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清考
第五十一章 清考
寒假裏我過了大學期間的最後一個年。
回老家的時候,年近九十的奶奶,眯著眼費勁的從眾人中辨認出我來,問我:“宣啊,畢業了吧,分配工作了沒?”
奶奶耳背,我湊到她耳邊大聲說:“分了,當科學家。”
奶奶樂嗬嗬地說:“好,好。”她就希望家裏能出一名科學家。
這個年過得很沒勁,稀裏糊塗就過去了。
……
開學後很快就要進行清考了。
每學期考試被關掉的就要在下學期補考,如果補考不過的話畢業前還有一次清考的機會,如果清考再不過的話,那麽你隻能在畢業後等來年和下一屆的學生一起考了。
吳子俊把大一大二四個學期的英語都掛了,而且補考也都沒過,按說清考他得考四回英語,幸好老師不會幹出四套題,閱四套卷這種勞神費力的事,所以吳子俊隻需要考一次就夠了,不過清考費學校是不會讓他省的,四份清考費一分都不能少。交清考費的時候,同是清考英語的,別人交五十或一百,而他一口氣交了兩百。
考試的時候,吳子俊管監考多要幾張白紙,其中一個監考沒好氣的說:“你要那麽多白紙幹嘛?”
另一個監考,也就是收吳子俊清考費的那人,低聲說:“給他吧,這學生也挺不容易的,考一門試交了四門的錢。”
考完試,吳子俊拿著那幾張金貴的白紙回到宿舍,俞洋正在做小抄,正愁沒白紙,一看就說:“正好,給我一張。”
吳子俊說:“不行。”
俞洋說:“小氣勁。”
吳子俊抓狂到:“這白紙他媽五十塊錢一張!”
……
而顧紳仍然得獨自麵對兩名監考。
有鑒於敵我雙方實力對比太過懸殊,在戰場上與敵人硬拚不異於以卵擊石,要想打贏這場戰役就必須把思維拓展到戰場以外。
於是他找到了這門課的任課老師——清考的題目也是他出的。
在酒桌上,老師問他:“上次補考的題目你都抄下來了嗎?”
他說:“都抄了。”
老師說:“我告訴你,抄了也沒用,這次的題目跟上次的不一樣,我把一些參數、條件,還有順序都調整了一下。”
顧紳大喜過望,頻頻敬酒。
老師拍著他的肩膀說:“你娃是個人才,將來必定前途無量啊。”
……
我也有一門要清考的課。
由於這門課掛的人較多,老師給我們開了兩堂輔導課。
兩堂課下來,老師無非是讓我們在課本上,鉤鉤劃劃,圈出考試範圍罷了,這對我們幫助不大。如果這有用的話,那麽我們現在就不會坐在這裏劃圈了。
於是我對老師說:“我們就像一群快要餓死的人,您教我們種地,等把糧食種出來我們早告別人世了,我們需要的即使不是煮好的飯、蒸好的饅頭,起碼也得是能煮飯的米、能蒸饅頭的麵。”
俞洋緊接著說:“是啊老師,您能不能給我們一點米麵?噢,不是,是您能不能給我們一套跟真題接近的模擬題?或者至少考試內容更具體化一點?”
老師說:“你們隻要按照我剛才劃的範圍複習就沒錯了的。”
我說:“老師,如果我們自己能學的會,那我們早就過了,哪兒至於補考還不過,淪落到這兒,勞您費唇舌給指點迷津呢?”
我的話立即引起了身後廣大階級弟兄的共鳴。
這位老師是女的,女老師一般比較心軟,架不住我們的央求,把範圍很是不小的壓縮了一番,並且告訴我們考題比上次的簡單,難的都刪了,考的都是基本概念、公式。
老師此舉使得原本愁眉苦臉的學生歡呼雀躍起來。此時在我心中老師就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老師歎了口氣說:“你們這些學生啊,父母把你們養這麽大,花這麽多血汗錢送你們上學,還不好好珍惜機會。”
我認真地說:“老師您錯了,我根本就不想花父母的錢。確切地說我根本就不打算來這世上走一遭,可他們沒經過我的同意就把我弄了出來。我這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俞洋不解地問:“哪來的江湖?”
我說:“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
“那你不會退出江湖嗎?”
“人就是江湖,你怎麽退出?”
有人說生活就像被強奸,要麽就反抗,要麽就享受。我無法把它當成一種享受,可又不知如何反抗。
大學期間的最後一次考試終於結束了,回首望去,身後是屍橫遍野、白骨累累,每年都有人掛課留級乃至退學,我們默默無語,隻能掩埋好同誌的遺體,整整行裝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