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寒風刺骨的城北大道是一片的死寂、陰沉,隻有偶爾奔竄出的野犬在街道上肆無忌憚地相互狂吠,使平靜的夜籠罩了更多的陰森煞氣。

此時,二騎規律的馬蹄聲由遠至近,並與黑暗逐漸融合成一體,遽來的生氣雖令街上少了淒厲的嘶吠,卻出奇地讓周遭飄散出幽黯的氣息。

“貝勒爺,有件事奴、奴才…”隨侍在主子身側已有一段相當長的時日,但現今仍摸不清主子的習性,實在汗顏,卻也心驚。

不過,他敢保證隨侍在主子身旁的奴才們,沒有一人能像他小洛子那樣事事替主子設想周到。

“說。”騎在前頭的弦煜淡然道。

“今晚是三福晉的壽辰,王爺有交代過奴才要在爺跟前提醒著。”想必壽筵早已結束,而他也可能因此遭受到王爺嚴厲的懲戒,但他寧可被王爺砍頭,也不敢打攪主子的興致。

“顯然你太晚提起這件事了。”他臉上漾起淺淺的笑意。

“請貝勒爺恕罪,奴才是…”完了,他賭輸了,貝勒爺竟然認為壽宴比如意姑娘來得重要。

這下他真完了,一旦沒有主子的庇蔭,他必會死得很慘。

“算了。”若是小洛子即早便在他耳邊囉唆,或是在他與如意燕好時提點他,他肯定會在割掉這個狗奴才舌頭之前,先賞他五十大板。

“謝謝主子大恩、謝謝主子大德。”小洛子差點就要下馬跪地叩頭。

弦煜依然持續往前行,對於小洛子哽咽的聲調隻是抱以微微的譏誚,隻因他突而想起方才與醉紅樓的花魁如意翻雲覆雨後,總覺得缺少點什麽樂趣似的;沒錯,如意是生得美、舞得媚,較他落花閣的其他侍妾來得會奉承,可惜就是激不起他一絲絲的興味,唉!

“救命…誰來救救我…”

就在此時,一陣陣微弱細嫩的呼救聲傳來,弦煜隨即扯緊手中的韁繩,犀利深邃的魅眸緊盯著不遠處的胡同口。

“貝勒爺,您怎麽了?”

“是個女人。”思索半晌後,邪美的俊容繼而浮現一道優美的詭譎笑弧,旋即策馬前進。

不明所以的小洛子隻得緊跟在後頭,不敢置喙。

直至胡同口,弦煜終於看清躺在地上頻頻呻吟的人的確是個女子。由於她麵部朝下伏臥,以致無法看清其麵容如何,不過以她所配戴的發飾及身著白錦綢緞的錦袍來判斷,出身應不至於太低。

“咦?有個女人躺在那兒。”小洛子下馬查看的動作及表情突然僵住,忍不住想自行了斷。

他幹嘛那麽多事!想找死嗎?

“怎麽,你不是要過去瞧?”弦煜的魅肆雙眼仍直勾勾地鎖住那不停蠕動吟哦的嬌小身子,淩厲的眸光好似已穿透、剝掉她一層又一層的阻礙,徹底拂覽過她裸裎的嬌軀。

“喳,奴才這就過去。”又是化險為夷,他今天真走了狗屎運。

“我好難受喔…頭好痛、身體又好熱。快來救救我…額娘…”女子潛意識地痛苦嚶啼,反轉嬌泣,

聲聲亟須慰藉的嫩音聽在小洛子的耳裏,幾乎讓他甘願代她承受一切。

“姑娘,你為何三更半夜躺在這裏?要不要我來幫…”最後的音調突地中斷,小洛子怯懦地望向馬背上、讀不出任何思緒的主子,等候進一步指示。

他絕不能再擅自作主,

“把她翻過來。”她的生死,就取決於她那張薄薄的麵皮。

小洛子小心翼翼地靠近輾轉難受的嬌柔女子,雙手輕輕搭在女子顫抖的雙肩上後,快速地將她翻轉過身;頓時,一張絕色的天仙姿顏即一覽無遺地盡收在弦煜的眼底。

“貝勒爺,她長得好美。”小洛子咽了咽口水,急忙收回手,怕褻瀆這名從天上墜落凡塵的芙蓉仙子。

弦煜眯起的詭眸在瞬間進出異樣的暗欲,繼而淡拂過放浪的深沉遐思,邪勾的唇角甚至漾出深不可測的笑意。

“是值得救。”否則還真糟蹋。

女子的鬢發雖然微微散亂,額際還有塊明顯的紅腫,且精致玉琢的臉蛋也呈現不尋常的豔紅,卻仍不失其麗質出眾的美貌。

嘖!這京城內何時出現這等撩人的嬌豔尤物,而他居然到現下才發現,不過,他倒是希望此女可別讓人捷足先登,否則…

“我的頭真的好痛。好熱!水、水,我要喝水…”絕色女子似乎再也無法忍受渾身的痛楚,逐漸蔓延開的燥熱已侵蝕她虛弱無助的身子,耗盡她本已掏空的意識。

這是怎麽一回事?

她拚命回想且很努力地抗拒瀕臨潰散的意念,然,她終究是白費氣力,而且還更加陷入無底的絕境。

“貝勒爺?”小洛子尷尬地請示。

爺到底是要救,還是要走人?總不能讓他一直杵在這兒幹瞪眼。

就在她無意識地開始撕扯自個兒的衣領時,弦煜也在同一時刻欺近少女,並倏地擒住她的雙手,摩挲起這雙雪嫩小手。

“嗯,這還是我摸過最好的一雙手。”弦煜煞有其事的稱許著,無視她因得不到舒坦而劇烈的喘息掙紮。

“不要抓著我,我好難過、想脫衣服,放手.....”雙手被擒的少女,隻好改以雙腳蹬地,企圖以薄弱的力量嚇退攫住她的陌生人。

“你要脫我是不會反對,可是得在床上才行。”

“床上…好,快點,我要趕緊上床去…”葯力使她遏止不住地逸出足以教人銷魂蝕骨的言語。

弦煜禁不住莞爾一笑。可愛的小東西!

“就照你的意思辦,而且我會很好心地助你一臂之力,不過,在我帶你上床之前,還是得查驗一下你其餘的部位是否跟臉皮一樣的迷人。”他笑得鬆開手,霍然朝她胸前襲去。

孰料她卻早他半步地抓住他的白狐披風,藉力撐起虛軟的上半身,爾後更是癱靠在他身上猛抽搐。

“我…”當氣力用盡後,絕麗少女仿佛深深陷入半昏厥狀態,連間斷性的言語都說不出。

“可憐的小東西,連個話都不會說了。”弦煜的手輕佻地刷過她半閉的如翼眼簾。

爺再不救她,說不定她會連個字都吐不出來,不過這種話,小洛子當然沒膽說出口,隻得呆立在旁,任由主子把天仙當戲子玩。

“貝勒爺,那名姑娘好像快暈…”眼看少女已被主子折騰得奄奄一息,他隻得冒著被砍頭的危險抖出話。哪知他的話都還未說完,主子及天仙便消失無蹤。

直到疾馳的馬蹄聲乍然響起,小洛子才猛地回過神,傻楞楞地凝視貝勒爺的座騎飛奔離去。

“貝勒爺,等等奴才…”

*****

“回二貝勒,那位姑娘的額傷很輕微,敷完葯後涸旗就會消腫,而她身中的合歡散也已暫時壓下,隻要再服下三帖,便能完全清除殘留的葯性。”

“嗯。”當大夫退下後,坐在床榻的弦煜即按住她額頭的紅腫使勁揉捏,惹得已沉沉睡去的她倏地吃痛驚醒,小臉隨即皺成一團,下意識地轉開螓首時,卻被他給單手箝製住。

“好痛。”

“我替你揉揉就不會痛了。”

“不要!我不要你揉,住、住手啦…”原已稍稍退去的抽痛在他的重壓下,頓覺劇痛無比。

“嗯,聽話。”弦煜好脾氣地諒解她無端的掙紮。

然反觀少女的情形,卻是益發地痛苦難當,撫在她額際上的大掌,表麵上看似溫柔,實則是殘忍地淩虐她的傷口,讓她有苦難言。

她又不認識他,為什麽要這樣子欺負她,捉弄她?

在試過消極的反抗仍擺脫不了他執意的殘酷行徑後,她憤而停下所有動作,無聲地啜泣著。

“我好心地幫你解除疼痛,你竟毫不領情地說哭就哭,真是長不大的奶娃兒。”弦煜有所感慨地起身輕歎。

“我、我才不是奶娃兒,我已經滿十六。何況我也不叫奶娃兒,我叫星羅。”名喚星羅的少女吃力地拱起上半身,淚眼迷蒙地嚷叫。

住在北京城的人是不是都跟他一樣的壞?

那她不想待在這種地方,她要回去告訴額娘。

“星羅…嗯,是比奶娃兒好聽得多。”弦煜邪眉一挑,徐徐綻出一抹蠱惑人心的瀟灑笑意。

星羅險些被他的笑容給奪去魂魄,她困窘地垂下臉,故作忿忿不平地輕哼。

難道住在京城裏的男人笑起來也都像他一樣的好看嗎?

哎呀!她在胡想什麽,真是丟死人了。

坐在大椅上的弦煜,一直淡笑地凝視著星羅那張巧奪天工的嬌豔花顏,即便是她低垂著頭,其纖細的側頸線條也十分養眼。

意外地撿了個小美人回來,值得,

隻不過,這個女娃兒能跟他契合到何種程度,則有待商榷,因為他可不想在與她歡愉時,還要教導她如何行周公之禮。

星羅為這股沉悶之氣氛感到不安地抬眼窺視他,冷不防地被他深凝的詭眸給嚇得移開視線,雙頰驀然燒紅。

他幹嘛直盯著她瞧,是不是她臉上長了麻花,還是她額際的傷口…星羅慌亂地抬手碰觸。

咦!好像更紅更腫了?

這全都是他害的。

難受!星羅倏地體力不支地倒回軟榻,鬢角微微汗濕。

“貝勒爺,葯膳端來了。”小洛子將托盤放妥,躬身在旁候著。

敝哉,主子的個性果真喜怒無常。在他從大夫那兒探聽到天仙原是被下了春葯後,還以為主子會用最原始的方法救人,想不到主子竟捺得住天仙的誘惑,令他這個做奴才的大感意外。

若換作是他小洛子,一定會…去,他還真無恥、下流。

“還待在這兒幹嘛?”弦煜在捧著葯碗走近床榻時,斜睨了鬼頭鬼腦的小洛子一眼。

“奴才等貝勒爺差使。”爺難道要親自喂葯不成?

“下去。”

“喳!”

小洛子機警地縮著頭,趕緊退下,

“星羅,喝完葯再睡。”弦煜坐在床畔,親昵地喚叫。

他那低沉醇厚的優雅嗓音帶給她一股難以理解的心悸,更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錯覺,令她有點怕又有點懼。

唔…她渾身又開始竄起燥熱感,星羅背向他,全身蜷縮成一團,獨自抗拒體內這份莫名的鬱悶。

“看你能忍到何時?”弦煜將碗放回榻側的檜木幾上,雙手環胸地笑睇著她。

那股焦躁、空虛已漸漸吞噬她的全身,她受不了這種被燃燒的痛楚,更不要再被此股騒動所折磨。

為什麽她原本好好的一個人,會突然生出這種怪病?

難道她又與京城衝煞到?

“我為什麽會這樣?”星羅禁不住地嬌嗔,冷汗直流。

弦煜發噱,傭懶地應說:“若是連你自個兒都不知,或許,你該去問間鬼神才是!”

“你…我想喝口水.....”脈絡焚燒的酥麻感暫時勝過床前這個令她深覺詭異的男子,隻是她仍無法直接朝他開口。

“那麵牆回答不了你。”他十分遺憾地說。

“你…”星羅勉強地壓下斥罵出聲,但仍是不肯迎視他,然而還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她就忍受不住煎熬地扭過頭,目光定在他高挺的鼻尖上,咬著下唇語意不清地說:“請你給給我一杯茶水…”

“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

眼見他所流露出的不解模樣,直教她忿然地握緊藏在錦被下的小拳頭,但又不得發作。

“我要喝水。”如果他還聽不懂,她寧願渴死。

“哦,原來你是要喝水。”

“嗯。”星羅努力撐起**過度的身子,拚命地點頭。

“咦!你看你的單衣全濕了,我先替你換掉才不會著涼。”

在她巴望著清涼的甘泉能減低身子的灼熱感時,他突轉的話鋒讓她一陣恍惚。

可是當他的手猝不及防地接觸到她泛紅敏感的細頸後,她瞠大的雙眸在瞬間立即從激憤轉變成氤氳迷離,

好舒服!星羅不自覺地吟哦一聲,倒臥在他正好伸出的手臂上,窩進他懷中。

劃過她鎖骨的大掌有效地消除她的燥熱,使她眷戀地拱起身子,祈求他能撫遍她身子的每一處,燒熄不斷狂卷而來的欲火。

弦煜嘖嘖稱奇地驚歎著,單衣內的旖旎春光確實能讓人血脈僨張,就連曾經撫慰過無數美人的他,也快壓抑不住逐漸傾瀉的深邃欲望。

唉!此時要她多沒意思,滿足一下手欲也好。

但隨之而來的一股劇烈的感官衝擊,讓星羅赫然戰栗驚醒,在目睹他正隔著抹胸挑逗她的蓓蕾後,她駭然一把推離他,滾往床角邊。

“你不要臉!”她急忙將敞開的單衣扣好,還忙不迭地監視那張邪惡的笑臉是否另有不軌企圖。

“你難道沒有好過些?”弦煜笑容可掬地眯著眼。

被他這麽一說,她的確感覺舒服些。

可是她怎麽會這樣?居然要靠他的那個…熱氣才會消退,完了,她真的病得嚴重。

“你隻要給我水喝,我一樣可以好過得多。”她當然不會稱他的意。

“是嗎?”

弦煜撇了撇嘴,一臉無奈地再次端起葯碗來,並舀了一匙葯湯示意她趨向前飲用。

星羅充滿警戒的眼神在凝視他看似無害的俊美臉龐後,終於肯挪動那麽一下,但在瞥見那匙混濁的葯汁後,隨即道:“這哪是水,明明黑得像墨汁。”

隻不過向他要一口茶水罷了,為何要百般刁難。

“你形容得不錯,但你還是得喝。”弦煜更將葯匙貼近她唇畔。

一股葯味馬上竄進她的鼻間,“咦!這真是葯,可我隻是覺得全身燥熱、無力而已,又沒生什麽病,為何要吃葯?”他每移近一分,她的後腦勺便悄悄往後退幾分。

“誰說你沒病來著,非但如此而且還病得不輕,恐有生命上的危險。”弦煜忽而鎮定地瞧著她瞬間刷白的驚駭小臉。

“不可能的,一定是你故意騙我,你瞧,我有哪個地方看起來像生重病的虛弱模樣。”星羅的雙手激動地頻頻揮舞,每每要揮中近身的葯匙,但弦煜手中的葯汁卻穩穩地不曾灑落半滴。

“是不怎麽像,不過,你現在是不是感覺到身體又漸漸灼熱起來了呢?”光看她的頸項又泛起的異樣嫣紅,就知道合歡散的效力又開始發作。

是呀!星羅吃驚地瞪大眼,恐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快告訴我,我到底是生什麽病好不好?”她已讓這種怪病折騰許久,千萬不要再來一次。

“雲雨散。”嗬嗬,真是有趣,太有趣了。

“雲…雨散,它是一種病名嗎?我怎麽沒聽說過。”

“沒聽過是當然的,來,先把這葯喝下,就可以暫且止住你的病情。”

就說留下憨直的小東西是對的,否則他若是提早下手,損失可就大了。

“你真的能醫好我?”

“嗯,隻要你夠聽話。”弦煜笑得詭異且莫測高深。

“好,我喝、我喝。”星羅大口大口地喝下他所喂的葯汁,一滴都不敢剩,“我都喝光了。”她邀賞似地雙眼發亮。

“你很聽話,乖。”弦煜出其不意的伸手撫著她顱頂上的烏絲,好似在摸一個聽話的小孩般。

“那我是痊愈了?”她決定不去氣惱他方才的逾矩。

“暫時。”

“暫時!”星羅突地揚聲。

“若是你乖乖聽話,我保證不出多少時日,你便不會再複發。”

“那到底要多少時日呢?”星羅沮喪地歪著頭。

“得看你的配合度嘍!”弦煜咧開魔性的笑容,輕勾起她的下顎,直直地瞅著她的眼,左右她的靈魂,甚至操控她的心。

青澀純真的星羅的確不是他的敵手,兩三下就被他深邃的邪惡眸光給牢牢定住,她頓時羞赧得想逃避、無力得想轉移視線,但全然潰敗。

“可是我若留在此地太久,阿瑪及額娘會擔心…”星羅脆弱地輕喃,意欲拔除深陷的情幻。

“末痊愈前,你最好不要讓你家人知道。”抽回手,弦煜優雅地起身,緩緩步向花廳。

“可是…”

“我會派人通知你的家人。”

“謝謝。但是,我才到京城沒多久,所以有些記不得回家的路。”星羅不好意思地說道。

“喔!”莫怪他沒獵捕過。

“不過,我阿瑪是個禦史,應該…”

弦煜倏然旋身的氣勢讓星羅一時驚愕得接不下話。

“禦史?”

“是呀,新任的左都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