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人的幸福在於人與人的相遇

北京媒密

在熟悉人的眼中,李曉勉不僅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也是個挑剔的人,尤其在對朋友的選擇上,雖然她是北京土著,但在遇到穀昕她們之前,並沒有什麽特別要好的同性朋友,她仿佛很容易和異xing成為哥兒們,卻和同性話不投機半句多。

在機緣巧合下,李曉勉認識了和她分屬不同領域的同行穀昕,後者的專業、仗義、魅力四射,令她欣賞,穀昕也同樣欣賞沉著冷靜幹練的她,於是,一來二去,兩人成了朋友。

在去《唯尚》之前,穀昕曾和蘇姍在《雅渡》做過短暫的同事,隻因穀昕曾替缺乏與人溝通經驗的蘇姍出過頭,蘇姍就粘上了她,仿佛牛皮糖般,甩也甩不掉。在李曉勉看來,跟隨而來的蘇姍除卻偶爾有點“公主病”和間歇式的不自信這兩個看似矛盾的“毛病”之外,本質上還是個不錯的孩子,於是歡迎小她們很多歲的蘇姍加入。

不久前,李曉勉引羅津津也加入了這個“媒密組合”,雖然李曉勉並不太了解羅津津的為人,但受人之托,做事靠譜又有責任心的勉姐便常常帶著阿羅出席一些重要的媒體聚會,讓她多積攢一些人脈資源。

穀昕的灑脫、李曉勉的沉著、蘇姍的可愛,再加上羅津津的機敏,這真是一個夢幻的組合,閑暇時,四個人一起去看演出,去新開的特色私家菜館吃飯,去酒吧消磨時光,去度假村打網球……這簡直是李曉勉曾經想象中的生活。

高倉健曾說過,人的幸福在於人與人的相遇。這話,深得李曉勉的心,在遇到對味的朋友之前,每個人單獨做一件事的時候,或許有快樂,但沒那麽快樂,如果是和三五好友一起去的,那麽快樂就會翻倍,也會加深記憶,即使僅僅坐在一起閑聊,那也是一種愉悅。現在,坐在某酒吧,和穀昕阿羅一起等路癡蘇姍,喝著湯利水,李曉勉的心情不錯。

羅津津正在翻看新一期的《今娛樂》,上麵有篇文章就某天後級歌手和她的前夫、現任丈夫、前夫情人、製作人、經紀人、前夫的妹妹、前夫情人的弟弟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畫了一個圓圈狀的圖解說明,這本不是什麽新鮮的話題,不過在近日某多棲發展的女星也摻和到這個複雜關係中後,文章作者給出了新的圖示,而且新的圓圈似乎顯得更圓了。指著這個,羅津津笑問李曉勉,這是不是也說明——人的幸福在於人與人的相遇。李曉勉說她抬杠。

事實上,羅津津對李曉勉的友誼觀和這個媒密組合的“曆史”沒興趣,她隻對蘇姍充滿了全方位的好奇,一個富家女是怎麽混到工薪族隊伍裏來的?簡直像馬群裏混進來一隻斑馬,都礙眼成黑白了。另外,原本不用工作的蘇姍又為何非要躋身媒體,難道僅僅是因為無聊?眼下,三人在等蘇姍,羅津津便見縫cha針,拿出采訪架勢,展開追問。

怎麽形容蘇姍這個人呢,穀昕甩甩漂亮的卷發,又一手托著腮想了想,做起了自認識蘇姍以來的第一次剖析——她外型漂亮精致,為人又單純善良,幾乎是被稱作“單蠢”的單細胞動物。李曉勉補充,蘇姍的內心十分脆弱,非常渴望被愛、被關心,所以她待朋友們非常好,你給她一點友愛,她甚至會感激涕零。

羅津津撇嘴,她不想聽這些美化蘇姍的話,便問:“每個有錢人都有鮮為人知的秘密,蘇珊有沒有?她家有沒有……不說是吧,不說,我打聽去,就不信打聽不到。”

穀昕馬上製止,說,甭打聽了,打聽也隻能打聽了一條傳聞。該傳聞說蘇姍她媽曆維坤當初剽竊了同學的作品才獲得了國際金獎,因為那個金獎,V·K服飾才發的家,而且那個被剽竊的同學還是曆維坤的情敵。“你要是多參加幾次時裝發布會,肯定會聽到有人議論,說曆維坤真厲害,不僅一手把情敵打敗了,還把情敵的榮譽給奪了過來。”

羅津津聽得雙眼冒光,果然有錢人有醜陋事件,幸福的背麵是陰暗。李曉勉看著阿羅的表情,說道:“為了讓你多了解一些,我也奉送一條,在蘇姍出生前,她父母就已離婚了,而且蘇姍從來沒見過她爹的麵。”阿羅聽得又呆了。

至於蘇姍的家庭成員,李曉勉和穀昕一致對她哥哥蘇元有好感,對蘇姍的母親無一絲好感,雖然沒見過麵,至於蘇姍的嫂子,不熟,無感。作為女孩,對蘇姍的哥有好感不難,這不能排除其中先天xing的羨慕因素,一種出於女孩都想要有個親哥的羨慕,蘇姍不知道,她作為朋友當中唯一一個有親兄弟姐妹的人,是多麽的幸福,何況還是大十歲的哥哥,對妹**得就像對女兒似的。

說起不討人喜歡的蘇姍她媽,穀昕和李曉勉一致認為,那可是個人物,至少算是個成功的女xing,早年間成立的服裝工作室經過二十多年的經營,已然成為著名的服裝品牌,很多明星在國內品牌中都隻認V·K。

羅津津心裏哼了一下,什麽成功女xing,趕上了好時候,有狗屎運罷了!接著又問,蘇姍是怎麽混進媒體圈的?

這個問題似乎不好回答,穀昕讓李曉勉給分析分析:因為老媽獨斷強勢,蘇姍的xing格中有缺乏主見、膽小怯懦的一麵,可能凡事也有例外,愛好文學的她在從貿易學院畢業後,仿佛吃了定海神針鐵了心,非要從事文字工作,這似乎是她長這麽大以來唯一一次和母親的命令作對。最後,感到厭煩的曆維坤默許了,既然事業有兒子打理並繼承,那麽,這個不成器的女兒想幹什麽就去幹什麽吧。

羅津津cha嘴:“你們怎麽知道曆維坤獨斷強勢?又沒見過真人,難道聽蘇姍說的?”

穀昕大笑後表示,蘇姍倒真沒說什麽,她們是深有體會。一次,《唯尚》的服裝編輯去借V·K的服裝拍片,V·K的宣傳部門說,他們做不了主,得厲總批準。至於《姣》去借服裝,V·K完全不搭理,因為曆總認為《姣》的讀者太年輕,買不起V·K。還有一次《唯尚》做活動,因為請了大牌,V·K倒是讚助了服裝,可隻給出場四人中的三個國際明星讚助,因為曆總說了,那第四個人籍籍無名,不配穿V·K。

羅津津咂了咂嘴,下一問是,一個富家女是怎麽混到工薪族朋友隊伍裏來的?

穀昕表示,這個問題好答,在選擇朋友方麵,蘇姍信奉——人無法選擇父母,但好在可以選擇朋友。她主動離開了總欺負她的由幾個富家女組成的小團夥,認定了穀昕這些人,也堪稱是一次蘇姍對自我訴求的覺醒和實現,要知道,能做出這樣一個決定,對於柔弱的人來說,是不易的。

人得和讓自己感到舒服的人做朋友,交朋友又不是找罪受,強迫對方或相處不平等,都很難成為真正的朋友。穀昕這樣總結著心得體會。這時,有服務生給穀昕送過來一杯特基拉,說是吧台的那位先生送的,穀昕看了過去,那是一個肌肉型老外,穀昕便舉著杯子搖曳多姿地走過去聊天,把密友們涼在那裏。

羅津津又撇嘴了,她對穀昕隨時“**”的毛病很看不慣,便把不滿轉移到蘇姍身上,“像蘇姍這樣的人和這樣的xing格,很容易讓人產生欺負她的欲望,一句話,她欠虐!”話剛出口,她的額頭就吃了李曉勉一記“板栗粥”。李曉勉強調,柔弱不是欠虐,蘇姍現在的xing格養成,和她老媽的專製和她老哥的溺愛是分不開的。

李曉勉的定義剛下完沒幾天,她就被接到V·K總部,去接受曆維坤的“審查”,而這次審查讓李曉勉一輩子難忘,而且不爽。

那天,《今娛樂》編輯部出了點事,準確的說是編輯部外出了點事,周五刊主編賈明博的車被人砸了,砸車的是一個過氣的搖滾明星,因為《今娛樂》周五刊曝光了他涉嫌吸毒的事,一時氣不過,就來滋事。當時早退的賈明博剛出門,又慌慌張張地蹩回來,靠在牆上直喘氣,腿肚子直哆嗦,指著電話,打著磕巴讓李曉勉報警。李曉勉先派資深記者高亮去探明情況,高亮立馬叫了攝影記者去拍,說這要拍出來就是大新聞。

把這攤子事剛處理完,李曉勉就看見漂亮的蘇姍來找她,李曉勉的幾個單身男同事立馬來了精神,流連不去,被李曉勉凶巴巴地轟走。

蘇姍把李曉勉叫到外麵說話,躊躇地看著她,欲言又止,李曉勉敏銳地問:“有事?”蘇姍吞吞吐吐地,最後期期艾艾地說出了一個字:“是。”李曉勉看著手機上的時間,急切地問:“什麽事?”

蘇姍不敢看李曉勉的臉,隻不好意思地指指前方的路邊,說道:“我媽想和我們聊聊,瞧,她派來的車就在那邊等著。”

李曉勉詫異:“為什麽?有必要見我嗎?我又不是想泡你的男人,需要被她老人家審查?”

蘇姍再次期期艾艾地說:“這個,我也想知道。”見蘇姍的臉上分明地寫著“迷糊”兩個字,李曉勉無奈,隻好進編輯部拿了包,和蘇姍上車,一直被引到V·K總部。

從上車到下車、從進入大廈到走出電梯、從穿過走廊到進入總裁辦之前,蘇姍一路將“不好意思”說了好幾遍,李曉勉被說得心煩極了,喝止:“你有完沒完?你唐僧啊,這麽囉唆!”

蘇姍突然住了口,並不是因為李曉勉的煩躁,而是因為門被秘書打開了,蘇姍突然看見了老媽那張嚴肅冰冷的臉。

年紀奔六的曆維坤表情和發型一樣的一絲不苟,身著褐色針織長衫,膚色比較白皙,或許是比較消瘦的緣故,額頭和眼角的皺紋比較明顯。

看見女兒和李曉勉走進來,曆維坤摘下掛有金色吊鏈的黑邊眼鏡,那眼鏡便和其胸前的琥珀飾針不期而遇。

驀地,李曉勉被一雙犀利尖銳如鷹隼的眼睛擒住,那雙厲害的眼睛似乎在評估她,在研究她,仿佛能看穿她的心肝脾肺腎,在給她一個社會定位,其上的一雙眉毛更是高挑入鬢,可見是個厲害人物。

俗話說,女人顴骨高,殺人不用刀!李曉勉也注意到了蘇姍她媽的高顴骨,這時,李曉勉突然想起了禮貌問題,便微微彎了一下腰,嘴裏說著:“曆阿姨好!”

老實說,李曉勉的第一感覺很不好,曆維坤僅僅一個注視就讓她感覺渾身不自在,感到了一種無形的緊迫感在累積、在升級,不知道自己能抗多久,能應對多久,不過,就目前的印象來看,蘇姍長得不像她媽,這點甚好。

曆維坤點了點頭,繼續審視著李曉勉,隻見眼前這個中等身材的姑娘,留著一頭利落的短發,劉海兒很長但剪得很有型,顯得很有個xing,穿一雙平底鞋,衣著中xing,斜挎著一款容量很大的帆布包,神情鎮定自若,並沒有因為麵見大名鼎鼎的曆維坤,就不敢對視,全身上下有著那份屬於北京姑娘的自在和自信的勁兒。

看到這裏,曆維坤不自願地在心底做了些微的認可,看看鎮定自若的李曉勉,再看看自己那因驚恐不安而反絞著雙手的女兒,失落感再次讓曆維坤心生鬱悶,原以為這個當年喝中藥都沒打掉的孩子會是個上天賜予的奇才,孰知資質卻如此平庸。

曆維坤再次將視線掃回李曉勉,說道:“聽說最近這一年多,蘇姍都和你們混在一起,我不是刻薄的家長,但我想知道自己孩子在和什麽樣的人交朋友。”說著,曆維坤往皮椅背上一靠,“看來在這群朋友中,你是軸心。”

軸心這個詞,似乎是當年美帝常用來形容朝鮮的,李曉勉不認為自己能成為什麽軸心,從曆維坤的話中,她聽出了這次見麵的原因,是曆維坤想查看女兒朋友的檔次是否配得上她的家世。想到這裏,李曉勉不卑不亢地回答:“不能這麽說,我們中間誰都有特點,但誰都不是軸心,事實上,友誼是圓心,把我們幾個組成了一個圓。”

聽到這話,曆維坤揚揚細眉,依舊麵無表情地說道:“你很會說話,也很聰明,雖然你想表現得低調一點,”說著,曆維坤看看腕上的手表,“本來我不讚成學貿易的蘇姍去做雜誌編輯,不過,現在看來,她也能在這一行裏學點東西,雖然她原來的圈子對家族生意更有幫助。”

李曉勉覺得有必要替蘇姍說句話,便從容不迫地說:“從目前看來,蘇姍比較適合也很喜歡做雜誌編輯。”

曆維坤終於又看了眼蘇姍,蘇姍還在那裏緊張地反絞著雙手,曆維坤嫌惡地閉了閉眼,雙目視著李曉勉,說道:“她倒是很喜歡,至於適合不適合就不好說了,她這個人沒有主見,容易被人擺布,也容易被人利用,雖然是我的孩子,但是,也不得不承認她很平庸。”

都說孩子是父母最傑出的作品,是父母的驕傲,但是聽到一個母親這樣說自己的孩子,實在令李曉勉“大飽耳福”,她終於忍不住話中有話:“其實個人倒覺得,明確自己的想法需要一個過程,等將來有了閱曆積累,自然就會有主見了,蘇姍目前隻是沒有機會和經驗罷了。”

聞言,曆維坤再次挑了一下高聳入鬢的眉,又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說道:“你很直率,也很會表達自己的觀點,好了,今天比較匆忙,改天請你們去家裏做客,我還有事,你們可以走了!”

此話一出,李曉勉立刻起身告辭,一刻也不想多呆。她不知道蘇姍和這樣的老媽是怎麽一起生活的,換作是她,早就離家出走了,至少在外麵買房子或租房子單過,又不是沒有那個經濟實力,想到這裏,她不由得側臉看看一直大氣不敢出的蘇姍——蘇姍白著一張臉,像逃命似的,快步往外走。

出了V·K總部,蘇姍終於從剛才的驚慌小兔變身為快樂小熊,心情大好地散播起崇拜之情:“曉勉,你真牛,三言兩語就把我媽給搞定了!”

可李曉勉的心情卻不怎麽好,一方麵,因為剛才的會麵氛圍讓她不爽,另一方麵,曆維坤對她的直接評定讓她更不爽,至少那句“雖然你想表現得低調一點”讓她頓感失措,就如同冷不丁地被人看到了**一般,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被看穿了,何況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有錢有勢又強勢的人招來喝去的,心裏還真不是滋味。

人的幸福在於人與人的相遇,有時候,人的痛苦也來自於人與人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