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雖然不敢自恃過高,但是沈墨最近的行為實在太過溫柔,驚鴻盡力不去往那邊想,但是沈墨說這一句話,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沈墨這算是,有那麽一點,不知道是多少的,喜歡她麽?所以用盡全力對她好,所以對蕭琅不滿?
可是,她是愛過蕭琅的,現在聽見沈墨這樣說,無論如何心裏都有些不舒服。
於是她沉默了。
“驚鴻?”沈墨走了一會兒才發覺不對,於是停下來喊了一聲。
驚鴻淡淡地應了一聲“嗯”,然後繼續沉默。沈墨是聰明人,聽語氣也知道身後的人不高興了。
為什麽不高興?因為他說了蕭琅的不是?沈墨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淡下來,本來還打算帶她去看看雨中的鏡湖,發生這麽一件不大不小的插曲,兩個人都突然沒了心情。
沈墨站了一會兒,嗤笑一聲便掉頭往回走。
“你還惦記他?就算他負你棄你,你也還念念不忘,旁人說一句也不行?”沈墨是想這樣問的,然而他覺得心裏有無名火無處發泄,對著驚鴻,他沒有理由這樣吼她。
畢竟,喜歡誰是她自己的事,與他有什麽相幹?
腳步越走越快,神情也越來越冷,比起方才的旖旎朦朧,這會兒同樣的桃花傘之下,卻是一片尷尬。沈墨努力說服了自己不生氣,於是走回宅子的時候,他就當真不生氣了。
隻是放下驚鴻,他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驚鴻呆呆地坐在竹椅裏,她不知道一句話也能在兩個人之間掀起這麽大的風浪。沈墨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快得她喊也喊不住。心裏有那麽一點慌亂,就像在夢裏看見他遠去,永遠也追不上一樣。
“小姐,這是怎麽了?”剪畫過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靠過來,看看驚鴻的臉色,再看看沈墨離開的方向:“和姑爺吵架了?”
驚鴻勉強笑了笑,搖頭道:“沒事的。”
沈墨該喜歡的不是她這樣殘缺的人,他值得更好的東西。而她……等什麽時候他遇見自己真正喜歡的,她再讓出自己的位置也不遲。
剪畫沒有繼續追問,隻是替驚鴻倒了茶,陪她聊會兒天。午膳的時候也沒有看見沈墨的影子,花錦一邊吃一邊好奇地看著驚鴻:“二叔呢?”
驚鴻垂著眸子道:“我不知道。”
花錦與沈書相視一眼,心裏都猜到這兩人是吵架了。可是沈墨最近對驚鴻那麽好,還有什麽能嚷他們吵起來?花錦是最關心驚鴻的,所以一用完午膳,她便讓沈書去找沈墨問問怎麽回事,自己則將驚鴻帶到一邊拷問。
“真的沒什麽。”驚鴻摩挲著手裏的金葫蘆串兒,低低地道:“就是覺得我本就配不上他,在一起不管是好是壞,我就等到他尋得真愛的那一日離開就夠了。”
花錦張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這兩日這兩人好得跟一個人一樣,她一直以為他們算是花好月圓了。現在驚鴻竟然說出這麽一段話來,兩人之間是怎麽了?
“你不喜歡二叔?”花錦看著驚鴻問:“他那麽好,對你也這樣好,你不喜歡他?”
驚鴻沉默,過了一會兒才道:“我配不上他。”
花錦生氣了,抓著驚鴻的肩膀就吼:“你還要在蕭琅的陰影裏停留多久?那男人就是個混蛋,你還為他念著那點貞潔幹什麽?照你這麽說是不是每個被休棄的女人都要去死?或者都得出家?”
驚鴻抿唇:“不是……”“既然不是,那說什麽配不配得上?”花錦柳眉倒豎,叉腰吼道:“二叔是心甘情願對你好的,我覺得他是喜歡你的,你就不能坦然一點,兩個人好好過日子麽!”
驚鴻臉上的表情很複雜,許久才抬頭,雙眼滿是憂愁地看著花錦。她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但是沈墨要是當真喜歡自己,她都替他覺得虧。
花錦拉著驚鴻繼續說著,不管花錦怎麽說沈墨好,驚鴻都是搖頭,到最後還堵回花錦一句:“就是因為他這樣好,才更不應該與我有什麽糾葛。”
沈墨在門外聽得冷笑連連。
沈書站在他身邊,微微歎了口氣:“你若認定是她,看樣子路還很長。”
“大哥聽誰說我認定是她?”沈墨淡淡地轉身:“自己都說不值得我喜歡,那我還喜歡什麽?”
沈書一愣,連忙追上去:“你……不喜歡驚鴻麽?”
沈墨輕輕勾了勾唇,臉上一片淡漠:“相安無事地過日子便好。”
於是本來相處甚好的兩個人,開始形同陌路了。晚上沈墨回來,便睡去了側堂,沒有再與驚鴻同床。
想不到一個混蛋也能隔那麽老遠將兩人害成這樣,氣得花錦牙癢癢,就差做個小人戳死蕭琅了。
驚鴻覺得有點難受,但是沈墨一句話也不同她說,甚至多看她一眼也不成,漸漸的她也不想主動去和他說話了。
大宅裏住著,時不時還是會有京城的人來拜訪。驚鴻知道,那些都是來勸沈墨的,皇帝的氣一天天消了,還是沒有放棄要把沈墨帶回去。
隻是沈墨依舊無動於衷,每天一起身之後便會消失,驚鴻一整天都不可能看見他。晚上回來也是無聲無息,又睡的是側堂。偶爾她半夜翻身疼醒了,下意識地往身邊一看,就會覺得……其實有那麽一點兒空落。
兩人都不肯低頭,急得花錦整夜睡不著。沈書好聲好氣地將花錦抱在懷裏安慰:“各人有各人的緣分,夫人放心讓他們自己去磨合吧。”
再這樣下去,驚鴻當真是會走的,還磨合個什麽勁兒?花錦氣得直打沈書,自己又實在一點辦法都沒有。
“陝北一帶因為您的辭官,已經開始有流匪作祟,大多是異邦人,偽裝成流匪的模樣在邊境打探消息。”石琮站在沈墨麵前,皺眉道:“您若再不回去,憑淩冒那小兒,是絕對守不住邊關的。”
沈墨喝著茶,眼底一片黑沉。
午膳的時候驚鴻終於看見了沈墨,已經過去三天了,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難免有些怔愣。
他不會再繼續背她了,所以花錦讓人另外給她做了一把帶木輪的椅子,繡娘和剪畫可以推著她走。
“我接了聖旨。”沈墨開口就說了這麽一句話,老太君也在,一桌子人都錯愕地看著他。
“江山動蕩,所以半月之後,我要重新接受兵符,前往陝西邊境。”沈墨說著,安靜地夾了菜放進自己碗裏。
花錦先是一愣,接著就看向了驚鴻。驚鴻臉色有點蒼白,不過還算正常。聽見沈墨的話,她隻是睫毛顫了顫,其餘什麽也沒有。
沈墨會重新回去誰也不覺得奇怪,但是花錦急啊!這兩個人現在鬧成這樣,要是二叔再離開個一年半載的,回來怕是兩個人都要不認識了!
不行,她得做點什麽!
老太君隻道:“你自己的路總要自己走,別逼著自己就行了。”
沈墨點頭,安靜地將飯吃完,然後與驚鴻一起回了院子。
說是一起,其實是花錦推著驚鴻在前麵,他遠遠跟在後麵。
“二叔這一走,你會很久看不見他的!”花錦小聲在驚鴻耳邊道。
驚鴻點頭,卻什麽也不說。
“說不定他回來就帶另一個夫人回來了!你怎麽辦!”
驚鴻還是點頭:“我讓位。”
花錦氣得想把這不開竅的往池子裏推!要不是手帕交,她真是要撒手不管這事了,氣死了!
進了院子,沈墨去側堂休息,花錦則是眼珠子轉了轉,讓折枝去將驚鴻的藥端來。
驚鴻身上的傷養得好了一些,但是還是會疼,每天都要喝許多的苦藥。她今天天心思有些飄忽,一邊聽著花錦絮絮叨叨,一邊張嘴喝著花錦親自喂的藥。
之後午休,花錦便走了,驚鴻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突然就肚子絞痛,直想吐。
“啪!”伸手將旁邊放著的空碗給掃到了地上,外頭的剪畫聽見動靜,連忙跑了進來。
“小姐?”看見驚鴻臉色青白,滿頭是汗,剪畫嚇壞了,連忙叫人:“來人啊!快來人啊!”
繡娘跑了進來,一邊拿盆子讓驚鴻吐,一邊讓人去請大夫。
這麽大的動靜,沈墨自然是能聽見的。但是他在桌邊坐著,淡淡地想,反正有人請大夫,他又不是大夫,過去做什麽?
“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成這樣了?”花錦的聲音也在外麵響起,清晰地傳了過來:“驚鴻?驚鴻?”
沈墨手指動了動,在潔白的茶杯上慢慢泛白。
“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這是怎麽做的孽!”花錦好像要哭了,聲音聽起來很著急。沈墨心裏跳了跳,還是放下茶杯站了起來。
驚鴻吐了一會兒,倒是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些,聽著花錦這麽誇張的喊聲,忍不住嘀咕:“至於這樣緊張麽?”
花錦瞪她一眼,而後繼續道:“大夫都說了你這身子弱,最近傷口是不是又常碰著?好得慢就算了,今天還吃錯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