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花錢

花錢

羅雲初回到時,常叔他們正打算吃午飯,招呼她一塊兒吃。她知道他們這是客氣話,搖搖頭,推說在外麵吃過了。常叔常嬸點點頭,留下大兒媳婦看店,就回後院去了。

常叔的大媳婦水如玉從羅雲初出現眼睛就一直沒離了她,此時更是熱情地貼上來,“雲娘,不介意我這樣叫吧?”

羅雲初搖搖頭,笑道:“不介意,常大嫂。”

“這真真是太好了,雲娘,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了,一見你就覺得想親近。對了,你別叫我常大嫂了,這麽生分做啥,你叫我如玉姐得了。”水如玉一臉高興,接著便滔滔不絕地講起他們常家和宋家的淵源,話裏話外時不時地透露出常家給了宋家特別是二郎多少照拂之類的。

人家這樣說,羅雲初作為二郎的媳婦,少不得說幾聲謝謝的。見羅雲初這般,水如玉更滿意了。

羅雲初見她說話時眼睛也轉個不停,就知道她絕對不像她的臉長得那麽老實。不過,這人她不打算深交,有什麽關係呢?

“如玉姐,我想扯幾尺布回家給飯團爺倆做身衣服,卻又不知買哪種布料好,你能給我說道說道嗎?”

水如玉眼睛一亮,立即積極的將她拉到最名貴的布料處,“雲娘,買布料,你找我還真找對了。這古龍鎮上誰不知道我水如玉有一雙利眼呢。你家二郎長得高大,穿這種顏色的錦緞最是合適不過的了,價錢嘛,好商量,隻要......”

聽著她的介紹,羅雲初苦笑,二郎成天在地裏幹活,哪有什麽機會穿錦緞?

見她臉色不愉,水如玉停了下來,“價錢我也不收你貴了,四十五文一尺就行了,平本賣!”

一匹布等於四十尺左右,對比剛才那個布店,四十文這價錢確實還算公道,隻是,買了回去也要有機會穿才行啊,要不壓箱底的話有什麽用呢,還不如買點舒適的料子給二郎穿呢。

她歎了口氣,道:“如玉姐,別忙了,給我拿點好的棉布或麻布吧。”

水如玉嘟嚷著給她取了匹棉布和麻布過來,“瞧瞧吧,這是今年最好的料子了。剛才那個錦緞你真不要呀?二郎沒機會穿,你可以穿呀,這種黛藍色的錦緞男女皆宜,不過還是女的穿起來好看點。而且快過年了,你不扯上兩尺給自己做一身?現在買布最好,要不真等到年前,這布價肯定要上漲不少的。”

羅雲初想想也是,錦緞就算了,不過就棉布和麻布倒可以各扯上幾尺,給他們爺倆各做一身,餘下的還可以給自己做一套。

“常大嫂,這種棉布和麻布多少錢一尺?”羅雲初挑了天青和蔚藍兩種顏色。

“這個麻布啊,本來是賣三十二文一尺的,給你的話,三十文拿去哪。不過這個棉布就貴點兒了,三十六文,一文也不能少,少了咱就虧了。”水如玉一臉肉痛。

奸商奸商,無奸不商,羅雲初自然不會把她的話當真,如果真虧的話他們寧願不做這買賣的,能賣得出去,那多多少少都會賺點兒。不過她盡量了口袋裏的銅子,隻讓她各扯了四尺,共花了兩百六十四文。

量好了布,羅雲初付了錢,心裏覺得有點可惜,剛到手的錢呢,放在口袋裏還沒捂熱就貢獻出去了。不過看到那卷布,羅雲初又覺得值了,心裏很滿足,脹得滿滿的。

“雲娘,那個香芋綠豆冰你是怎麽做的呀?做得那麽好吃,剛才大寶吃完了還一直吵著要吃呢。可憐見的,我也不會做,要是會做就做給他做了。”水如玉假裝無意地問起這事。

羅雲初聞言,心裏警覺,麵上卻是一臉為難,“如玉姐,不是我小氣,隻是這香芋綠豆冰是我們家的祖傳秘方,實在不能教給外人的。”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難怪剛才她一見著自己就那麽熱情呢,原來目的在這啊。

原來剛才常嬸和常叔感歎了一下,說羅雲初會賺錢,才不到兩刻鍾的功夫就賺了四五百文錢。無意中被水如玉聽見了,這一聽,她就上了心。一天四五百文錢,一個月就是十五六兩銀子了,除去成本,少說也能賺十兩銀子吧,這都抵得上店裏兩個月的營收了。這麽一想,她就心頭火熱,尋思著怎麽把羅雲初製作香芋綠豆冰的方子給套出來,也好給自家增加一些進項。

“唉,這可怎麽辦哪?我可答應孩子了,說問了你作法就給他做去的。現在卻,哎,二郎最疼大寶這侄子了,要是他知道了指不定多難受呢。”水如玉佯裝苦惱。心裏卻羅雲初的說法卻是不信的,祖傳秘方?是羅家的還是宋家的?若是羅家有這種秘方,也不至於這般窮困了。他們常家和宋家也算是老熟人了,誰家有什麽底,不說能知道個十成十,但七八分總能猜到的。不管是哪家,要是真有這種方子也不至於今天才拿出來!所以她剛才那套說辭是說不通的。

羅雲初心裏冷哼,怎麽,她這是拿二郎來壓她了?或許二郎的確受過常家的小恩小惠,但受的也是常叔常嬸的而不是她的!況且,二郎是她的丈夫,再怎麽樣也會向著她的。本來她對水如玉的觀感也就一般般,如今她這樣唱作俱佳地來算計她的賺錢秘方,羅雲初對她的厭惡指數直線上升。

見羅雲初抿著嘴,板著臉也不說話,水如玉一驚,忙說上幾句軟話,“我也知道你的難處,但架不住孩子吵鬧,這才厚著臉皮來問你的。雲娘,要不,你看這樣成嗎?我出二兩銀子把你那方子買下來?”想到要花那麽多銀子來買這方子,她就一陣肉痛,不過想到日後能日的進帳,她方覺得好點。

“買什麽方子?”常叔常嬸掀開布幔,從後院走了出來。

水如玉僵在那,不敢出聲,她素來知道她這公爹的,很老實本份的一個人,對後輩的教育也是如此。要是被他知道她現在做的這事,指不定會發多大的脾氣呢,不過想到如今越來越不好的生意,她又覺得底氣十足,她這麽做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好?

羅雲初瞧了水如玉一眼,一臉的為難沒有掩飾,她遲疑地道:“這個,常叔,剛才如玉姐說想買那香芋綠豆冰的方子,但這是我家祖傳的秘方,不準賣的。這個,真的讓我很為難。”

常叔皺著眉,看了自家媳婦一眼,然後笑著對羅雲初說道:“二郎家的,別把你如玉姐的話當真,她是和你開玩笑的呢。我們自己的店都忙不過來,哪裏還有時間去折騰這吃食?”

水如玉此時可不敢頂撞她公爹,心裏悔得腸子都青了,她怎麽忘了注意時辰呢,現在啥好處都沒撈著,還惹了一身騷!

羅雲初鬆了一口氣,笑道:“呼,原來是開玩笑的啊,我還以為...這樣的話,那我就不用為難了。”常叔說什麽,她就信什麽,完全不懷疑。

“你去吃飯吧,這裏我們看著就行了。”常嬸將水如玉打發進屋。

“看這時辰,二郎也快回來了,二郎媳婦,你就在這等會兒吧,也別到處逛了。”常叔笑道,他對二郎這媳婦的觀感不錯,比他的前兩任好多了。更別說今天因為她在店門外賣那吃食,連帶的他也做成了幾筆小生意。

羅雲初點點頭,陪著常嬸在一處聊著家常。

兩刻鍾後,二郎滿臉是汗地出現了,還喘著氣兒,“媳婦,我回來了,常叔,常嬸。”

兩老對他點了點頭。

“怎麽那麽多汗?”羅雲初扯出手絹,幫他擦起汗來。

“嗬嗬。”宋二郎傻笑著,任由她幫自己把汗擦掉。他沒告訴她,怕她等急了,他幹完活領了工錢就一路跑回來了,“媳婦,生意怎麽樣?賣完了嗎?”

“嗯,早賣完了。”羅雲初不想在此談收益的事,回到家關上門再說好了。

宋二郎見她不肯多說,以為賣得不好,遂不再提這話題。不過他心裏歎了口氣,他早說過了,城裏人看不上他們那些粗糧的吃食的。不過這樣也好,下回媳婦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在常叔的店裏歇了一會,宋二郎就被羅雲初拉著去買肉了。賺了錢,首要任務當然是改善夥食了。二郎領著羅雲初來到一豬肉攤前,眼睛盯著那白花花的豬肉,正想開口。

卻被羅雲初拉了拉,“二郎,咱們買瘦肉好不好?”她實在不想吃那肥得流油的肥肉了啊。

宋二郎遲疑,“媳婦,這個瘦肉煮出來很柴的,不好吃。買肥肉吧,別心疼錢,我剛才去幹活得了三十文。”說著就從兜裏掏出錢來。

她才不是心疼錢呢,“二郎,買瘦肉啦,我保證做得好吃。”

宋二郎仍然很猶豫,他心裏是十分願意買肥肉的,雖然貴了幾文錢。

羅雲初把他手裏的錢刮過來,也不去管他在糾結什麽,“大哥,這瘦肉咋賣呀?”

“妹子,俺不賣貴給你,十三文錢一斤!”留著滿臉大胡子的胖大叔中氣十足地說道。

這大叔真有殺豬的樣子,合該作這行的,羅雲初忍住笑,“給我來一斤吧。”趁他切豬肉的那空檔,她看到有不少豬腸、豬肝、豬肺、豬心等下水,就這麽大刺刺掛在那,無人問津。羅雲初有點不明白,要知道在以前,這些下水一開攤沒多久就被賣光了,去買肉時晚點兒你想買都買不到。

“大哥,這些豬下水怎麽賣?”是不是賣貴了,所以沒人買呢?

大胡子隨意看了一眼,道:“這些啊,隨便哪樣都是兩文錢一斤。”

兩文錢?好便宜!羅雲初驚訝,想起蔥爆腰花,青椒肥腸,翡翠豬肝等菜肴,她的口水就止不住的流啊。來這裏好久了,她幾乎天天吃素,別說其他的肉菜了,連豬肉一個月也才見上一兩回。羅雲興致來了,“大哥,給我來隻豬肚,嗯,連那豬心也一起要了。”豬肝豬腸這個時候早就不新鮮了,先不買,下回再來買新鮮的。

“對了,大哥,連那幾根大骨也稱了。”飯團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得多煮些骨頭湯給他補鈣,為以後長得高高大大打基礎。

“媳婦,你買這些做甚?做出來好難吃的。”別浪費錢了。

“是啊妹子,俺也不騙你,這些下水做出來確實難吃。”大胡子是個厚道人,撓撓頭,一臉不自在地說道。

“二郎,你還不相信我的手藝啊?放心吧。”羅雲初轉過來對大胡子說,“大哥,你就給我稱吧,放心,我廚藝挺好的。保證不糟蹋食物。”

見阻止不了,二郎也不勸了,算了,讓媳婦拿回去試試吧,也好讓她死心,大不了到時他全吃進肚子裏算了。

一隻豬肚,一隻豬心再加一斤豬肉兩斤骨頭總共約六斤多的貨,總共花了二十三文錢。羅雲初付了錢,把幾斤肉放在已經洗幹淨的木桶裏,然後蓋上蓋子。提著沉甸甸的桶,她有一種做夢的感覺。真他媽的,太便宜了!

二郎看著今天掙的三十文隻剩下七文,但他見了羅雲初開心的笑容,覺得都值了。算了,不就是浪費了十幾文錢嗎,再賺就是了。

兩人按約定的時間來到約定的地點,果然見著了陳大爺的牛車,楊大娘她們幾個也在上麵了。待兩人上了車,陳大爺就趕著牛車徐徐往回走。

“二郎家的,糖水賣得如何?”楊大娘隨口一問。

“賣得一般般。”羅雲初不願多說,財不露白,這道理她懂,“楊大娘,你們呢?賣得不錯吧?”

“唉,差得很,這三四十斤的柿餅才賣了兩百文錢。”話雖如此,但她的表情卻洋溢著一股興奮和滿足。

“我還五十斤的綠豆呢,才賣了一百八十文錢!”周大媽酸酸地說道。

“你們就知足吧,我那黃豆賣得最差,三文錢一斤,這叫我怎麽活啊。唉,為了不扛回去,價格賤也得賣了,心痛死我了。一來一回還得扣去四文的車資,真沒賺頭!”

羅雲初默默地聽著,暗忖,好在她沒那麽白目,沒在一開始就把自己賺了多少錢說出來,要不這會她肯定要被這些酸話給湮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