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玉芳儀歿
第五章 玉芳儀歿
這日,戶部書令史的妹妹潘紫?前來府中尋青桑下棋。
紫?年方十七,定於下月初十成親,嫁地是京城珠寶商戶錢大山的長子錢成。
兩人結識於兩年前的選妃,隻是紫?在三考才藝時被除了名。
後聽說青桑也落了選,紫?便主動交好,倆人漸漸熟絡,時常一起吟詩作賦,彈琴下棋,後又由紫?薦了錢成的妹妹錢小夕和鴻臚寺少卿之女葛芸兒,四人常常一起品茶賞景,下棋吟詩,偶爾也玩“葉子戲”,感情頗好。
“姐姐忙於婚事今日怎有空到此尋我?”青桑戲笑道。
“前些日子正值殘冬,不適外出,加上群芳暫息,了無生趣,可憋壞了我。今日天氣大好,我便去訪芸兒,小夕,怎知皆不遇,隻好順道來叨擾妹妹了。”紫?說著就坐在了花園的石凳上。
青桑見了,忙命雪盞取了兩隻團墊,請了紫?起身,墊於石凳之上。
“天氣咋暖還寒,石凳透涼,還是有了團墊好些。”青桑也坐下,再命雪盞去取了棋盤,端些糕點。
“還是妹妹心細。”紫?讚道。又接著說:“今日我們不如以黑白雙丸,賭個勝負,輸棋者罰她飲三杯茶可好?”
青桑不覺笑道:“若講著下棋,同你對著,我無須用心便可取勝
。如此說來,姐姐你雖為鬥我圍棋,實想騙我茶喝。”
紫?知她棋藝好,但仍不服道:“怎就見我一定會輸。你不知我到錢郎那學了些巧術,錢郎的棋藝可是在京城小有名氣的,所以師承於他,我也未必會輸。”
青桑撲哧一笑,戲謔道:“姐姐尚未過門,便錢郎錢郎的叫,桑兒都聽著臉紅。”
紫?見她取笑她,忍不住撲上去想要捏她臉蛋,嘴裏嬉笑道:“讓我看看桑兒臉皮何時變得如此薄了。”
青桑笑著躲開了。
玩鬧了一會。見雪盞已擺好了棋盤,兩人又落座,開始對弈起來。
隻是紫?性子鬧,剛下了一會,又開口道:“聽聞玉芳儀已懷了龍胎?”
“恩,已三月有餘。”青桑一邊落子,一邊回道。青玉這兩年喜訊迭報,先是入宮半年後被晉為美人,之後沒多久又晉為婕妤,年前又傳來懷了龍胎被晉為芳儀的消息。
“看來蒲家要大富大貴了,妹妹以後也能尋得更好的人家。你家二姐定親了嗎?”紫?在棋盤上落了一子。
“姐姐還是專心下棋吧,這子落得不妙。”青桑笑著提醒道。
紫?不以為然道:“才下了幾子,安能看出好壞來?”
青桑笑著輕輕搖了搖頭,看來這紫?的棋藝並未有什麽長進。然二人也隻是打發時間,倒不必較真。
“父親和大娘尋了幾戶人家,隻是不知二姐何意?近幾日老祖宗催得緊了,依我看不出兩日便會有音訊。”青桑道。
“你家二姐也有十八了,老太太定是急的。”紫?執著棋子,思索著落哪。
青桑隻是笑笑,未作他言。
“對了,本朝規矩,三品以上嬪妃懷了龍胎後,親母可有三次進宮隨侍的機會,雖然每次隻有短短三日,但也是大恩
。不知你家大娘有無稟呈內庭,進宮探望?”紫?問。
“上元剛過大娘就領了青璧進宮了,回來後說是略瘦了些,但胃口還好。”青桑原也懇請大娘帶她一同進宮,這兩年除了晉封的消息,青玉在宮中的光景是一點也不得知,青桑也是掛心的很。
柳氏雖知青玉、青桑交好,但這入宮本是要至親,且隻能隨帶一人,按常理自然是要帶親妹妹的。青桑知後也就作罷了。
柳氏回來後交予青桑一支雙蝶玉簪,說是青玉托其轉交的,此物為皇帝禦賜,青玉贈予青桑,望其早日覓得如意之人,終身有托。
聽了柳氏帶回的話,又見這栩栩如生的雙蝶簪,青桑覺著青玉在宮中定是不痛快,所以才願她覓得一人,白首相依。
想到這,青桑覺著若如紫?這般最好。紫?與錢成是青梅竹馬。紫?入三考時,在琴藝和舞藝中選了舞藝,卻跳得手僵腳硬,如同猴耍,惹得眾名媛掩嘴偷笑,這才被除了名。青桑知她是故意的,因為錢成。現在紫?如願以償,有情人終成眷屬,在這個時代,這才是讓人羨慕的。
兩人下棋閑談不知不自覺已過了酉時,天色漸暗,紫?起身正要告辭離去,忽見管家祥叔急忙忙跑來,滿臉的悲戚之色。也未同她行禮,就對青桑說道:“三小姐,老爺請您快去大娘子院中。”
青桑見他言行失當,臉色發白,隻覺出了什麽事,趕忙問道:“出什麽事了?”
祥叔張了張嘴,似說不出口,終深吸一口氣,悲然說道:“玉芳儀……玉芳儀歿了!”
青桑頓覺眼前一黑,往後退了一步。雪盞、紫?忙上前扶住她。
青桑此時腦子裏一片迷蒙,張了張嘴竟未發出一字。還是紫?知她想問什麽,朝著祥叔問道:“怎麽就沒了?”
祥叔哽咽著說:“宮裏傳來消息說是午後玉芳儀去園子裏散步,不知怎得就覺腹痛,回來後就小產了,血流不止,然後就這樣沒了!”說到最後,祥叔已是老淚眾橫。青玉也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待他們下人又知冷暖,就這樣沒了,心裏也是異常難受
。
他深知青桑與青玉感情最好,這會子見青桑臉無血色,兩眼呆滯,深怕她刺激過了,失了神。便哭著厲聲大喊:“三小姐,你還有老太太、老爺呢!”
青桑這才“哇”地一聲哭出來。
連日來,蒲府裏都是一片悲切之色,本懷有龍胎是大喜之事,現反成了大悲。
青玉的喪事禮部簡單操辦了,葬在了皇陵北側。皇帝破例賜了諡號淑。
青桑常常想這對青玉也算是種安慰吧。尚未封妃能得皇帝賜諡號也說明她終在皇帝心中烙了印。哪怕隻是淺淺的一點。
柳氏病了,連著幾日的高燒不退。青璧日日侍奉床前,消瘦了不少。
親姐已逝,親母病重,青璧心境不佳,自沒了爭強鬥勝的心。見青桑來看望母親,也隻是淡淡相視,不再言語挑釁。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家中雖然悲傷,但終不能掛白,青桑為了紀念青玉,這些日子穿得更素了。
又過幾日,青桑在園子裏觀景憶故人,不知怎得就邪風入體,一病不起。
府裏去的去,病的病,連著久病不愈的鄭氏,已有三個病人了。
老太太迷信,擔心是青玉死後的煞氣衝了府。說家寶可是府中獨苗,受不得年衝撞,竟不顧蒲繼年的勸阻,領著家寶去了城外的普濟寺禮佛吃齋去了。
躺在病榻上的青桑聽雪盞這麽一說,隻覺心中一涼,冷冷說道:“青玉不是她的親孫女嗎?生前對她也是恭敬孝順,這會子倒懼了?敢情隻有孫子才是親的,旁的都是些不要緊的。”說完,氣急,直咳得小臉通紅。
在旁的雪盞急得連連拍著她的背,淒惶說道:“小姐何須為此滯氣,身子才是最要緊的。”
青桑慢慢止住了咳,側躺於榻上閉目小憩。
雪盞見她形容憔悴,知她心中悲苦,這病多半也是近日怏怏不樂所致,心中也是難過,輕掩了房門,去了廚房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