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郎心何所薄,不複當年意

第十四章郎心何所薄,不複當年意

閨閣之中的情誼一般很是深厚,加上花錦又是個熱心腸,所以沒一會兒,沈家的馬車便停在了蕭府門口。

蕭家象征性地掛了粉色的燈籠出來,示意府上有納妾之喜。花錦看著刺眼,氣呼呼地提著裙擺走進門,門房想攔,看這架勢也隻能退到一邊。

驚鴻正看著賬本發呆,帳房的門就突然被推開了。眼前一花,還沒來得及看人是誰,臉就被捧起來了。

“咦,竟然沒哭。”花錦眨巴著眼睛看她半天,收回自己的纖纖玉指,拿出帕子來擦了擦嘴,恢複了高門少奶奶的模樣:“看來是我來早了。”

驚鴻哭笑不得,花錦的丫鬟已經關上了門,機靈地守在了外頭。

“你怎麽來了?”放下賬本,驚鴻想笑,但是喉嚨裏想堵了石頭似的,一笑就比哭還難看。

“我不來,你找誰哭去?”花錦哼哼了一聲,嫌棄地看著驚鴻紅了的眼睛,終究還是忍不住走過去,輕輕抱住她。

在蕭琅麵前她沒能盡情哭,在蕭老夫人麵前她不敢哭,在姽嫿麵前她不能哭。可是對著花錦,驚鴻像是終於找到親人一樣,抓著她的衣裳便擦眼淚擦鼻涕地大哭起來。

“花錦…”

哭得真真是讓人心疼,花錦歎了口氣,拍著她的背道:“我不來,不知道你又要扛到什麽時候。總強迫自己不累嗎?早說了蕭琅狗改不了吃屎,你給他吃肉他骨子裏也還是深愛著屎,擰什麽呢?”

口水嗆進喉嚨裏,驚鴻邊哭邊笑,咳嗽個不停:“你…你這是什麽說法!”

“本來便是。”花錦翻了個白眼,上上下下將驚鴻打量了一遍,撇嘴道:“瞧你,死心塌地要嫁進來,現在看起來蒼白得跟鬼似的。早聽我的話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驚鴻撇嘴,一把抓著花錦上好的錦衣使勁兒蹭,蹭夠本了才長出一口氣,算是哭舒服了。

“我遇人不淑,也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結局。”擦擦眼睛,驚鴻坐回椅子裏,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渾身都沒了力氣:“心裏有那個人,好不容易能嫁,你的話我哪裏肯聽?”

花錦直搖頭,嫌棄地擦著衣裳道:“如今你要怎麽辦?眼看著人家懷著身子要踩你頭上了,你還要裝賢惠裝大方委屈著自己麽?”

屋子裏一陣沉默,驚鴻扁扁嘴,頗為無奈地道:“不然呢?我嫁了蕭琅,餘生便是要同他過的。要麽爭,要麽不爭,後半生該怎麽過,全看他心裏有沒有我了。”

還是這麽傻!花錦慪得難受,可是以從前的經驗來看,要扭轉驚鴻這樣的觀念當真急不得。可是眼睜睜看著她受罪,又不是好姐妹該做的事情。

這該怎麽辦?

花錦扭頭看了一眼半開的窗外,外頭是一樹新開的桃花,春暖時節,百花齊放,哪裏風景都很不錯。

“看你也鬱悶得緊,不如明日跟我一起去桃花會吧。”想了想,花錦開口道:“正好家裏那位又忙著出去走貨了,我這兩天也無趣得緊。”

花錦嫁的是沈家大少爺,護國將軍沈墨的大哥,京城有名的商賈沈書。沈家孩子都挺奇怪,父輩給這兩兄弟一個書一個墨,是盼著他們這代能成文官,不再遠離家室。可是哪曉得,大哥愛上了經商,弟弟依舊是投筆從戎,半分對不起各自的名字。

“也好。”驚鴻暗了眼神道:“這兩日他們定然是要好好哄著那姽嫿的,我在也礙事,不如就躲了去。”

兩人就這麽約下了,花錦看驚鴻心情好了不少的樣子,也就不再多停留,說了兩句話就走了。蕭家和沈家一貫有過節,她待久了也對驚鴻不好。

如驚鴻所說,老夫人看重孩子,對姽嫿簡直是要什麽給什麽。姽嫿也沒客氣,將北院布置得比東院還華麗。驚鴻沒多說,將銀子撥下去,任她揮霍。

晚上蕭琅自然就去北院了,驚鴻在屋子裏坐了一夜,一夜未眠。

蕭琅雖然心裏對姽嫿有隔應,但是姽嫿巧嘴能說會道,加上身子軟,一晚上就讓蕭琅不再計較春紅樓的事,第二天驚鴻做好早膳,那兩人也便濃情蜜意地挽著手進了西院,坐下用膳。

“沒見過哪家是正室給小妾做飯吃的。”剪畫氣不過,站在一旁看著姽嫿那狐媚樣兒,小聲嘀咕了一句。

姽嫿耳朵尖,當即就摔了筷子,臉色難看地站起來道:“我倒忘記了貴門的規矩,姐姐做的飯,妹妹是不是該跪下來才能吃?”

老夫人皺眉,掃了剪畫一眼道:“再亂說話,便拖出去賞棍子。”

剪畫嚇了一跳,心裏又覺得委屈,更是恨急了姽嫿。驚鴻本來端著碗,聞言也便將碗放了,站起來道:“妾身管教不嚴,老夫人莫生氣。”

老夫人“嗯”了一聲,瞧著姽嫿臉色好了,才又繼續用膳。

蕭琅一直看著,就覺得有趣。剛想開口打趣驚鴻,也順便給她台階下,卻見驚鴻已經離開了位置,朝老夫人行禮道:“妾身已經用好了,老夫人慢用。還有賬沒看完,妾身得先去賬房了。”

桌上的人都是一愣,姽嫿換上委屈的表情,看著她道:“妹妹惹姐姐不開心了?”

驚鴻看著她笑了笑,很認真地點了點頭,而後便帶著剪畫走出西院。

本來是想嗆聲的,沒曾想淩驚鴻當真點了頭。桌上氣氛瞬間尷尬了起來,蕭琅神色陰沉,好一會兒才開口道:“連個飯都吃不好了。”

姽嫿不敢再吱聲。

沒去賬房,驚鴻直接出了府,給剪畫買了福滿樓的點心當早飯,然後便慢慢往城北走,她與花錦就約在那裏。

姽嫿什麽心思,她很清楚。隻是那女子看起來浮躁,心計倒不是太深,她懶得同她計較。

白菜就是白菜,放在上好的青瓷盤裏,也變不成熊掌。蕭琅眼光再差,也不會對這樣的女子付盡真心。

城北的牌坊下頭有塊空地,驚鴻就這麽站著等,不一會兒就有一輛馬車駛過來,車簾一打,花錦那張看著就讓人心情不錯的臉露了出來。

“驚鴻,上來吧。”

驚鴻點頭,扶著剪畫的手就上了車,順便打發剪畫先回去。若是蕭家人問起,也好說一聲她的去處。

但是一扭頭看見車內的風光,驚鴻嚇得差點掉出去。

“沈將軍怎麽也在?”驚鴻哆哆嗦嗦地指著車窗邊靠著快睡著的沈墨,瞪著花錦問。

花錦幹笑了兩聲,伸手先將驚鴻拉進來,而後才道:“此事說來話長,簡而言之便是二叔他要去山上辦事,正好與我們同路。最近京城不太平,四處有流匪作祟,所以老太君讓他與我們同行,也安全些。”

沈墨睜開了眼,看著驚鴻。驚鴻努力平靜了心情,在花錦身邊坐下,想著要不要給他打個招呼。

但是沈墨也就是看了她一眼,而後就閉上眼睛繼續睡了,冷淡得緊,一點也不是想和她好好打招呼的樣子。驚鴻撇撇嘴,也不去自討沒趣。

這個人性子太古怪了,她捉摸不透,也就最好不去惹。

嗯?等等。

突然想起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驚鴻張大了嘴,拉著花錦的袖子指著沈墨道:“他是你二叔?”

花錦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是啊,你們不是認識麽?二叔說他跟你見過幾次。怎麽?”

花錦的二叔,不是護國大將軍麽?驚鴻心裏一跳,又看了一眼那一直被自己當成怪人的人,嘴角抽了抽,呐呐地道:“我好像有些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