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離別
離別
身上裹著厚厚的被子,手中捧著小葵媽媽煮的熱騰騰的粥,耳邊聽著小葵絮絮叨叨的念,蔓蘿臉色看上去很安靜。
“真是的,明明我們一起莫名其妙的倒在湖邊的,為什麽你病了兩天我就沒事呢?哼哼,說你身體弱你還不信。若不是白先生剛好經過把我們救了,我們可能就變成水鬼了。咦?話說回來,我們可要好好的謝謝白先生呢!不如讓娘親做件衣服給他,現在天氣涼了。對,就這樣,我要親自給他送去。可我見他時穿什麽衣服好呢……”
蔓蘿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碗,“好妹妹,你能靜一下嗎?我腦袋被你吵的要炸開了。”
小葵噘著嘴巴,“哎呀,人家不是怕你無聊嘛!好了,不說了,我先出去了。你睡一下。”說著跳下了床,拿起蔓蘿放下的碗朝門外走去。突然又轉過身來一聲大喊,“哎呀,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忘了跟你講了。”
蔓蘿被她一驚一炸的嚇了一跳,知道她不講出來肯定不會罷休的。揉了揉太陽穴,無奈的看著她,“什麽事?”
“昨天晚上村子裏的狗全死了。”小葵端了碗站在門口,很認真的對她說。
蔓蘿拳頭驀的緊了緊,靜默片刻抬頭輕笑道:“騙人的吧?怎麽可能?”
“是真的。”小葵很嚴肅的急忙辯解道,“村長已經讓人看了。說是被什麽東西掐死的。村長還說要請白先生為我們除掉那髒東西。”
“白先生?”蔓蘿眉頭皺了皺。
小葵用力的點了點頭,“白先生不僅懂得草藥,會給人治病,而且……”小葵壓低了聲音,很神秘的樣子,“他通靈,看得到那些東西,很厲害呢。他以前就來過我們這裏。聽嬸嬸他們講,這次來好像也是因為村後麵的湖。”說完她用力的拍了拍胸脯,很慶幸的樣子,“還好我們昨天沒遇到水鬼,不然可死定了。”
“水鬼?什麽水鬼呀?”蔓蘿挑眉,故意問道。
小葵眨了眨眼,聲音壓的更低,“聽老人講,以前村後的湖裏淹死了很多女人。說是作為祭品獻給神的,祈求風調雨順。現在自然沒有這種事情了,可那裏一直鬧鬼。很凶的,死了很多人。”
蔓蘿點了點頭,握住胸口的玻璃瓶,默不作聲。
小葵以為她害怕了,笑道:“沒事的。我們家有神庇佑,那些東西進不來,很安全的!”
蔓蘿未來得及說話,小葵媽媽從外間喊道:“丫頭,東鄰二嬸嬸要的豆子你送過去了沒?”
小葵扭頭一迭聲的應著,咯咯笑道:“你先歇著,我得空再和你說。”
蔓蘿趴在床上默默出了會兒神,昏昏沉沉的睡去了。睡夢中,一會兒,湖邊的那個女人蛇一樣的手臂緊緊纏著她的脖子,渾身冷的受不了;一會兒,又見到白在遠處走著,轉身回頭看她,眼神又淡淡的,莫名的讓人心裏難過;一會兒,見到小葵居然又跑到了湖邊,她急得滿頭大汗,身體卻怎麽也動不了。
額頭上突然有什麽東西涼涼的,蔓蘿的浮躁焦急頓時都沉澱了下來。對,小葵已經好好的回來了,我在做夢而已。這樣想著,心慢慢的安定下來,腦子卻還是昏昏噩噩的,翻了個身,繼續沉睡。
再次醒過來時,不知道是什麽時間,房間裏已經點燃了油燈。蔓蘿隻覺得額頭燙的厲害,掙紮著坐起來,看到油燈旁站了個人,眉目舒朗清雅,居然是白。他不說話,靜靜的看著她,臉龐在油燈下閃著淡淡的金色光暈,似乎已經站了很久。蔓蘿大吃一驚,還未開口,心底傳來一道清脆而嬌嗔的聲音,“姐姐睡的香,害我們在這裏好等!”
那個之前見過的少女就坐在她的身邊,依然一身粉色的長裙,笑吟吟的望著她。嘴唇沒有動,但聲音已經傳到蔓蘿心裏。
“你……”蔓蘿咬住下唇望著她,實在不知道說什麽。
“不要見怪。”白微微帶著笑意看著那少女,話卻是對蔓蘿說的,視線一轉回來立刻變的很冷淡,“她的名字叫做瞳。很多年來幾乎沒有人見過她。你是第一個可以看見她,也可以和她交流的人,所以她才對你感興趣。畢竟,那麽多年隻和我一個人講話是件非常無聊的事情。”
少女側過身看著白笑,又轉過來衝著蔓蘿用力的點頭,笑靨如花。
蔓蘿的心一刹那間就軟了。這少女一雙眸子清澈的像早晨的露珠,纖塵不染。嘴唇如同最嬌豔的玫瑰,雖然美麗,卻不會讓人嫉妒。不自覺的想伸手摸她的頭發,手伸到一半時僵到空中,想起上次自己的手指穿過她身體時的震驚。
少女笑的更甜,“我雖然好看,卻是摸不得的!”
蔓蘿臉有些紅,抬頭時看見白的眸子中居然也有了笑意。這個男人看來相當的喜愛瞳。
“我們明天早上離開這裏。”白看著她,語氣波瀾不驚,沒有任何感情。
蔓蘿心底莫名的騰起一股怒氣,拒絕的話湧到了嘴邊,又生生的咽了下去。臉色黯淡下來,她現在能做什麽,隻能仰人鼻息罷了。之前,這男人說她是不祥之人,說她會給整個村子帶來劫難。然後,小葵就出事了,她們碰到了一群的……鬼。出事的當天晚上,村裏的狗全部被掐死。這,顯然不是人類可以幹的事情。
她不願意承認那些怪異的東西。但,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她的到來不就是最大的怪異?對那些東西,因為不了解,所以懼怕。怕自己會死,怕別人會死。除了跟他走,她還有別的辦法嗎?
瞳似乎很好奇她的沉默,俯下身執拗的要看她的眼睛。蔓蘿努力的扯了扯嘴角,衝白笑了笑,“好,那麻煩你了。”
白瞥了一眼她胸口的玻璃瓶,轉身離開,語氣依然的平靜,“談不上麻煩,放你在這裏才是我最大的麻煩。”背影一如他的人一般的清冷。瞳對蔓蘿笑了笑,追了出去。
蔓蘿緊緊攥著拳頭,可……惡……的……男……人……
“姐姐,你醒了?”小葵跑了進來,一臉驚喜,而後她有些疑惑的四處望了望,“咦,你剛才和誰說話?”
蔓蘿一怔,立刻輕笑道:“你聽見了?也沒什麽,突然想到了小時候奶奶教我念的順口溜,自己呆著無聊就隨口念出來了。”
“哦!”小葵半信半疑,突然拍了拍腦袋,“剛才白先生派人給你送藥來了。說你可能吹了湖邊的風中了邪氣,煎一碗藥吃了就好了。”
蔓蘿低頭悶悶的應了一聲,想到那個男人心中又開始發堵。
坐在馬車裏,蔓蘿撩開簾子向外看,小葵怔怔的盯著她,滿臉淚痕。蔓蘿心中酸澀,早上白去接她,她沒料到白事先沒有和小葵他們講。小葵一聽說她要走,當時就呆了。抓住她的手不放,眼淚簌簌的向下落,說這村裏的人都覺得她是個瘋丫頭,隻有蔓蘿姐姐一心一意的對她好。
蔓蘿雖然心痛,看到白冷漠的臉還是乖乖的上了馬車。村裏人淳樸,她不能害了他們,不管那件事情的起因究竟是不是因為她。萬一這村子再發生什麽意外,她不會原諒自己的。
不管小葵視線多麽的依依不舍,馬車還是按時出發了。行到村口時,很多人過來送別。自然,不可能是為她,是為了白。
那個男人,對別人溫和有禮,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可對她,始終的一副臭臉,裝都懶得裝。看來,真的不喜歡她。蔓蘿心中苦笑,對著這樣的一張臉以後日子恐怕很難熬。
突然有人透過車窗塞進來一包東西,蔓蘿抬頭,嚴世奇一臉溫和的衝她笑,清澈的眸子,額頭上微微一層薄汗,氣喘籲籲,似乎剛剛跑過來。蔓蘿回了他燦爛的一笑,那少年,總讓她感動。手指下意識的抓緊懷裏他丟來的那包東西。
車子很快行了出去,蔓蘿放下簾子,不敢再看小葵和她媽媽的臉,怕自己會哭出來。突然很想奶奶,很想家。山路顛簸,雖然馬車走的不快,但,蔓蘿還是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快顛出來了。白坐在前麵駕車,一言不發,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著,眼睛直視遠方。瞳似乎從來沒有坐過馬車,很好奇的四處張望著。但,很快,這少女就厭倦了,坐在車前陪著她的主人。
蔓蘿掀開簾子想透透氣,一重重的遠山立刻映入眼睛,蒼蒼鬱鬱,繚著一層白霧。蔓蘿趴在車窗向外望,雲層層疊疊,白的炫目。
山路前麵迎麵走來一個人,青色的衣服,遠山般清秀的眉,儒雅的臉上一道深深的疤痕,蕭逸。見到蔓蘿的瞬間他怔了怔,似乎想對她說些什麽。但車子很快駛了過去,蔓蘿回頭望他。蕭逸背影頓了頓,卻始終沒有回頭,一直的一直的向前方走去。蔓蘿癡癡的看著,直到馬車轉彎再也見不到了也不肯把頭轉過來。
迎著風,她的淚終於落了下來。這一別,恐怕以後沒有機會再見了吧!無論如何,他們都是在最寒冷的時候給過她溫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