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們的過去
第六章 我們的過去
我還有什麽?刻薄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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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白秋樺。”我朝他翻了個白眼,“你確定你沒走錯路?”
“沒有啊。”他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
“那就是我看錯了吧。”
他笑得一臉無辜:“酒吧,你沒看錯。”
我睜大眼瞪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立誌找出他身上哪個壞掉的零件。白秋樺真是瘋了,竟然帶我來酒吧!
“走吧。”他半點不對勁沒有地把我往裏頭推,“兩個同是天涯淪落的可憐人,不來酒吧,還能去哪?”
我脫口而出:“去山上自殺!”
他哈哈大笑:“我才不會這麽幹,你也不會。”
我斜睨他,麵無表情地任他拉進包廂,才道:“別一副很懂我的樣子。”
“但我想試著懂你。”他利索地開了瓶啤酒,遞到我麵前。
我推開那瓶啤酒,搖搖頭:“帶我來這裏僅是你的意願,並不代表我的想法。我從不喝酒,因為我喜歡冷靜的頭腦,討厭事態脫離掌控之外。何況,在這個孤男寡女同處一室的包廂,誰知道你灌醉我會有什麽企圖。”
他驚訝地瞪著我。半響,才灌了一口酒道:“真沒想到,你的幽默感還ting不賴。”
我聳聳肩。真沒意思,他竟然聽得出我是在開玩笑。
“喂,白秋樺,”我推推他。天知道他玩真的,一下子猛喝了兩大瓶,“少喝點,醉了我才不會管你死活。明天報紙上就會刊登:米蘭頂尖服裝設計師白秋樺SiShengHuo糜爛,被發現醉死於XX酒吧。”
“沒想到你認得我。頂尖?謝謝你的讚美。”他自嘲地笑,“可是,我的成就,是離開了堇以後才有的。把失去了她的傷痛全部轉移到工作,才有米蘭的白秋樺。但那是在米蘭,不是在有堇的這裏。”
我坐到他身邊,第一次好奇讓我發問:“為什麽你那麽愛她?”
他思索了有一會兒,才說:“不知道,就是愛。以前不明白,老是想方設法引她注意,還被她罵幼稚。在她要嫁人的時候瘋狂地去搶婚,更在剛知道她和辛慎明在一起的時候差點和辛慎明打起來。”他捏著鼻子,很害羞地嗬嗬笑著。顯然,那段時光對他而言真的很快樂。
我靜靜地聽著,並沒有表達自己什麽看法。但在他打開第四瓶酒的時候,不知哪裏來的衝動讓我撲上去奪了他的酒:“別喝了!”
“為什麽?”他問我。從他眼裏我知道他還是很清明。所以,說的一切都不是醉話。
";你這樣又是何必!";我大聲吼他,“你喝酒白秋堇就能回來了嗎?你喝酒她就會回頭看你一眼了嗎?不會!她隻會窩在辛巴的懷裏,美滋滋地規劃他們幸福的未來!你心知肚明,為什麽還不放棄?為什麽還要這樣作賤自己?為什麽!”
“為什麽?你有什麽資格問我為什麽!”白秋樺好像也火了,跳起來與我麵對麵,“堇有多好你根本不明白!家道中落後她把一切苦都往自己身上攬,還要讓我上大學,剛開始遇到你爸時也是委屈多於快樂。但她什麽也沒怨,真心真意對每個人付出。所以才有那麽多人愛她,盼她幸福。你什麽都不明白,就少說風涼話!你知道我有多愛她嗎?你知道愛一個人有多難割舍嗎?你知道孤獨地遠走米蘭的痛苦嗎?你是個沒有心的女人,一心隻想著自己的保護殼,哪管外頭世界如何。你和堇,根本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我狠狠地顫抖著,從白秋樺說第一句話開始。我知道他的話會很傷人,但沒想到會令我心寒至此。我從沒想過和哪個人比較,也從沒想過和白秋堇比起來我會如此不堪。
我是個沒有心的女人,白秋樺說對了。可我不是天生就沒有心的。
我真的很想把手裏的酒瓶往他身上砸去,可是我沒有。又想到酒能壯膽,才一橫心把那一瓶酒喝了個精光。
瞬間眼前一片暈眩,耳邊嗡隆一片。也許是所有情緒都衝到了頭頂,我搖晃幾下,隻得靠到牆上。可很奇異的,我的大腦從未如此明了過,像打開了閘門,讓被我封閉起的所有都流瀉成汪洋。我很鎮靜地開口,和白秋樺的激動形成鮮明的對比:“我,不是天生就沒有心的。你失了愛情,可是還有事業,還有友情。白秋堇好歹還是你姐姐,會給你親情。可我呢?我隻有這副空虛的靈魂。什麽,都早已失去。不!是從未擁有過。你能想象嗎,我生來就沒有母親。辛巴說她離開了,管家說她去了另外的地方守護我們。辛巴從小就沒怎麽和我說過幾句話,除了讓我學這個學那個,學不好,挨打便是家常便飯。在我七歲那年,他把我關在冰冷的儲藏室一個禮拜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世上,沒有人會對你好,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拯救你,除了你自己。直到一個禮拜後我因高燒轉肺炎被送到醫院,辛巴也沒有管過我的死活,兀自在美洲談他的生意。你說,這是父母嗎?”
我頓了頓,扯開一抹笑,滿是諷刺:“我沒有親人,我從不把辛巴當成是我的親人,所以我從來沒有叫過他爸爸。我沒有朋友,那些巴著我的人隻會顯示其實他們有多能耐。我沒有愛,就連我唯一的掛名男友最後都離不開金錢的YuWang。我還有什麽?刻薄與黑暗。施昂他們都以為,做辛慎明的女兒有多幸福,辛慎明的女兒撒撒嬌就可以擁有一切。多麽可笑!誰都不知道,我的話在辛巴耳裏,一文不值,根本無法撼動他分毫。我的存在,在他眼裏,或許連個屁都不是。”
我的嘴有些超負荷運轉,感覺快要打結。我平常從來都沒有說過這麽多的話,但我覺得舒服,覺得暢快。酒,真是個好東西啊,難怪白秋樺對之如此推崇。四周安靜得詭異,白秋樺呢?我想尋找他,看看他的表情,嘲笑他兩下。可我眼前一片模糊,隻剩茫茫白光。
在我力氣脫完滑下去之前,一雙臂摟住了我。我的臉埋在他的心口,他一隻手輕輕揉揉我的長發,頭頂傳來他溫柔的疼惜:“傻孩子。”
自七歲之後,我第一次哭了。
反正白秋樺已經擁有了我那麽多的第一次,我也不在乎再多給他一個。我在他懷裏哭得淋漓。像是回到了七歲的那個冬季,那片黑暗裏嚎啕的哭泣。
這天夜裏,我和白秋樺背靠著背,一瓶瓶啤酒滅在我們倆手裏。
“白秋樺,今天陪你放縱一次,以後別再喝了。”即使我清楚放縱等待我的是什麽,我也不會害怕,不會猶豫。讓那些理智、約束、教條都見鬼去吧!
他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好,我答應你。”
背後有他不變的溫暖,夜變得不再可怕。我們談天說地,好似真的,忘記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