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師傅們
北京媒密
雖然國產憤青比比皆是,但羅津津自認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憤青,可最近的求職曆程,讓她攢了一肚子的埋怨,還訴說無門,因為同學們的狀況也都好不到哪裏去,誰都有一肚子的委屈,誰都不想聽別人訴苦,鬱悶了進遊戲廳打電玩吧,一不留神就能遇到幾個找工作不如意的,還真喪!
至於,李曉勉曾凡他們,這幾個大忙人沒時間聽羅津津訴苦,而且認為她遇到的苦,都算不上苦,人生路上的苦多著呢,這點苦就受不了,以後怎麽辦!
就在羅津津為工作一事煩躁悒悶的時候,李曉勉單獨約見了穀昕,沒講多餘的話,隻講了一個故事。
和很多對愛情有過憧憬的女生一樣,羅津津在大學期間談過一場相當浪漫的戀愛,男友名叫龐鐸,臨近畢業時和她分了手,不過,這個分手居然是要付費的。
龐鐸要求羅津津賠償他的精神損失費、青春損失費、自尊損傷費以及約會餐費,甚至還拿出了記錄詳細的賬本,說是怕羅津津賴賬。
賬本上的記錄十分詳細,時間不僅具體到年月日,還精確到幾點幾分幾秒,比如,某年某月某日幾點幾分幾秒至幾點幾分幾秒,兩人一起去吃比薩,羅津津吃了多少,價格多少,又多點了哪些,價格多少。再比如,羅津津一共和他吵過多少次架,害他傷心落淚多少次,又有多少次,羅津津有腳踩多條船的嫌疑,嚴重傷害了他作為男人的自尊等等。
最後,龐鐸向羅津津提出了一個賠償總數,讓她支付。還說,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憑什麽約會吃飯都是他付錢,既然分手了,就要明算賬。
羅津津起先覺得無稽,拒絕付費,可龐鐸不僅出示了他在賬本上每一項支出後所附的發票,還找來了所有吵架、流淚、劈腿事件的證人,即羅津津的好友和他的好友,麵對這些人,羅津津有點尷尬,還有點下不來台,最後,她同意支付,把她假期打工的錢全給了龐鐸,還借了曾凡不少錢,現在的羅津津急需一份能讓她立足於這個城市並且能還債的工作。
故事講完後,李曉勉總結道:“雖然是個個案,但是讓阿羅趕上了,好在她個xing開朗,換個人可能會鬱悶很久。”
穀昕聽後,半晌無語。李曉勉知道穀昕心軟,她一定會伸手相助。
果然,穀昕給以前的領導去了電話,在她的引薦下,羅津津去文化類刊物《雅渡》試用。這是一本穀昕和蘇姍都曾“戰鬥”過的雜誌,穀昕和蘇姍的友誼也始於此。
有了新工作,羅津津立刻如上緊了發條一般拿出百分之兩百的努力去做,但是,她很快就發現,很多時候,一個人僅僅靠努力是不夠,同去試用的同齡女孩田媛,沒費什麽力氣就提前過了試用期。這讓羅津津想不明白,她仔細讀過田媛的文章,沒覺得有什麽特別出色的地方,也沒有任何文字表明必須提前轉正才能彰顯田媛對這本雜誌的重要xing。一日,在《雅渡》副主編翁釗給新記者做培訓的時候,羅津津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緣由。
那天,翁釗講《雅渡》的曆史,恨不得從“五四”時期開始講起,羅津津在紙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做著筆記,突然聽到翁釗沒了聲音,便抬頭去看,這一看不要緊,這一看倒讓羅津津有點別扭。
隻見翁釗和田媛兩個人正四目相投呢,仿佛全世界都已不存在,隻有他們在心靈交匯,在場的羅津津等人顯然是多餘,至少在渾然忘我的這兩人眼中,這些人已經不算是能看會說的生物了。
羅津津不知道是該咳嗽一聲提醒兩人這是公共場合,還是該繼續低頭裝作不知,正躊躇間,她手中的筆掉到了地上,入定的那對男女才緩過神過來。
一天夜裏,羅津津正忙於趕稿,突然接到一個陌生人的電話,自稱是田媛的男友,說找田媛同事的電話隻找到了羅津津的。接著,對方焦急地說,田媛下午說和同事約好了出去,可到現在都沒回來,便問羅津津有沒有見到過。
羅津津給出了實際的答案,也是否定的答案,對方顯然很失望,又十分生氣地說:“你們雜誌是怎麽回事?自從田媛去了你們那兒,整個人都不對勁了,看見我就覺得煩,天天和我鬧分手,現在倒好,男的沒拐跑我女朋友,女的拐跑了她。”
這消息讓羅津津即震撼又納悶,她直接向那個受傷的男人表示,自己沒拐跑任何人。對方忙道歉:“對不起,我說的是你們雜誌的首席記者尹宇紅。”結束這通電話後,羅津津有好一陣子犯暈,沒明白過來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密友們聚會時,羅津津見到了穀昕和蘇姍,忍不住問起了翁釗的情況,穀昕和蘇姍相視一笑,告訴羅津津,翁釗有一位“狗看骨頭”似的盯著他的老婆,他也就玩玩曖昧,在《雅渡》工作,基本上隻要有能力就能留下,當然也不能排除個別人用非常手段走捷徑,自然也有個別“師傅”有提攜新人的“潛規則”,不過,都在你情我願的情況下。
“如果你不理會師傅們的暗示,也能繼續在《雅渡》謀得一席之地,當初蘇姍就屬於完全看不懂狀況的那類人。”穀昕說著又哈哈大笑,蘇姍尷尬地笑笑。
羅津津反問:“師傅們?”
穀昕解釋,帶新人入行的老記者老編輯,俗稱師傅們。“翁釗就曾當過我的師傅,我一直叫他翁師傅。”
可為什麽師傅們沒有師傅樣呢?羅津津想不明白,李曉勉笑道:“你可別把媒體看得太肮髒了,哪行哪業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別以為隻有導演才能潛規則,也別以為隻有男的才有機會潛規則。
接著,李曉勉又給羅津津深化了一下其他媒體師傅們的軼事,聽後,羅津津總結出了一點,在這個有大把女文青女藝青需要“手把手腿把腿”教導的行業,既然有一撥撥新來的小妹子“嗷嗷待哺”,等著引導,那麽,作為一個男人能一點想法都沒有的,是不太可能的。
羅津津晃晃腦袋,仿佛想幫助消化聽到的訊息,接著又問:“那麽,那個首席記者尹宇紅是怎麽回事?”此人,羅津津隻在開例會的時候見過,《雅渡》的管理相對鬆散,不要求坐班,編輯記者們也就開例會時才集體碰個麵,每次開例會見到尹宇紅,這位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愛答不理的樣子,羅津津也沒厚著臉皮去和她套近乎。
一聽到羅津津提這個人,穀昕撲哧一聲笑了,指著蘇姍說:“你有經曆,你來給羅津津說說。”
蘇姍立刻紅了臉,但依舊認真地給羅津津講了段她的親身經曆。
剛去《雅渡》的時候,因為蘇姍比較白目,看不懂某師傅的眼神,該師傅就把蘇姍甩給尹宇紅帶,而這個尹宇紅呢,著實對蘇姍不錯,教會了她一些采訪和寫作技巧,蘇姍對她十分感激。
直到有一天下雨,尹宇紅說要送沒帶傘的蘇姍回家,當時蘇姍還沒有車,尹宇紅有輛寶來,在往停車位的那段路上,兩人打著一把傘,蘇姍發現尹宇紅把她摟得特別緊……
蘇姍的故事還沒講完,羅津津就興奮地叫了起來:“我知道了,尹宇紅是蕾絲邊,那你們有沒有怎麽樣?”
蘇姍搖頭表示,沒有怎麽樣,當時覺得別扭,就謝絕了尹宇紅的好意,自己打車回家了,以後尹宇紅就對她特別冷淡。羅津津心道:就知道你沒啥特勁爆的故事,沒勁!
李曉勉總結:“在這個行業,你能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至於怎麽辦,路怎麽走,全看你自己怎麽把握。”
蘇姍附和著:“做好你自己就好,不用改變自己的行事準則。”
羅津津聽後冷哼一下,心道:衣食無憂的你懂個屁!
羅津津知道自己對蘇姍多少有點看不順眼,明明是個富家女,卻開一輛奔奔,什麽意思!表示自己低調,不顯富?這讓羅津津更不自在,覺得蘇姍矯情。再者,蘇姍明明有能力獨自買單,卻常常和密友們AA製,至於蘇姍那個“蘇買單”的外號,羅津津一點也不認同,據說蘇姍以前一高興,就自己買了全單,因此得了這麽一個外號,可她羅津津沒享受過一次,她不信。
顯然,這個蘇姍還夠白目,看不出人的眉眼高低,對於羅津津的加入,顯然是由衷地歡迎,對此,羅津津不得不讚同李曉勉的觀點,蘇姍其實很單純。
在羅津津的觀念裏,單純的人都有蠢的成分,這種人都是生來欠虐型,是她羅津津最不爽的那一類,如果不是穀昕和李曉勉,她不願意和蘇姍這樣的人同桌吃飯,羅津津承認自己有仇富心理,本來嘛,嫉妒羨慕恨,人之常情嘛!
告別了朋友們,走出吃午飯的地兒,羅津津就收到了一條短信,是龐鐸的,羅津津裝作沒看見,去忙自己的選題,采訪年輕的國際著名鋼琴家。
采訪完畢,打開手機,又看到了多條未接來電,都是龐鐸的,羅津津不由得猜測龐鐸是什麽意思,是想和好?“傻子才願意和他和好呢!”羅津津咬牙切齒地,是托她給介紹工作?“瘋子才給他介紹工作呢!”羅津津依舊咬牙切齒。
下了大公共,羅津津往租住的老樓走去,不想半路碰到了龐鐸,或者說,是被龐鐸等到了。
羅津津打量著黃昏餘暉下的龐鐸,發現他還是穿著白色T恤,還是舊的站姿,喜歡塌著個胸,左腳點地,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右腿上,顯得特別頹廢。這是和我戀愛過的人?羅津津有點難以置信。
“你目測完了?“龐鐸的聲音依舊懶洋洋的。
羅津津直截了當地問有什麽事?她還得回家趕稿,沒時間和前男友磨磨唧唧。
龐鐸見羅津津一副談公事的態度,便也直截了當地說:“我女朋友懷孕了!”
羅津津譏笑一下,說道:“她懷孕和我有什麽關係?又不是我搞的!”
龐鐸低頭說道:“小米要做打胎手術,我想借錢,你借給我。”
聽到這話,羅津津實在壓不住火,說道:“你丫有病吧?這說得通嗎?你現在的女朋友要打胎,你找前女友借錢,再說你的技術也太差了,不知道采取措施的?”
龐鐸依舊低著頭,聲音依舊懶洋洋的:“采取了,純屬意外!”
“你沒有錢?三個月前,因為你無恥的賬本,我還給你的呢?”羅津津想起這檔子事就覺得窩火,就覺得她丟了全天下女人的臉。“還有,畢業前你在遊戲裏積攢的高級裝備不都高價賣掉了嗎?”
龐鐸聳聳肩,輕描淡寫地說:“花光了,我買了新沙發、新水床、新電腦和PSP。”
羅津津咄咄bi人地問:“你還沒找到工作?”
“沒。”龐鐸依舊低頭說話,好像羅津津粘在地麵上似的。
看著眼前的龐鐸,羅津津奇怪自己當初怎麽會愛上他,眼光實在是太差了,“你就一直靠小米養著?雖然她在雜誌社上班有幾年了,但隻是個助理,你也太過分了!”
“她樂意養,再說這是我和她的事,我隻是來向你借錢的,不是來聽你講課的。”龐鐸依舊低著頭。
羅津津如實告知:“我沒錢。”
“那算了。”龐晨說著轉身走了。
看著背影,羅津津發現年紀輕輕的龐鐸,背居然越來越駝了,於是,她終於又忍不住說道:“等等,讓我想想……”
龐鐸又折了回來,折回來的同時,他的手機響了,於是龐鐸不理會羅津津,隻管接聽電話。之後他合上電話,對羅津津說:“不必了,小米借到了,她的同事中有一位是富家女。”
羅津津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問道,“小米在《姣》上班?”
“對,”說著龐鐸轉身,丟下一句,“我走了。”
羅津津眼看著龐鐸好似日本影片《死亡筆記》中L君般的駝著背離去,想起和龐鐸分手的那一天,她流著眼淚發的誓,既然愛情不可信,那麽她會全身心地投入到未來的工作中去,她一定要在工作中成功,才對得起所受的傷。
如今回想起那個誓言,羅津津覺得成功遙不可及,感覺這輩子,她可能也就隻能當個不成功的窮人。又想到蘇姍居然借錢給小米,不由得歎道:有借沒還,蘇姍這錢借出去,就回不來了,不過,我瞎CAO心什麽,她有錢,不會在乎!
哼,這年頭,有錢人隻會越有錢,窮人隻會越窮,看看那飛漲的房價和飛漲的房租,不論買房還是租房,對她羅津津而言都是吃力的事,一件是百年大計,一件是每月必愁。
瞪羚每天早上醒來時,知道自己必須跑的比最快的獅子還快才行,否則就會被吃掉。獅子每天早上醒來時,知道自己必須追上跑得最慢的瞪羚,否則就會被餓死。不管是獅子還是瞪羚,當太陽升起時,你不僅要出來遛遛,最好開始奔跑。
羅津津在自己租住的小隔間裏,趴在床墊上,記下了今天在采訪的路上看到的這句話,她決心做跑得最快的獅子,而非瞪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