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敬佩之消失小短篇
004 敬佩之消失(小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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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寫在前麵
我企圖記住些什麽
希望表達些什麽
期盼有人能讀出些什麽
如果他們能看到的話同時
明白些什麽
我不奢望有人能改正什麽
畢竟他們隻是一群普通人
我曾經敬佩過一些人,一些職業。但隨著對社會的認知,對人性的了解,以及一些擺在眼前的事實,促使這些從內心深處迸發出的情感,一一消失。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
這句詩並不能形容任何人,或任何一個職業。但所有學過這句詩的人都在老師或別人的熏陶下,本能的認為這句詩就是用來形容教師這個職業以及站在“教師”旗下的那群人的。
然而我想說的是“春蠶到死絲方盡”不過是一種生物的本能而已。它吐的絲並非是單單為了人類。如果一隻狗不小心把一隻蠶帶到了狗窩,那麽它同樣會吐絲到死。教師不是蠶,教師是不會為了教育一隻狗而到死的。
至於蠟燭,不過是一個死物而已。
有些書上說蠟燭點燃了別人,照亮了自己。我想說的是,它不是自願的。它的一生都掌握在人的手中,從出生到死亡。並且它並非是無私的為人奉獻的,人們在點燃它得到光明的同時,失去了金錢。
這兩句詩隻能用來表示一種生物的一生以及一種死物在遇到火時的化學反應而已。
二、正文
我在六歲的時候,並不知道“敬佩”這個詞語,但心底卻已湧現出了那種感覺。那種感覺是被“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引起的。
那一年,我讀學前班。
每當我看到自己的作業本上那一個個叉叉勾勾時,就對教師這個職業充滿了敬畏。因為這個在當時的我眼中很有些偉大的群體,僅僅用一支筆勾勒出的鮮紅印跡就能評定一個人的對錯,並且別人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這是多麽偉大的力量嗬!
如果我有了這種力量,我就會在江子偉在做一些不好的事情的時候,說他錯了,大錯特錯。然後在他臉上畫一個大大的鮮紅的叉,再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他無從反抗而氣得直喘大氣的狼狽模樣。
不要說我對他太狠,我有我的理由。
江子偉是和我一起從小長到大的,我們生在同一個村子裏。但我們的關係並不好,他的行為於六歲的我來說,太過於卑劣。
江子偉家裏很有些小錢,他的爸爸在鎮子上辦了一個磚瓦廠,是好幾個鎮子的人都知道的大老板。那麽,他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小老板。
他穿的衣服,背的書包,用的文具都比班裏的任何人都要好,並且他有好幾箱子的玩具。因這獨特而珍貴的財產,他有很多很多的擁護者。我覺得他不應該有這樣的榮耀,他不配。
江子偉總是在班級裏用他那破鑼般的嗓音翻唱一些經典的歌曲,經常把一疊白紙撕得粉碎,然後以“天女散花”的形態,讓那些紙片跳舞般落向地麵,並且他經常跟在一些老的都快走不動的老頭老太太身後不斷地說著髒話。
他的擁護者為了有幸玩一下他的玩具,在這種情形下,通常都會歡呼,鼓掌,或著尖叫。
我不一樣,我會不遺餘力用我所能說出的最惡毒的語言“招呼”他。
“你嚎什麽呢,待會再把鬼招來。”
“撒那麽多白紙幹嗎?你家死人啦?”
“整天在人家後麵跑,沒別人長得高就在後麵罵人家,你真是大本事啊。”
江子偉是我們班最高的,但是與那些大人還是不能相比,盡管是身體萎縮了的老人。
不過這些還不算什麽,我最看不慣他的,是他經常欺負女孩子,在把人家弄哭了之後,再變戲法般從髒乎乎的口袋裏掏出一支棒棒糖去把人家給哄笑。
這不是玩人麽?
當時的我認為什麽都可以玩,就是不能玩人,盡管你有錢。所以我當時很痛恨他的行為。但我在這種情況下不能與他爭吵,因為那個被欺負的女孩會幫著他對付我。我不想和女生爭吵,我吵不過她們。
後來我發現了我當時認為錯了。其實這個世界什麽都能玩,包括人,隻要你有錢。而我那從心底噴發而出的熱滾滾的對於教師的敬佩因為他毀了一半,從熱變為了冷。
在學前班的時候,我最喜歡的就是調位。因為每次調位的時候我都可以站在第一排的正中的位置不屑兼挑釁的看著最後一排的江子偉。
我們班調位不按個子的高矮,而是按成績。成績越好的,就可以越往前排坐。盡管前幾排會時不時的接觸到老師的唾沫星子,但我作為第一名,每一次都毫無改變的被調到第一排正中的位置上。我與飛濺的唾沫接觸的最多,我不覺得髒,我深感榮幸。
然而在一次調位的時候,他竟然從最後一排飛躍到了第一排,問題是他的成績依舊是全班倒數第一名。
我很驚奇,等下了課,便去問他:“你的成績那麽差,老師怎麽會讓你坐第一排?”
我的語氣很僵硬,不像詢問,更似審問。
成績好的坐前麵,成績差的坐後麵,這在我眼裏就是一條鐵一樣的規則。在那個時候,鐵在我眼裏是世界上最硬的東西。然而現在這如此堅硬的事物竟被江子偉折斷了,我有點不能接受。
江子偉眼光瞟向遠方,完全不顧及我的感受,在我快要急死的時候,他才慢吞吞的開口:“不為什麽,就是我爸請他吃了一頓飯,說我個子低,坐在後麵看不到黑板,然後他就把我調到前麵了。”
我看著比我高出一個頭的江子偉,心中疑惑,他個子低麽?
答案是不低,而老師為會什麽還把他調到前麵來呢?難道真像他說的那樣。
“老師怎麽會那樣呢?老師是最偉大的,他怎麽可能因為一頓飯就……”
江子偉似是沒聽到我說話,而是憤怒的說:“並且當我爸說讓他經常匯報我在學校裏的情況時,他竟向我爸要了一百塊錢的手機費,真是可惡。”
我耳朵“轟”的一響。
“不可能,老師是最無私的,他怎麽會做這種事呢!”
江子偉看了我兩秒,然後用非常嚴肅的語氣對我說了四個字:“你傻逼啊!”
他從未如此的嚴肅過,但顯然他嚴肅的不是時候,那四個無比粗俗的字糟蹋了這麽珍貴的表情。
現在想想,他那句話真可謂是一針見血,那四個字包含了無盡的智慧和真理。他沒有浪費那個表情,甚至有點節儉。
我對教師這個職業的敬佩開始慢慢變淡。它雖然並未全部消失,依然有一絲痕跡躲藏在心髒的某一角,然而我已不去想它。
我開始尋找新的能夠寄托我思想的東西。我很快就找到了,那一群人穿著警服,他們統一的稱呼叫做警察。
那一年我讀三年級,第一次學習思想品德。上麵有一篇文章寫的是一個警察在一輛公交車上與手持匕首的歹徒英勇搏鬥,在身體被捅了數刀腸子都流出體外的情況下捂著肚子硬生生追了歹徒幾華裏,後增援警察循著血跡追上了歹徒,而那名警察卻因流血過多,傷勢嚴重的原因而死亡的事情。
我很感動,隨繼而來的便是警佩。而我並未去想怎麽有那麽傻逼的歹徒,不趁著警察受傷結果了他,反而被一個半死人追了幾華裏最終落網。
我當時並未去細想,但在經曆了一些事情後,終究是對其產生了嚴重的懷疑。
我們村有一個小賣部,有一天卻失竊了。與其說是失竊,倒不如說是被搶——那些小偷是在被小賣部老板發現後,用一柄明晃晃的砍刀作為依仗,而繼續實施“偷竊”的。
在失竊的第二天,來了兩個警察,其中一個手裏拿著個筆記本,記了些東西,就走了。
再過幾天問那老板事情怎麽樣,老板歎了口氣說:“那些警察問了些東西,要了出警費就走了。然後就不了了之了。
我說:“警察是這樣的麽?”
他歎了口氣,說:“現在的人啊……”
我心裏有點不舒服。
在十二歲那年之後,我每當看到警察都會往地上吐兩口唾沫。
那一年,相鄰的鎮子發生了一件大事。
那個鎮子叫平水鎮,鎮長從前是個收樹的。後來有了點錢,再加上關係,便弄了個鎮長當。可能老本行一直忘不了,在一次看到他所管轄的一個村子裏有一大片的樹林之後,便起了把這些樹收了的心思。
那些樹都還沒多粗,再過幾年賣,定能賣個好價錢,現在賣卻是值不了幾個錢。並且鎮長自詡位高權重,仿佛買了他們的樹還是給他們的麵子,所付的價錢低到令人發指的程度。村民自是不願賣。鎮長竟領了幾個以前的同行,強行把那些樹全給據了。幾十畝的地上隻留下數百個樹樁。天空回蕩著電鋸的翁鳴聲。
那些村民便要去告他。鎮長便擺出一副我是鎮長我怕誰的表情,威脅說:“你們去吧,我讓你們站著去,躺著回來。”
當那些村民趁夜開著三輛三輪車去縣城時,被兩輛大卡車撞了個結實。隨後大卡車便當起了石碾,在殘破的物體上碾過來碾過去。並且而後從車上下來十多個人,每人手裏拿著一根鋼管,碰到沒死的就補上幾棍。
這些是我聽一個混黑幫的人講的,他說鎮長請他們老大吃了一頓飯,塞了個紅包,讓他們把那些人做了。幸運的是有個婦人滾落到了公路兩邊的溝裏,逃過了一難。不幸的是她的雙腿已經廢了,並且給嚇傻了。
當我們成群結隊到公路上去看的時候警察和醫生已經到了那裏。地上蓋了很多白布單。不知是不是白布單帶的不夠,地上仍有殘肢和一些不明黏稠物暴露在我們的眼前。路上全是由鮮血印成的輪胎胎跡。空氣中彌漫著內髒的惡臭和鮮血的腥味。一些同伴當場嘔吐了起來,有的小孩已被嚇哭了。
我們去的時候,未見到那個幸存者。她已經被抬上了救護車。有人說那個女人已經瘋了,問什麽都不知道,隻是愣愣的看著車頂。
她是在透過車頂,與那數十個懸掛於高空之上的靈魂在對視麽?
我當時想,這件事情應該會鬧出很大的動靜吧。
結果這件事情不了了之。這也是那個黑幫閑人能安然無恙的平靜的向我和其他人講述這件事情的緣由。
我發現,教師這個職業是多麽的令人警佩,畢竟他們拿了錢之後會去做事(雖然是為了年終獎)。而警察則是隻拿錢不做事。
哦,我錯了,他們做過事。在春節期間一些混混打工回來的時候,穿上便衣跟在他們身後,當發現他們要做什麽壞事時,猱身而上,將其抓獲。然後,向其父母索要贖人的費用。
他們用盡乎綁架的強硬手段,維護了春節期間社會的治安。
因這些,我無法再對其保持敬佩。而對教師這個職業真正無所謂是在八年級。
那時候學校的每個教室都有了電視機。
一天中午放學吃過飯後,我便回到教室看電視。當時電視上播的是一個地主的居民為了掙錢,在一處天鵝經常棲息捕食的湖中下了微毒農藥。天鵝吃了那些被毒死的魚後,全部“擱淺”在岸上。隨後那些居民便興高彩烈的拎著蛇皮袋去“收屍”了。
它們的天堂在鈑店。
且不說消費者吃了那些帶毒的天鵝會怎樣,單就以事論事,那些“收屍”之人的行為足以令我憤怒。
我對著我們班學習最好的男孩說:“你看,這些人可真慘忍。”
他當時正在做作業,可能我打擾到他了,亦或者,他本身就是個麻木的人。總之,他當時翻了個白眼,用無所謂的語氣說:“那叫什麽殘忍,動物生來就是讓人吃的,再說,幹你屁事啊?!”
我心中微怒,說:“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大聲說:“我有沒有同情心幹你屁事啊?有本事考個第一名再來和我說這些。”
我徹底怒了。
成績好了不起麽?
那可都是命啊!都是命啊!
我在心裏呐喊的時候,已經一腳踢向了他的襠部。他不該站起來的。我要替“鵝“行道,不然我心裏會不安。
我一下子就使出了絕招,用腳攻向他主支露出的破綻。我怕不用這一招打不過他,那樣我心裏會更不安。因為他很可能會反擊,把我狠揍一頓。
我踢中了他,他的臉瞬間變得很難看。
他愣了兩秒,可能正在彷徨,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要不要去捂那個正痛徹心扉讓人極其尷尬的部位。
他在兩秒後,很果斷的彎下身子捂住了襠部,躺在地上在狹小的空間裏“翻、轉、騰、挪”。我是個同情心泛濫的人,我不忍心看著他打個滾都那麽痛苦,便上前一腳將他踢到了走道上,那是個相比桌子底下更為寬闊的地方。
地上的灰塵全沾在了他的身上,他很生動形象的向在場的所有同學解釋了“灰頭土臉”這個詞語。
不到三分鍾,我便被“請”到了辦公室。在離開教室的時候,我回頭狠狠瞪了一眼去告發我的那個女生。
早戀了不起麽?奸夫淫婦!我如是腹誹。
老師罵了我一頓,我據理力爭。
老師大聲說:“同情心,你以為你是誰啊?你打擾了同學學習!”
可能他覺得語氣有些重,便又說:“衝動是魔鬼,以後可不能再去和別人打架了,你還小,現在的任務是好好學習。”
我不想學得對什麽都不在乎,隻在乎試卷上那一個個鮮紅的叉叉勾勾。生命消失前的鮮血,比那些勾勾叉叉更紅,更豔。可惜他們看不到。
如果我以前敬佩的是一群天使,那麽我現在寧願成為一個魔鬼的忠仆。
自那以後,我對教師再無任何感情可表達。
自那以後,我的成績一落千丈。
那天我生了病,便去醫療師。等藥拿好了,我才發現自己竟是沒帶錢。
老校醫看著我窘迫的樣子,當下便猜出了什麽,伸手把藥甩給我,說:“一兩塊錢的東西,算了。拿去吧,病要緊。”
我在那一刻猛然間發現,原來醫生是那嵩高的一個職業。這時,我記起了經常看到的一篇文章。
那篇文章講的事情很簡單,主人公生病沒錢買藥,老醫生便告訴主人公的母親,木槿花是一種藥材,可以用來換主人公所需要服用的藥物……最後,主人公的病好了。
然而,木槿並沒有那麽高的價值。
我心裏一動,嗬,多麽高貴的職業!
我心裏很高興,我又有了可以寄托思想的東西。
放學的時候,我高興的回到家,卻看見我媽一臉愁容的坐在椅子上,她的臉色如雪一樣白,似灰一樣死。
我心裏充滿了不安。
“媽,怎麽了,怎麽沒在醫院陪我爸?”我輕聲問。
我的爸爸在半個月前嘔吐不止,掛了五、六天的藥水都不見效。送到醫院一檢查,腎炎又複發了。
“錢花完了,又得回來借錢。”我媽沙啞著嗓子說。
“前兩天不是剛回來借過麽?怎麽用那麽快?”我又問。
“誰知道呢?藥也不多,咋就這麽貴呢?”我媽說。
那時候,我並不知道有種東西叫做回扣。
第二天,我媽好不容易籌了點錢,就又要趕快去醫院。
“擔擱了,醫生會停藥。”她這樣對戀戀不舍的我說。
我想起了學校的老校醫,對我媽說:“不會的,醫生都是救死扶傷的,他們不會那麽無情。”
我媽並未因為我的話而使行動的速度減慢哪怕半分。她對我說:“你懂什麽啊?住你爸隔壁的那個病人花了十多萬換個腎,出院之前得一直掛藥水保養著。那多貴啊!錢用完了,他媳婦便回家借錢,六天後再到醫院的時候,藥已經停了五天,新換的腎都潰爛了。最後人也死了,那女的哭的啊……好了,不說了,我得走了。你在學校注意自己啊。”
“是麽?”我問。
“嗯。”我媽回答。然後就一陣風似的走了。
那天我去上學的時候,把錢補給了那個老校醫。接過錢的時候,我發現他笑的比任何時候都要燦爛。
一個星期後,我爸回來了。每天躺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在等死”。
生在一個擁有那麽多醫院,那麽多醫生的國度裏,得了病竟隻能在家等死。
我心裏止不住的泛酸。
三、寫在後麵
那些嵩高的職業並不嵩高,在“嵩高”二字底下的那些人,和很多人一樣,自私、貪婪。
他們也隻不過是群普通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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