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天地清明,蛟龍恣意遨遊好不暢快,眨眼到了明水河畔,忽然聽到一陣尖銳風聲向自己襲來!

蛟龍立即翻滾躲避,他背上的鹿箭一時抓不穩嚇得大叫。蛟龍顧及背上的三個孩子,硬生生穩住了身形,隻見一支長箭破空而來,再想躲開為時已晚。

長箭擦過柔軟的腹部,立時撕開一個大口子,鮮血從雲端淋漓灑落。

“倪大哥!”

蛟龍端木償揚大吼:“抓穩了!”猛地升空,卻隻見天地間突然一暗,長天上亮起無數上古秘符,深沉的紫光潑天而下,咒頌如有形的利劍挾鬼哭神泣襲來。相形之下,蛟龍連同背上的三個孩子如同梟鳥爪下的小獸。

天網!

蛟龍已無法再上升,天網猛然收下,壓著他直直下墜,隻聽得耳畔呼嘯的風聲。

“噗通!”明水掀起滔天水浪。

“好極!”河畔一個仙界神官裝扮的青年得意的讚道,他的手上還握著銅角龍筋長弓,正是布下天網追擊蛟龍之人,北帝駕下神官天愚,。

“唉!不知要砸死我明水多少魚蝦。”他身邊的一個中年人望著翻湧的明水,淡淡道。他的身量頗高,眉目如畫,身著紫黑鶴氅,手中握著一支尺長的蒼玉令劍。

“賠你就是了。”天愚不在乎的擺擺手。

“適才方見蛟龍背負有人,此時墜落水中生死難料,你這豈不是作孽?”

“莫要擔心,他們有個什麽是自己倒黴。我隻不過是奉命緝拿天台山私逃門人,況且日前南郡慘遭屠滅,蛟龍有大嫌疑。本來還打量他有多厲害,沒想到不用裕兄出馬,這麽容易就拿下。”

“信口胡說!”這人麵色不愉。

衛士已將蛟龍綁住,另幾個人也一並帶了過來,四個人被牢牢捆住押到了天愚的麵前。

“那……把這三個鬆開吧。”天愚看他不大痛快的樣子,心道他素來古怪,非正非邪,還是莫要惹他為好。反正目的已經達到,索性道“裕兄,蛟龍我帶回去了,這三個……”

這人看見鹿箭和端木償揚被摔的七葷八素,互相靠著大力咳嗽,而道靜已是雙目緊閉,倒在了自己腳下。他半蹲下來查看道靜的鼻息,傳了一些仙力與他,再起身時一道清光閃進袖中。

“便先交給我吧。”

天愚粗略的看了看三個孩子,一個是已經半死不活,另兩個也懵裏懵登,滿身泥水髒的很,看不出有什麽異樣。

“你們是什麽人,為何與蛟龍在一起?”

端木償揚氣還沒有喘順,一時也答不出來。

鹿箭幫道靜在順氣,也沒有理他。

“無禮凡人!”天愚一甩袖子不再看他們,另一邊蛟龍在大力掙紮已經現出了原形。

蛟龍被衛士按住,仍舊昂著頭:“你是天庭派來的?”

天愚輕蔑一笑道:“可以這麽說。”

蛟龍不服:“為何抓我?”

“莫要急,去了休與天牢,自然會審問你的。”

蛟龍知道自己逃出天台山,勢必會有天兵來捉拿自己,心裏卻總還是想著能親自把道靜安全的送回尊上身邊,這下糟了。

“我是外出辦事未歸,並非有意私逃。神官如果認為我有罪,也應當將我押回天台山交予尊上處置,何至於關進天牢?”

天愚不耐煩的道:“南郡前日水患及屠戮一事你有嫌疑,天台山,哼,就別想了。”

說著向衛士一揮手:“押回去!”

天愚臨行向他施以一禮,把這三個拖油瓶交給了他:“裕兄,又要給你添麻煩了。”

這人客氣還禮:“舉手之勞,你我兄弟之間無需這樣客氣。這三個孩童應當是南郡幸存者,稚子無辜,我會好好安頓他們的。”

蛟龍本來還在掙紮,聽到這句話,舒了一口氣,回首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這人盯著他的眼睛,隻有一瞬,就錯開了目光,臉上的表情始終溫和。

蛟龍卻雙目一痛,趕忙別開了臉,任憑衛士拉著他騰空而去。

“你是誰?”端木償揚擋在鹿箭與道靜身前,戒備的盯著這人。

這人越過他的臉看向道靜,淡淡道:“明水之下,同塵宮。”說罷大袖一卷,四個人的身影消失在明水河畔。

端木償揚在腦海裏拚命回憶,無果,師父並不曾提起過這樣一個地方。

下到明水中,最初是一片混沌。約莫半刻鍾後,是一片龐大的宮室,並不是現世的樣子。殿堂高大端穆,不像是仙家府邸,卻隱有王室之風。眾人到了宮門外,仰首望去,隻見巍峨門庭上有一匾額,上書“同塵宮”。宮殿之內高台厚榭,自有一派古樸莊重,若不是頭頂著的不是青天而是碧綠的明水,幾乎讓人以為置身於宗周。

同塵宮中弟子眾多,看得出來這人地位極高深受愛戴,一眾弟子門人皆稱其“宮主”,明明他隻是到家門口轉了轉,弟子們卻仍然列隊相迎。

端木償揚和鹿箭被安置到一處偏殿,看著他把道靜帶走,鹿箭下意識想要阻攔,卻不知為何停下了動作,連她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

端木償揚倒是無所謂,按他的話說,反正已經都躺在人家砧板上了,不如就躺的舒適些吧。

果然沒讓他失望,不一會兒就有仆從送來了熱水衣服,還有聞著噴噴香的飯菜,兩人對這位宮主的好感大增。

鹿箭和端木償揚接連幾日東奔西走,精神和體力都已經達到極限,當下趕緊各自梳洗了,跑到案前狼吞虎咽吃起來。

“山羊,你說道靜有沒有吃飯呀?”

端木償揚整張臉幾乎埋在飯碗裏,含糊不清道:“待會兒咱們吃完了去找找他不就知道了,他是神仙的弟子,少吃幾頓不要緊的。”

鹿箭飛快的啃完一隻雞腿,又轉戰小排骨,邊吃還不忘打嘴仗,這似乎已經成為了她變成人以來,發現的樂趣之一。

“你不也是神仙的徒弟嗎?你怎麽吃這麽多?”

“那你還是仙草呢,你不也吃飯嘛,瞧,還吃肉!小排給我留一個……”

兩個人吃的飽了,正打算出去找道靜。正巧這時有人敲門而入,是同塵宮中的弟子。他進門先是看見食案上杯盤狼藉,一轉頭端木償揚還在打著飽嗝,不由失笑,又覺得不妥,正色道:“兩位,宮主有請。”

鹿箭好奇的蹦蹦跳跳的跑過來,好奇的打量著他,隻見這個人身著紫色道服,佩戴著長劍。她再看看自己和端木償揚,也是類似的裝束,隻不過式樣要簡單些。

“大哥哥,你是這裏的弟子嗎?”

那個人點頭,卻不多言,引領著他們往主殿去。

到了一處雅致的院落,鹿箭跟著帶路的弟子快步往裏去,端木償揚卻略停了下腳步,心裏想著剛才路過主殿上見到的匾額。

“和光同塵”他在心裏記下了這幾個字:“見到師父要問問他。”

“山羊快點!”

“哦,來啦!”

道靜已經醒來,此時靠在床頭,裕宮主坐在床邊端著一碗粥,小心的喂給他。床榻旁坐一個花白胡子的老先生,正在寫著什麽。

“道靜,你醒啦?”鹿箭和端木償揚不管不顧的湊上來,裕宮主忙把手裏的碗端高一些,以免被碰灑。

他看著這兩個孩子,均是紫袍束發,一身同塵宮入門弟子的打扮,先是失笑,下意識看向窗外,輕斥了一聲:“胡鬧!”

後來又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臉上的笑容淡了些。

道靜身著裏衣倚在床頭,他雙眉舒展,眼睛的形狀流暢華麗,若他是清醒著,定然是神采飛揚。此刻看不出半點仙家俠武之氣,好似塵世富貴人家的小公子一般斯文白秀,與前日的失魂落魄之狀有很大的不同。

“我已請仙醫為他診治,發現他乃是受秘術所製,封住了靈竅,非一般醫藥可以治療。現下仙醫正在為他擬一個調養的藥方,暫且幫他調理下身體的虧虛吧。”

原來床前那個花白胡子的老先生是仙醫,鹿箭跑過去,學著端木償揚的樣子施以一禮。

“老伯伯,道靜他要怎樣才能治好呢?”

仙醫的手陡然一震,大驚失色的看著鹿箭:“他……他是道靜?”

端木償揚急忙上前把鹿箭拉到身後,磕磕巴巴的解釋道:“啊,啊,那個,他是叫端木道靜,是,是我弟弟。我叫端木償揚,這個,呃,女孩,叫端木鹿箭,是我妹妹,我們是南郡的人,嗯!”

仙醫疑惑的聽完,看向裕宮主,後者不動聲色,輕輕點了點頭。

“哦,這樣啊。”仙醫做思索狀,撚著胡須,慢悠悠道:“老夫是力所不能及,不過老夫的師兄乃是東嶽第一神醫虛無常,向來專攻疑難雜症。你們這麽關心,呃,令弟,老夫可以為你們引薦到他那裏去碰碰運氣。”

鹿箭和端木償揚大喜過望,連忙道謝。

兩個大人對視一眼,各有深意的輕笑。

“救死扶傷乃是醫家本分,你們要謝就謝同塵宮宮主吧。”

兩個人又齊齊回頭向裕宮主行禮。

看他們均是麵有疲憊之色,裕宮主喚來弟子吩咐帶他們下去好好休息,又囑咐道:“你們也不用謝我,世間萬事皆有因緣。明日趕往東嶽,無論結果如何,都隨時可以回我這同塵宮。”

仙醫與他們一同出來,一路走著,一路旁敲側擊的打聽南郡的事,端木償揚小心的回答。

進入偏殿,帶路的弟子告退,仙醫好整以暇的在矮榻坐下。

“過來。”

鹿箭和端木償揚怯生生的圍過去。

仙醫看向鹿箭,“伸手。”

鹿箭隻得伸出手腕讓仙醫診脈,仙醫為她診完脈,又探了探端木償揚的脈象。

“南郡邪氣過重,你們兩個都受了些內傷,恰好我隨身帶著去穢除邪的丹藥,你們一人一顆吃了吧。”

看著仙醫慢悠悠的拿出一個白瓷小藥瓶,端木償揚動了動筋骨,是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聽話的吃了藥,又喂給鹿箭吃了一顆。

仙醫又閑聊了一會兒,看著兩個孩子身上的靈氣與仙力已然消失,才放心的離開。

“明日我會帶你們一同去東嶽,今晚什麽都不要想,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