。”

幾個人又等了許久,期間院子裏來過了三四撥穿著不同衣服的人,看看地上的死屍很快都走了。

梁氏不耐久站,就在草苫子上墊了張皮褥子坐下了,身上裹了一件大棉襖,她緊張的很,一聲不吭地靠在身後的棉被上。

終於,在日近西斜的時候,一切都安靜了下來,鄧知仁回到家裏,看到了那幾具死屍,他嚇了一跳,滿屋子轉了一圈,發現糧倉裏的糧食損失了一些,屋裏的箱子被翻得亂七八糟,小心翼翼的來到食槽前,得知一家人都平安無恙,放下心來,找了人幫著把院子裏的死屍抬出去,用小車運到祠堂前的一片開闊場地上扔下,急忙回到家中,把院子略微打掃了一遍,宋氏他們才從地道裏出來。

宋氏她們將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發現一切完好無損,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一家人忙裏忙外的收拾,被翻出來的東西重新歸置好,門上被踢壞的門鎖也取了下來,被血染了的糧食不能再要,隻有將之扔掉。收拾完畢,清點了一番,發現布匹少了一些,糧食一共損失五袋。

溫華問道,“既然是隔壁素娘的哥哥,咱們要不要讓她家賠?”

宋氏和鄧知仁互相看看,鄧知仁道,“他們兄弟已經死了,如今死無對證,咱們的袋子上又沒有記號,就是找著了也沒辦法認出來。”

宋氏卻說,“不追究是不願意追究,不是不能追究。咱們可以不去要回那幾袋糧食幾匹布,可是不能讓人以為咱們理虧!”她看著兒子,囑咐道,“今天你就去找族長說道說道,最好當著幾位族老的麵把這事挑明了,省得將來有人借著這事兒訛上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