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計何處
問計何處
工拙性不同,進退跡遂殊。
第二天一早來到南書房,準備找阿敏同往□□招挑衣服。
早朝未散,室內隻我一人。
書桌上仍是一蓬素白新鮮的花,散發著清極淡極的香。
看著它,刹那間有些出神。
時已深冬,實在不知阿玉從何處尋來這些花;我不到的這些日子,看來這些花還是每天一換。
還有這隻水晶淨水瓶……
這一看,才發現花瓶已經換了,換成了一隻晶潤溫厚的脂玉瓶子。
當初聽明於遠說它因關乎昊昂國運而被曆代視為聖物後,曾多次要求阿玉把它收回去,他卻置若未聞……
這下不必每次看到它都會擔心被打破了,我不由微微笑起來。
“想什麽?這麽出神?”
抬頭才發出阿玉不知何時已站我旁邊。
“皇……”
忙要站起來,他卻輕按了我的肩:“何必多禮。”
“那隻淨水瓶暫時由妙音保管,……這事,以後可能還要著落在你身上。”
他說得明白。
我卻聽著糊塗。
他看我一眼,卻已換了話題:“今天怎麽想到要來?不會是我父皇……嗯,為雲昌郡主的事吧?”
這麽厲害?
問都不問,直接就能明了我此番來的原因。
他微笑起來:“看你這樣子,似乎已有了主意。如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是怎麽也不肯與女子……”
“別說了。”我飛快打斷他,渾身一寒,臉上卻慢慢燙起來。
那天夜裏他要以身為我解毒的事迅速在眼前掠過。
搖曳朦朧的燈火光影裏,深宮女子羞澀而又熱烈的注視;阿玉唇邊的蒼涼笑意與眼底的熱望與清寂……
忙低垂了眼睛,不再看他。
卻感覺他的視線靜靜地落在我身上,專注濃烈。
沉默。
長長久久的沉默。
室內空間在寸寸收縮緊致,成一張網,網眼裏濾著讓你維生的空氣;可人卻無法穿網而去。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格,一室明亮,亮得晃眼,亮得無處遁形。
他們人呢?怎麽到現在一個也沒回來?
他就這樣站在我身邊,既不開口,也不移動分毫。
隻覺得自己似一隻越來越緊繃的汽球,稍稍再用力,就會爆了。
“簡非,你在緊張什麽?”
他突然溫聲開口。
“沒有。”
我飛快否認,聲音很大,嚇了自己一跳。
他笑起來:“好吧,沒有緊張。”
聲音奇異地溫柔,帶著輕憐微哄的味道。
我頓感吃不消。
這樣的陌生,這樣的叫人無法應對。
恐慌中,我站起來:“皇上,容臣告退。”
“退?你還能退到哪兒去?”
他輕輕鬆鬆地問。
“到我這兒來吧。”
低沉磁性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蛹裏的蝶掙脫了束縛;空氣中的魚重回到江流;土裏的蟬越過黑暗,在綠葉間鳴唱;厚重的墨雲裂開,陽光傾瀉而下。
我如釋重負。
“皇上,臣有事與明國師商量。”
起身欲行,可他站在我麵前,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似蘭非蘭的香,若有若無地傳來,清清冷冷的氣息,逼出我微微的汗意。
腳步聲,自門口向裏,一步一步,從容淡定。
轉眼就到了我身邊。
“也好,今天就把一些事情挑明了吧。”
明於遠淡淡地說。
我重又緊張起來。
明於遠撫慰似地朝我一笑。
阿玉緩慢轉身,看看明於遠,開口卻是:“你來得正好,朕的胞妹你不肯要,明霞郡主的事你不會還想拒絕吧?”
態度和煦,語聲溫和,似乎渾然沒有聽見明於遠的話。
“抱歉皇上,明某此生除了簡非……”
“哦?那就讓簡非娶了她吧。”阿玉打斷他的話,輕描淡寫來一句。
什麽?!
“不!”我大聲拒絕。
“你想讓簡氏一門從此絕後?”阿玉看我一眼。
他眼裏分明有些什麽,心煩意亂間不及細想。
這話,我更是無從回答。
與女子拜堂成親,真不如直接要了我的命。
與女子同床共枕?
冷汗陡然冒出來,胃裏一陣翻湧,忍不住一推阿玉,飛奔出去。
兩隻手同時輕拍上我的後背。
扶著牆回頭,對上阿玉漆黑含笑的雙眼。
似乎我這反應,令他十分高興似的。
我忙轉了頭。
不想看到的仍是笑容。
“你笑什麽?我昨夜受了風寒,胃有些不舒服。”
我解釋,臉上的溫度悄然攀升。
明於遠一聽,斂了笑,十分嚴肅的樣子。
一眼看去,那表情要多假要多假。
我暗自羞惱。
“受涼了?那要不要去鹹安宮歇著?柳總管……”
聽話音,他根本不相信我的說辭,卻不點破。
清冷的語聲裏是隱隱的笑意。
“別別,”我忙拒絕,“現在好多了。”
“還是回去休息休息吧,明天的晚宴準時參加。”
似乎十分關心。
說完,也不看我們,轉身即行。
這就走了?
那明霞郡主的事他究竟是什麽主張?
“皇上!”
他恍若未聞,繼續上前。
“阿玉……”
無奈,我不得不放低了聲音。
明於遠卻眉一皺,朝我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
“什麽事?”
他終於停下來,轉身看著我。
“雲昌國國君一行,交給我來安排吧。”
心一橫,決定攬事上身。
“你想做什麽?”他微笑起來,“讓他們知難而退?還是想去見哥舒陽?”
啊,哥舒陽。
怎麽把這個人忘了。
頭痛。
他看看我:“此事已經交給了禮部。”
說完又欲轉身。
“你把她納入後宮吧。”情急之下,我脫口而出。
周圍的空氣突然連降十度,陽光似乎也一下變成冰芒,散發著幽藍森冷的光。
“你說什麽?”他問。
聲音很輕,卻字字如冰。
我不禁一瑟縮,就想向後退。
明於遠穩穩地攬住我的肩:“簡非的話很有道理,皇上考慮考慮吧。簡非既然無意皇上,皇上何必再三為難他?安王現已重新理事,景帝也已回來,待明日事了,明某決定退引……”
什麽?
我飛快轉向明於遠。
“退引?駁回。”他打斷明於遠,語氣沉凝,不容置辯。
淡掃過我肩上的手,似乎瞬間作了決定,“為難簡非?好吧,那就讓你們為難為難。你二人誰娶她,現在就去商量吧。”
“要是那明霞郡主不願嫁呢?”我問。
他笑起來:“簡非,你明天要是敢醜化自己,朕會當場下旨把她許配給明國師。”
笑容如霜。
我聽著發呆。
居然一下子就洞悉了我的計劃。
目送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雍雍容容,穿過梅林,一路往興慶宮去了。
“關於娶妻,你看不出皇上本來隻是想試探你的嗎?”
明於遠一敲我的頭。
試探?
試探什麽?
被明於遠一提醒,我才依稀明白他剛才輕拍我後背時,眼中的笑意所為何來。
原來是為確認我對女子的態度了。
一陣懊惱。
醜化自己,讓明霞郡主看見我後大失所望,這是昨夜想好的對策,現在全完了。
阿敏找不找已經無所謂,□□招是不必再去,那兒豔俗的衣服壓根兒用不著了。
“現在怎麽辦?”
“不知道。你自己想辦法吧,事是你惹出來的。”
他眉一皺,牙疼狀。
未了還閑閑補一句:“我也不想看到你故意把自己畫醜了,所以你最好不要那麽做。”
我氣極反笑:“你放心,我還不想讓你娶她。實在沒辦法,我娶她好了。”
“變聰明了,”他點點頭,抽出一張紙遞給我,“雲昌郡主的生活習性、興趣愛好全在這上麵了,你好好看看吧,免得到時候虧待了人家。”
什麽?
還越說越當真了?
他一彈我的額頭:“別老是想著依賴別人,我還能幫你一輩子不成?你看看你剛才,差點兒沒被他嚇得抱頭而逃。”
無視他的嘲笑,直接反駁:“難不成還能朝他發火、使性子,甚至耍賴?”
“有何不可?你退多少,人家就會進多少。你為什麽不試著一步不讓、甚至以退為進?凡事不去試,你怎能知道對方可以退讓到什麽程度?”
我似糊塗似明白。
與人相處,有必要這麽複雜嗎?
“唉,我看你在別的事上又一點兒也不笨,”他頭疼萬分的樣子,“算了,這事以後再說。眼前這麻煩,你自己想辦法。”
說著,要走。
我忙問:“可不可以安排我提前見見哥舒陽?”
他笑起來:“你就別操這個心了,他會主動去找你的。能不能說服他,就看你的了。”
笑得真夠意味深長的。
無心去探討他的笑容,哥舒陽會來找我?
看著他篤定的樣子,決定還是不質疑為佳,免得又被他笑。
坐在書房窗下,拿出明於遠給的那張紙。
明霞郡主,年十六。生性活潑,不喜拘束。未習詩文,粗通文墨。善於騎射,愛馬如命。
寥寥數字,看了很久。
這樣一位女子,大草原才真正適合她吧。
揚風踏塵,率性自在。
有念頭自心底快速閃過。
著手準備。
新紙做舊。
糖色和著紅茶,外加白礬燒煮出色,把茶葉過濾幹淨,加膠製成染汁。
裁紙,三四張為一遝,平鋪桌麵。
排筆沾上做好的染汁,順著紙紋,刷色。
由淺入深,層層加深。把這些染了色的紙細細陰幹。
磨墨,在這些加工的紙上,援筆書寫。
裝訂成冊,做了封麵。
一本陳舊的、仿佛有著數百年曆史的冊子做成了。
想想不夠,又勻稱地撒了些樟木粉,用一塊洇黃的絹帛包好。
“小公子,再忙飯也要吃吧?一天了,你粒米不進,到底在忙什麽?”
環兒提著食盒走進來,神情間頗有些薄嗔。
什麽?
這才發現已是一室輕陰,斜陽把竹影送上窗扉,纖細清瘦,搖搖曳曳。
我站起來長舒一口氣,笑謂環兒:“事關終身,暫時保密。”
“哦?哪家姑娘這麽好的福氣?”
“環兒,我喜歡誰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家姑娘嫁給我,都是沒福的,所以就不害人家了。”
環兒整理著書桌,頭也不抬:“小公子現在還小,再大些,會有中意的姑娘的。”
再大些?
依在窗前,外麵一樹的梅花,清絕。
十年前,六歲的我,曾笑嘻嘻地把一枝梅花遞給了那個鳳目流光、似笑非笑的家夥。
結果,他成了我的老師,我的朋友,我最依戀的人。
今天他說要退引,是為我嗎?
“簡非,給我五年時間……”
為什麽突然改了主意?
我那一心要離開的想法,究竟對還是錯了?
“多吃些。你看看你,朝廷裏才去了一年不到,卻越來越瘦。”
環兒把飯菜端出來,動作很輕,嘴卻不閑。
抑下心思,我打趣她:“環兒,你越來越大膽了。”
見她臉紅不自在,我轉了話題:“我爹吃了沒?”
“相爺與……他們一早出去了,還沒回來。”
哦?
想起景帝,想起他凝視簡寧時,眼底的柔和,對他說話時聲音的溫厚……
我暗自笑笑。
再霸道冷峭的人,原來一樣是情關難過。
一張清峻、冷冽的容顏沒由來地出現在我腦中。
一口稀飯頓時嗆了,我咳得眼冒金星。
“簡非吃著飯也會分神?”
誰?
忙抬頭,來人站在書房門前,深目鷹鼻,此時正微笑著看我,渾身的力凝而不發。
哥舒陽?
不是說明天才到嗎?
“小公子……”鍾伯自他身後氣喘籲籲的進來,手中拿著一份拜貼。
我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不過,他這麽輕易就找到了我的書房所在?
心思紛轉間,控製了渾身的不適與緊張,微笑站起:“好久不見,哥舒兄請進。”
他聞言,神情放鬆下來,大笑道:“簡非好氣度。”
闊步而來,坐在了我對麵。
“吃過沒有?”我也笑著坐下。
“沒有。”
答得真老實。
“鍾伯,請環兒再添一副碗筷吧。”把鍾伯打發走,免得他因為沒能阻止來人而渾身不自在。
玉白細瓷的碗,在他手中像隻酒盞。
轉眼間,粳米稀飯已被他喝下去三碗。
佐菜一點沒動,目光全在我臉上身上,敢情把它當作了下飯菜?
想起止善樓中,他灼熱的目光、粗重的呼吸,我真正食難下咽,幹脆放下食具。
“你瘦了,也沉靜了不少。還有,”他似乎十分開心,“更好看了。”
敘舊來了?
隻是那過往我不想提及,這舊還是不敘為佳。
我微笑:“哥舒兄風采如昔。穿堂過戶間,更是雄健非常,如入無人之境。”
他仰首大笑:“簡非,你是怪我沒有亦步亦趨跟著你那磨磨蹭蹭的管家,還是諷刺我對你家環境十分熟悉?”
大方地坦承自己所為,神情間毫無愧色,也沒有生氣。
到是條漢子。
這次,我真心笑起來。
他突然不說話,隻是盯著我看。
“哥舒兄是替令妹相親來了?”
極力漠視身上四起的寒粒,我不肯示弱,靜靜地回視著他的眼睛。
他居然臉一紅,低頭喝粥。
隻不過,碗太小,不經他喝,一口就見了底。
他一愣,索性放下了碗。
“我回去後,曾經幾次派人來簡相府打探你的消息,不過,都被府上暗衛給擊退了,隻探得府上大體布局。”
他坦誠相告。
我卻暗自驚訝。
我家中有暗衛?誰派來的?
想起阿玉說他母後曾派人來暗殺我的事。
與景帝有關?
“簡非?”
一隻骨節蒼勁的手幾乎沒扶到我臉上。
瞬間,我本能地想向後讓。
可能讓到哪兒?又怎能讓?
隻微笑端坐:“所以這次哥舒兄是親自實地考察來了?”
“我隻是想早點看到你。”
答得仍然很誠實。
我不得不再次笑出來。
“上次的事……”
我打斷他:“什麽事?哥舒兄在止善樓與沈都統比武敗北的事?你把它忘了吧。”
他一怔,忽又哈哈大笑,笑得十分歡暢。
“簡非好氣度!”
嗬嗬,這是他第二次讚我了。
慚愧,還真是不敢當。
我微笑:“兩國相交,沒有永恒的朋友,也沒有永恒的敵人。說吧,哥舒兄此次來,所為何事?莫不真是為令妹……先聲明,我是不會娶她的。”
他沉聲問:“為什麽?”
“我不會娶任何女子,”我淡淡回答,“所以你用不著生氣。”
“這事有些難辦,”他苦笑一聲,“你不知道我妹子的性格……她自從看到你的畫像後,就一心一意要嫁給你。”
我的畫像?
“我讓人畫的。”
他再次坦承。
我已無法笑出來。
“這次我雲昌遭受大風雪,牧民們損失慘重,已無過冬之糧。你們昊昂近年來,風調雨順,所以……”
“所以借糧來了?這事應當不難辦。鄰國有難,理應相幫。”我想想,“你也不必用自家妹子來換吧?你們有馬牛羊,卻缺衣少糧無茶無鹽;雲昌與昊昂可以互通有無,哥舒兄以為如何?”
哥舒陽深陷的雙眼突然精光大漲:“你此話當真?”
雲昌盛產良馬,如果能換來數千匹,昊昂騎兵實力更會猛增吧;昊昂的牧業加工技術,聞名天下,如有充兄的原料供應,豈不更好?
糧食放在糧倉裏,沒幾年就會黴變;而且儲存保管得消耗大量人力物力,還不如給雲昌。
我在心底算計著,這樣一來,昊昂發展可能會更快,明於遠脫身會更早吧?
“要是能早一點與你聯係上就好了。”哥舒陽笑得有些勉強。
“現在也不遲。”我微笑。
“雲昌給貴國國書上,已經明確指出願以明霞郡主許配給你。”
什麽?
哥舒陽細細地看著我:“簡非,自從見過你,我無一日能忘了你。那日止善樓中,我既後悔沒有得到你,又常常暗自慶幸沒有碰你……我以為你喜歡女人,所以想著結為姻親後,我們見麵的機會可能會多些。”
他這一次的坦承,令我吃驚之餘,又不知如何對答。
隻得微笑。
“簡非,你若跟我回去,我終身隻對……”
聽著這樣的話,尷尬間,我漸漸坐立不安。
又無法嘲笑他,無法朝他發脾氣。
隻得打斷。
“哥舒兄,你去禮部討回國書、改了它吧。借糧一事,他日與你商量細節。簡府條件粗陋,就不留你了。”
他卻不以為杵,笑著站起來:“簡非,我妹子的事,你多耽待些吧。”
說罷,看了我一眼,這一眼,深如夜,烈如焰。
闊步離開。
果然是我一進,他就退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我鬆口氣的同時,又暗自皺眉。
喊環兒收拾了室內,把窗子推開,疏散滿心的煩悶。
不想這一開,卻發現梅樹下,一人微笑而立。
素衣如水,神情淡淨。
妙音。
錯愕間,忙請他進來。
“妙音與景帝在窗下靜立多時了,他很稱許你提出的互通有無之策。哥舒陽離開前,景帝才走。”
他如此解釋。
是擔心哥舒陽會向我發難?
“大師定然身懷絕世武功吧?”我笑問。
“強身健體罷了。”他微笑。
我自環兒手中接過茶具,慢慢煮水,溫杯,泡茶,奉杯。
“大師遠來,無以相待,清茶一杯,聊勝於無吧。”
“早聽說簡非泡茶的手段一流,信矣。”
他微抿一口,笑道。
“你有煩惱?”他看我一眼,目光靜定,“用得著妙音處,但請開口。”
“想必大師剛剛也聽說雲昌郡主一事了?”
“你有何打算?”他問。
“我隻想她知難而退。可是,皇上不肯我醜化自己。可聽他的意思,如我不答應,會把她許給明於遠國師。”
他微笑起來。
這一笑,身上淡靜定的味道一掃而空,剩下三分狡黠。
我看著他發愣。
“不醜化,那就往極處美化自己。”他說。
什麽?
“妙音此次來,是有事相求簡非。為示誠意,妙音將有求必應。”
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仿佛世間事在他,不過手掌翻覆間。
我看著他出塵的風姿,失神。
想起他的話,我問:“你會易容?”
他一笑:“鍾離無忌的易容術是妙音傳授。”
什麽?
太好了。
反應過來,一個念頭迅速形成。
“你扮著一位妙齡美貌的女子,明天晚宴時,坐於明於遠身側,如那郡主看過來,你就彈眼碌睛地給瞪回去,可好?”
我抓了他寬大的衣袖,笑著懇求。
他聽著我的話,又笑起來。
“好不好?”我催促。
他看樣子並不反對,隻是靜靜看了我半晌,問道:“那你呢?”
“我?我自然還是簡非。”
他說:“你目的有二:讓人家姑娘知難而退;又要讓皇上明白你不同意明於遠娶親,是不是?”
我點頭。
“那你何不……”
他的話,讓我目瞪口呆。
這也太……刺激人的神經了。
他也不催我,隻是靜靜地坐著,品茶。
窗口月光輕瀉,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圈淡白的光暈,清逸如雲。
想不到這樣一個人,內心卻不似一潭靜水。
飛瀑之下,必有深潭。
深潭之下,是什麽?
暗流?
人心,真有意思。
“好,我答應你。”我想了想,同意。
一想到明於遠看到我時,可能出現的表情,又忍不住一陣好奇與興奮。
他微笑:“那我們現在就著手準備吧。”
希望小小之星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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