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鐵仙觀

第四十六章 鐵仙觀

道觀內傳出那聲吼叫,讓外麵所有人渾身一震,白仲政反應極快,直接衝向一旁的賀晨雪處,擋在她的身前。遠處的假那枝也立即蹲下來,抬眼緊盯著門內,不過等她一眼看去的時候,反應與正站在門口的刑術一樣完全驚呆了——怒吼聲傳來之後,從道觀中的山洞中衝出了一匹披著七彩鱗甲的戰馬,戰馬上騎著一個手持馬槊穿著怪異鎧甲的武士,而那武士手中馬槊的槍頭距離刑術的麵部隻有不到幾厘米的距離。

時間就如同停止了一樣,門外的人緊盯著刑術和衝出的戰馬武士,而刑術的目光則集中在眼前的馬槊槍頭之上,那戰馬與武士也完全不動,但身上的鎧甲一直閃爍著七彩光芒。

許久,刑術慢慢收腳回去,緊接著抬手去觸碰眼前的那槍頭,因為站得最近,他發現那戰馬和武士都是半透明的。

刑術的手慢慢穿透那槍頭,隨後道:“是光影,和先前我們看到的花燈一樣,都隻是光影走馬燈而已。”

身後的眾人鬆了一口氣,慢慢上前,走到門口去仔細看著。

刑術站在那,用手左右晃動著,隨後站在側麵,這才看清楚,所謂的戰馬武士都不過是道觀中心位置的一塊銅鏡反射出來的影子,那塊銅鏡先前並沒有出現,而是在刑術踩到門口的機關磚之後,擺放銅鏡的石台這才從前方的地麵升起來。

“你們別動,也許還有其他的什麽機關,我先進去看看。”刑術從左側繞過去,剛走了一步,又踩動了旁邊的地磚,這一步下去,在銅鏡後麵又射出一道光束,光束照向銅鏡,銅鏡左側又投射出一連串其他的固定光影,出現了其他模樣的戰馬武士,其模樣與走馬燈之中的大同小異。

刑術一路朝著銅鏡走去,試探著踩著地上的地磚,每踩動一塊,銅鏡中就會反射出另外一部分光影來,但是每當刑術鬆開腳的時候,先前因為踩下那塊磚而觸發的光影就會消失,再踩下其他的地磚,出現的就是新的光影,與先前的完全不同。

刑術扭頭看著門外的三人:“我過去看看那麵銅鏡。”

門外三人點頭,刑術小心翼翼上前,走到銅鏡的過程中,他才發現這個道觀內仿佛在千年前經曆了一場殺戮,從周圍散落的物件,還有支離破碎的屍骨,以及屍骨周圍掉落的那些箭支,長刀,短劍都在證明著他的推測。

終於來到那麵銅鏡之前,刑術湊近,卻沒有看出銅鏡上到底有什麽機關,倒是發現銅鏡後麵有一顆圓球,圓球上麵有無數個小孔,但似乎圓球有兩層,外麵一層上麵布滿了小孔,裏麵一層似乎有一種閉合的蓋子,踩動地磚之後就會觸動那些小孔上麵的蓋子打開,隨後小孔中會射出光線來照射到銅鏡的背部,從而導致了那種固定的光影出現。

“白仲政,你數一下門口到我這裏的地上有多少塊地磚,隻數那種黑色的地磚。”刑術說完,又看著賀晨雪道,“晨雪,你過來幫個忙,借用你的眼睛看一下。”

賀晨雪走來的時候,白仲政已經俯身下去開始數著地磚,當他伸手摸著第一塊地磚的時候,立即抬頭看著刑術道:“這種地磚是鐵製的。”

刑術點頭:“對,隻有這種鐵製的地磚才會觸發機關。”

假那枝則慢慢走進來,沿著道觀左側的洞壁慢慢走著,觀察著洞壁上麵,時不時抬手去撫摸一下,似乎覺得洞壁上也應該有什麽機關一樣。

賀晨雪來到刑術身邊,刑術指著銅鏡道:“你自己看看銅鏡上麵,上麵似乎有什麽東西還有字,我看不清楚到底是什麽。”

賀晨雪點頭,仔細看著,隨後一愣,稍微想了想又繼續看下去,而刑術則在數著圓球上麵的小孔。許久,白仲政走來說:“黑色的地磚一共有九十九塊。”

刑術點頭:“那就對了,圓球上麵的小孔也有九十九個。”

白仲政看著小孔道:“你的意思是圓球上麵的小孔與地磚是對應的?”

“對。”刑術點頭,指著小孔道,“圓球裏外兩層,我踩下某個地磚,固定的小孔的蓋子就會挪開,裏麵的光線就會射出來,射向銅鏡之後產生那種奇特的光影,這個道士真的是個天才,這種精密的機械,不要說千年前了,哪怕是放到現在來,隻是用單純的機械,不配合某種程序,要做出來都很難。”

刑術踩下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塊鐵磚,圓球開始轉動,其中一個小孔打開,一束光線射出來,射到銅鏡之中,隨後投射出一名手持長槍的步行槍兵在遠處。

白仲政從側麵湊近小孔,隨後道:“裏麵好像是一顆什麽寶石夜明珠之類的東西。”

“渤海國震國公。”賀晨雪忽然指著銅鏡一側說道,“銅鏡上麵有字,不過字體的排列是亂的,不過先前你踩下那塊地磚的時候,這六個字亮起來了。”

刑術立即上前,但他的眼睛完全看不見,不像賀晨雪的綠眼單瞳看得那麽清楚,哪怕是賀晨雪指著鏡麵上給他看,他也看不清楚。

賀晨雪尋思了一陣道:“既然地磚、圓球小孔和銅鏡是有一個遞進關係的,而且光影產生的時候,上麵還有文字顯現,加上文字原本是胡亂排列的,我推測,鏡麵上的文字應該是某種類似密碼的東西,必須按照一定的規律踩中地磚,文字才會按照順序顯現出來,從而拚湊出完全的記載。”

刑術皺眉:“但是我們不可能知道規律,隻有用笨辦法。”

賀晨雪道:“你是說,你和白仲政去踩磚,我在這裏記錄文字,把每一次顯現出來的文字記錄下來,記錄九十九次,然後將這些文字放在一起,按照文字結構重新排列?”

刑術點頭:“除此之外,別無他法,隻能這樣了。”

說著,刑術看著白仲政,白仲政卻一揚頭,示意他們去看假那枝。

此時的假那枝正從那些地上的屍骨,以及散落的物件前一一走過,時不時湊近看一下,還用戴著手套的手去輕輕觸摸,隨後聞著手指,時不時低聲自言自語什麽。

刑術搖頭,示意先不要管假那枝,先搞清楚銅鏡的事情再說。

緊接著,三人分頭行事,賀晨雪拿出紙筆,開始一一記錄,而刑術和白仲政則一左一右,慢慢地踩著那些地磚,每踩下一塊,就用紅筆在地磚上畫一個序列號,賀晨雪也會同時在這塊地磚踩下顯現的文字後麵畫上相同的符號。

假那枝則站在道觀往裏的那個山洞口,一直觀望著,不知道在看什麽。

足足花了一個半小時,三人才合力將那些文字全部記錄下來,緊接著賀晨雪抱著筆記本坐在一側,開始拚湊上麵的文字。

拚湊那些文字又花了足足兩小時左右,刑術和白仲政也趁機輪流休息,一人小睡了一會兒,因為是古文的原因,所以要拚出來有些吃力。

終於,賀晨雪拚出來了,讓白仲政搖醒了還在睡覺的刑術,將拚湊好的那段長文字遞給了刑術,讓他看。

刑術揉著眼睛,喝著水看著,隨後皺眉道:“天地鏡,銘天地。這是什麽意思?”

賀晨雪指著那段文字道:“天地鏡指的就是這麵銅鏡吧?我推測是這樣的。上麵寫道,之所以建造這一切,是為了頌揚渤海國震國公,其實很多都算是廢話,上麵寫著這位震國公無比神勇,機智過人,多次出奇兵輕易擊敗了來犯的唐軍。”

白仲政納悶:“來犯的唐軍?”

賀晨雪道:“雖然說渤海國這個稱呼算是唐賜的,但準確的來說算是唐玄宗時期,在那之前渤海國,也就是俗稱的忽汗國叫的是震國,來前我查過資料,當時的渤海國統治者被封為渤海郡王,不過在武周時期,也就是武則天統治時期,武則天賜封其為震國公,這裏的震不應該是威震八方的意思,應該屬於震國的震字,而這個震字應該是來源於八卦當中的震位,不過這裏有個非常矛盾的地方。”

“的確矛盾。”刑術看著文字道,“因為在當時的渤海國統治者大武藝反叛,其弟大門藝擔心得罪唐朝,投奔唐朝,隻有那個時代渤海國才與唐朝交戰,並且在唐中宗複位之後,才封其為渤海郡王,至於渤海國這個名號,都是後來的唐玄宗時期才有的,也就是說在唐後期這裏才升格為了國,而且還是在玄宗之後,過了肅宗後的代宗。所以,按照唐朝的記載來算,這裏與唐朝交惡的時候,根本沒有渤海國的稱呼,更不可能這裏的統治者還沿用唐朝冊封的震國公爵位,那不是很可笑嗎?”

白仲政道:“的確可笑,與敵人交戰的時候,怎麽還可能拿出敵人所冊封的爵位耀武揚威。”

“所以,我推測,修建這個天地府時,應該是渤海國晚期,被契丹滅國的那段時期,或者是更晚,否則的話,除非這個叫鑄鐵仙的人會穿越時空,在武周時期就知道後百年的事情,那是不可能的。”刑術放下筆記本,猛地又拿起來,看到文字上麵的序列號,忽然一拍腦袋道,“對呀,鐵磚和文字的對應順序。”

“終於想到了?”前方的假那枝轉身道,“先前你們羅列序列號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們已經明白了。”

賀晨雪一時沒反應過來,問:“什麽意思?”

刑術解釋道:“你想想看,踩下地磚才能顯現文字,實際上應該是反過來的,也就是說,文字是打亂的,踩下地磚的順序也是亂的,如果按照這段斷裂的文字的正確組合順序來踩下地磚,也許就是揭開謎底的時候。”

白仲政看著地磚道:“對,文字的第一個詞的序號是多少。”

賀晨雪看著筆記本道:“四十七。”

白仲政立即找到標記為“四十七”的地磚,看著刑術,刑術點頭,他抬腳踩下去,緊接著光影再次出現,等他抬腳起來的時候,發現那光影並沒有消失,隨後眾人按照文字的正確排列序號一一踩下去,終於發現了這個神秘光影所記錄的真相。

按照光影上麵顯現出來的畫麵,他們推測出,這是渤海國滅國時候發生的事情,大意就是當時契丹大軍進攻了渤海國,但與此同時,一支唐軍也出現,雖然隻是一支輕騎兵隊伍,但十分強悍,輕易擊潰了渤海國的軍隊,緊接著衝入城中進行燒殺。

刑術等人看到光影重疊後重新出現的畫麵時,無比驚訝,刑術不禁道:“這個人簡直就是個天才中的天才,如果不按照正確的順序踩下地磚,出現的光影隻是一群武士而已,但按照正確的光影踩下去,那些武士的光影重疊在一起,就變成了其他的畫麵,而且還是像幻燈片一樣一一顯現。”

“等等——”賀晨雪此時喊道,指著光影中穿著比較華麗的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人道,“這兩個人是誰?”

假那枝在一側道:“看樣子是當時的渤海國統治者,這兩個人身邊還跪著不少人,其中不少人看樣子是文官武將,能讓這些人下跪的,應該隻有國王吧。”

賀晨雪搖頭:“但是怎麽會有兩個國王?”

刑術對白仲政道:“白仲政,你繼續按照順序踩下去,看看下麵會出現什麽。”

隨後的畫麵展示,讓四人明白,在當時渤海國戰敗開城投降之前,渤海國的國王找了替身,而自己則在一眾侍衛的保護下離開了,還帶了滿滿五車應該是財寶之類的東西離開,緊接著在某個山腳下,帶著兩個道童的道士迎接了他們,帶著他們進了山。

緊接著的畫麵,就是這位國王在道士的引領下,來到了還沒有完全修建完畢的天地府。

眾人一直目不轉睛地看完,終於明白了怎麽回事,這個地方應該是渤海國後期的統治者讓那個叫鑄鐵仙的人修建的,當然,也許是鑄鐵仙的提議,但沒有完全修建完畢的前提下,渤海國亡國,國王用找的替身替代自己,然後躲在了下麵,當然事情並沒有因此結束。

其後也許是鑄鐵仙覺得用畫麵來表示太過於麻煩,後麵全顯現的是文字,文字的大概意思是指那個替身國王出賣了真國王,契丹大軍趕來尋找他們,而帶領他們的是當時契丹皇太子耶律倍,這批軍人進入了天地府之中,因為機關的關係死傷慘重。

文字顯現到這裏又出現了畫麵,畫麵顯現的是耶律倍死在了先前他們度過的那個蟲洞之中……

看到這裏,刑術立即揮手道:“停停停!不可能的事情!”

白仲政不怎麽了解曆史,扭頭問:“怎麽了?”

賀晨雪也皺眉,她對那一段曆史也是模模糊糊的,不明白怎麽回事。

假那枝則開口道:“刑老板的意思是,耶律倍不可能死在那裏,因為耶律倍後來還成為了東丹國的統治者,被他父親耶律阿保機封為人皇王,因為那時候耶律阿保機自稱為天皇帝,皇後稱為地皇後,不過在阿保機死後,耶律倍並沒有成為當時契丹的皇帝,因為耶律倍的思想比較傾向於學習當時最強大的漢族,但其母親和弟弟卻不以為然,而他母親更喜歡其弟弟耶律德光,最終耶律倍沒有成為皇帝,又因為懼怕其成為皇帝的弟弟加害自己,逃往了後唐,所以,他不可能死在天地府當中。”

刑術看著假那枝道:“史書是那樣記載的,所以,耶律倍不可能死在這裏。”

賀晨雪不解道:“那這個鑄鐵仙為什麽要記錄這件事?有什麽意義嗎?”

白仲政道:“先看完再說吧,而且那邊還有個洞呢,指不定裏麵還有什麽東西,說不定有個地下行宮之類的地方,因為我們一路過來,看到的全都是機關,一個國家的國王怎麽可能在這種地方住著。”

刑術點頭:“繼續吧。”

接下來的畫麵就更令人驚訝了,因為畫麵沒有再描寫關於天地府的事情了,隻是寫了這個地方被封住了,隨後被契丹大軍包圍,而率領這群契丹大軍返回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先前明明已經死在蟲洞的耶律倍。

最後一個畫麵結束後,白仲政鬆開踩下地磚的腳,扭頭看著其他人,其他人都處於呆滯狀態,就連假那枝也隻是盯著地麵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許久,刑術打破沉默:“我有點糊塗了。”

賀晨雪卻突然語出驚人:“會不會……是有人替換了耶律倍?”

刑術一驚,此時遠處的假那枝也立即扭頭盯著賀晨雪,白仲政皺眉道:“這不可能吧?一個堂堂的契丹皇太子,死在這裏沒有人知道,這麽輕易就被人替換了?哪兒去找一個長得一模一樣,而且舉手投足加口音都一樣的人?”

刑術也點頭:“是呀,雖然是個可能性,但這個可能性太低了。”

賀晨雪卻堅持道:“也許可以易容呀?”說著,賀晨雪下意識看向了遠處的假那枝,言下之意是,假那枝都可以有如此精湛的易容術,這種技術是從中國古代傳下來的,說不定當時就有。

假那枝隻是冷哼了一聲,沒有接那茬。

刑術看著那麵銅鏡道:“不管怎麽說,基本上這個地方是怎麽形成的我們查清楚了,至於忽汗國的寶藏嘛,我覺得應該隻是個噱頭吧,千年間,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在這裏,我們的目的也達到了,現在隻能繼續前進,然後找到出口離開。”

“還有……”賀晨雪低低道,“要解決劉誌剛的事情,我知道,我現在說出這個請求來很唐突,但我一個人辦不到,希望你們能幫忙,我不想我奶奶一直背著一個殺人狂魔,邪教頭目的身份,我雖然沒有見過她,但我相信她不是凶獸窮奇。”

假那枝點頭,上前走了幾步:“可是,你應該知道,劉誌剛應該就是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