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異鄉味道

第二章 異鄉味道

城市的夜並不黑,四處都是五彩的燈光,把應有的寂靜裝扮得鬧鬧嚷嚷的,喻文提著行李站在出站口,東南西北的四處望了個遍。

四處的高樓像拖拉著天邊的星星和月亮,站台上傳來的清脆廣播聲使喻文感覺到自己的弱小;耳邊不斷飄過接到親友們興奮的歡呼聲,陌生的四周突然使喻文記起了腳下是他鄉之土,自己已成為異鄉的遊子。

前來接她的陳喻洪揮舞著手臂,激動的叫嚷著她的名字。

“姐,我等你好久了。”喻洪接過行李很是興奮的說,臉上露出了他對親人深長的思念。

喻文衝弟弟笑笑,道:“來那麽早幹嘛,今天沒工作?”

喻洪那高興勁無法形容,他一邊跳一邊朝前走,看著幼嫩的弟弟為了賺錢支持家用而過早退離了學校,喻文心裏有種說不出的酸楚。

“姐,感覺這邊怎麽樣?”喻洪問。

“大晚上的你讓我怎麽感覺,啥感覺都沒有。”喻文心裏其實很不舒服,但為了不讓弟弟多想所以將自己的心情一語帶過了。

喻洪將姐姐拉到一個電話機旁,指指一個大大的、淡黃色的電話機,道:“給家裏報個平安,讓老爸老媽放下那顆心。”

喻文看了看站在電話機後麵的婦女。衝動中又有些猶豫,她正要問問資費,那婦人很主動的遞給她一張已弄得油脂墨黑的資費表。

“先報個平安吧。”喻洪推了推楞楞的姐姐。喻文掃了眼資費表後慢吞吞的拿起電話,很簡短的和父母通話後便掛了。

那婦人隨即按下計費鍵後兩手環抱在胸前,等著喻文付費。

“怎麽這麽多錢,老板弄錯了吧。”話機裏傳出喻文剛才的高昂通話費,她不相信的望著老板問。

“打長途起機費五席(十)啦,加上你的通話費席塊,一共就是六席。”老板比劃著並用方言告訴他們,又再次按下那個計費鍵。

喻文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盯著那個婦女,道:“什麽起機費?打個電話還要起機費?”

“我這戲(是)無繩電掛(話)啦,當然要貴一點,那上麵有寫呀,你自己看看吧。”老板肥胖的身體向前一傾,伸出右手指著資費表最下麵的一排小字。她的花格子襯衣有些老舊,露出大半截手膀子和腰部一部份多餘的肥肉,她那粗曠的聲音和不容多說的語氣,實實在在的體現出這當地無業、貧苦人家討生活的潑辣姿態。

喻文並不順服,要與她大聲的理論,道:“打之前你怎麽沒說,什麽起機費,兩分鍾電話要那麽多錢嗎?”

“你快點給錢吧,我又不是沒給你看資費表,真是的,快點給錢啦。”那婦女的口氣不容再說,收回資費表,插腰蹲足的高聲重申著給錢幾個字,像極了電視裏黑店老板娘討錢時的模樣。

六十元錢在學校可是喻文兩星期的夥食費,一個短短的電話就能用掉那麽多錢,她心痛得要命,而且從沒聽說過打電話還要什麽起機費,她自然不會輕易給出。

“你這是什麽收費標準,兩分鍾哎,最多兩塊錢。”喻文一邊說一邊天真的遞給對方十元錢。

“六席得啦,你以為我不認識錢。”那婦女毫不客氣的將錢丟回給喻文。

正當喻文低頭準備拾起老板丟回的錢時,那婦人像被電了似的,搶在喻文前麵抓起那十塊錢,並一邊收儉擺在外麵的物品一邊催促道:“你快點給錢啦,還有五十,我要收攤了,你快點啦。”

四周的攤位都起了**,那婦女更是著急。

從遠及近傳來一聲長長的警笛,原本一小團一小團站著的男人女人驚慌的四處狂跑開了。喻文和喻洪看著那婦女狼狽的推著小推車與別的攤主一起狂奔的樣子有些摸不著頭腦。

“姐!”喻洪驚訝的喊到。

喻文既同情又憎恨的看著那一群被警笛嚇傻,被警車猛追的男女,沒在意響在耳邊的聲音。

“姐,你的箱子呢?”喻洪搖了搖依然看著前方,麵無表情的姐姐。

喻文這才條件性的低下頭掃視一圈地麵,很失態的大叫:“啊!誰拿了我的箱子?”

“誰拿了我的箱子?”周圍的人收回視線看著她,她又拉開嗓子喊出兩聲。

“箱子被他們提走了,剛才那些逃跑的全是騙子,我看著他們拉著箱子跑的。”不遠處一個被喻方的叫喊聲提醒才想起自己箱子的年輕人慌張的給了答案。

是的,箱子的確被他們順便帶走了,但等喻文明白過來時,那一群人己被警察追得不知了去向,離他們不遠的幾人也在驚慌地到處尋找著丟失的物品。

“怎麽辦?東西全在裏麵?”喻洪緊張的問快哭出聲的姐姐。

喻文取下肩上的包,伸手摸了摸,道:“錢和身份證在這個包裏,箱子裏裝的是書和衣服。”

喻洪望著姐姐又問:“那怎麽辦?”

“走。”喻文喊出一聲後便拉起喻洪朝車站右邊的拐角處跑了去。

“那箱子很重,說不定他們跑不動給丟了,我們去看看。”喻文很快解釋了弟弟心中的疑問。

車站右邊的拐角處隻有幾盞路燈,中間隔著個大花台,越往前走地上越來越多零散的物品,他們借著暗淡的燈光尋找著那隻丟失的箱子。

清亮的警笛聲再次從遠處傳了過來,同時為他們送來一束高亮的光線。

“在這兒……”

姐弟倆同時瞄到了草叢中的箱子,很興奮的喊到,但臉上的笑容很快變得尷尬,喻文慢慢縮回那隻伸向箱子的左手,楞楞的站直了身子。

她傻笑著,看著那張嚴肅的臉,道:“叔叔,那是我的箱子。”

“你的?你和那些人一夥的?”穿製服的人問,並提出了草叢中的箱子。

“不是一夥的,不是一夥的。”喻文左右擺動著頭,搖慌著手急切的向對方解釋。

警察看了看個子較矮的姐弟倆,問:“為什麽說這箱子是你的?身份證給我看看。”

喻文很快拿出身份證,喻洪卻磨蹭著東摸西撓的,像混身不自在的樣子。

“喻洪快點拿出來看看呀。”看警察盯著他倆,喻文伸手抓抓弟弟的後背小聲說。

“出來時忘了,她是我姐,就看她的行不行。”喻洪很是幼稚的問,逗笑了站在麵前和跨坐在警摩上的兩年輕警察。

“頭兒,這麽晚了小青年帶回局裏吧。”警摩上的青年說話了,並且提出一個不利於喻文姐弟倆的意見。

“別別,叔叔,我剛來這兒,不是和他們一夥的,也不是不良青年,別讓我們去警局。”喻文說著竟傷心的掉下淚來。

“我是來接我姐的,剛才我們給家裏打電話,結果兩分鍾就要收費六十,所以和那人扯了兩句,你們來那些人慌著跑,我們沒注意箱子,結果被他們提走了。”喻洪看姐姐哭了便忙向警察說明情況,主要是不想被拉去警局。

警察看了看他,道:“哎,不過你沒身份證明,這得回局裏填個資料。假收費我們也聽說了,但不了解具體情況,而且領走這東西要登記,你們就和我們回警局把情況好好說說吧。”

“我剛來,什麽都沒做,為什麽要去警局?那本來就是我的箱子。”喻文抽泣著,倔強的盯著兩警察,又氣又恨的說。

警察檢著地上零散的物品,道:“這些東西都是我們要帶回去的,你要想領走就得到警局辦領取手續;還有你弟弟沒身份證、沒暫住證、沒工作證,這麽晚了把你們帶回局裏是對你們的人身安全負責,對我們工作負責,懂嗎小妹妹?”

“走吧小妹,就是走個遺失物件領取流程,沒什麽的,上頭有規定怕錯領了別人的東西,我們也是照章辦事。”青年警察裝好檢來的物件,對還在流淚的喻文再次解釋說。

喻文姐弟倆隻是時不時路過他們鎮上的警局,對那個地方的印象一直就是清靜、孤冷;然而,此時的這個異地警局更讓他們覺得低沉、陰深;大廳的燈光雖異常明亮,但卻無人穿梭,有如入荒原之地般清蕭。

兩警察很客氣的為他倆倒上水,了解完情況後將箱子還給喻文,但喻洪無證,所以必須等有人送來證明文件後才能離開。

一個是剛從高中課堂出來的黃毛丫頭,一個是已在外打工半年的小青年,兩個都還隻能稱為不懂世道、不知江湖險惡的小屁孩子,就那樣可憐兮兮的在休息室裏相依著睡了。

“小妹、小兄弟,醒啦,吃早飯了。”青年警察頂個托盤輕聲朝他倆喊到。

喻文睜開眼,推推還在熟睡的弟弟,道:“喻洪,醒啦,快醒啦。”

“吃早飯吧,剛買的,估計有點餓了。”青年警察又喊到。

喻文真餓了,很不客氣的拿起一個饅頭猛啃起來,但剛啃到一半卻滿臉是淚的哭了。

“這是我來這邊的第一餐飯,竟是在警局……”她硬咽著,扔掉手裏那大半個饅頭。

“姐,姐”喻洪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小聲喚著流淚的姐姐。

青年警察見喻文那般傷心的哭泣,竟也有些傷感,他放下手裏端著的稀飯,站起身定定的看著麵前的早餐-――饅頭、稀飯、泡菜。

對於剛從高中課堂走向社會的女孩來說,這是一餐異常酸楚的飯,也是一餐隻能和淚咽下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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