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冬去春來,春末夏至,轉眼間又是一個寒暑渡過,安承澤和石毅即將成為五年級的學生,而令石毅開心的是,楊峰那個混蛋畢業,跑去連市上高中了。楊峰的大伯有心培養這個侄子,自然是要將他放在眼皮底下,而且已經要上高中,那就代表身體基本長成,可以開始操練操練了。
走之前楊峰也買了許多茹記的糕點,隨著“南方談話”,改革開放的春風吹滿大地,建省作為北方的幾大城市之一,自然是重中之重。當國家大力發展市場經濟,鼓勵私營企業的時候,柳茹的生意也越來越紅火。
楊峰臨走前,將已經12歲170過度發育的石毅叫出來,兩人一仗泯恩仇,打得天翻地覆雙方都無所不用其極,最終楊峰以身強力壯的優勢占了上風,將那塊頑石打趴下了。
石毅撐著胳膊咳嗽兩聲,凶狠地瞪著楊峰,像北方山林雪地中的狼。
“再等三年,早晚把你揍趴下!”-10裏麵的黑小子喊著。
許是要走了,寄宿連市,長久地離開這個從小生活的城市,楊峰一向強悍的心也有些惆悵。再看看石毅,好像也比之前順眼了些,便沒計較他大放厥詞,反而誇讚道:“你確實厲害,我從來沒見過誰12歲的時候,能像你這麽厲害。”
鼻青臉腫的黑小子高傲地揚揚脖子,學著安承澤那種仰視瞥成俯視的目光,卻學得不倫不類,有點像鬥雞眼。
不過楊峰感慨也不過是一瞬間,接下來還是損:“三年是吧,哎呀,三年後我十九,你才十五,嘿嘿,再較量你還是輸。哎呀,占了年紀的優勢真是不好意思,可是誰叫我比你大呢?”
石毅憤憤不平地看著對方,顯然在爹老大他老二的黑小子心中,年紀不是打輸的借口。
楊峰自己算了下,這才發現石毅居然比自己小四歲,現在才十二歲小學生,而他下半年已經是高中生了,實在是太欺淩弱小。難得的愛幼之心發作,臨行前楊峰大度了一次,伸出手對石毅說:“三年就三年,三年後咱們約個時間再打一次,行不?”
“好!”雙掌擊在一起,刻下屬於爺們兒的約定。
這個夏天,作為孩子的安承澤被改革開放的風吹得有點心花怒放,可惜作為一個孩子他實在是不好出麵做什麽,想攛掇柳茹趕快擴大市場開工廠加工糕點,將茹記打造成品牌暢銷全國也是不可能的,畢竟他們才起步,名氣還沒打出去,要擴大實在是難。
不過現在隻憑郭小華和柳茹兩個人也有些忙不過來了,就算有機器,材料也是需要準備的,兩個人一邊做糕點一邊賣貨,導致茹記經常是下午14點前就賣光了貨,搞得很多客人抱怨買不到。柳茹有心再雇一個人,可雇到的人就是要學習她們店裏的技術,不是放心的人可不行,鮮少有郭小華這麽老實的人。
自從到了茹記後,郭小華拿回家很多錢,日子又好了起來。婆婆和丈夫大概也有了一點吃軟飯的意識,便很少打郭小華,日子倒也過得不錯。隻是兩人依舊沒孩子,婆婆天天弄一堆湯藥給郭小華,灌得她都有些吃不下去飯,日益消瘦下去。
夏天本就炎熱,後廚裏機器開著更是如蒸籠般發悶,空調不流行,柳茹也沒有好辦法。好在她體質不錯,除了出汗難受一些,別的倒沒什麽。可是郭小華就不一樣了,她本就有些吃不進去飯,還苦夏,又瘦了不少,這麽熱的天她一直硬撐著,柳茹幾次讓她休息她都搖頭,覺得柳姐給她開這麽多工資她還偷懶不好,誰知在正午時分,她實在受不住酷暑,暈了過去。
郭小華險些摔到機器上,好在柳茹一直關注著她的情況,一把扶住她,才沒有讓她的頭發卷進機器中。她在廣州時就聽說過不少事故,有些值夜班的人睡著了,手或者哪裏碰到機器,那就是殘廢。而最可怕的就是頭發卷進裏麵,聽說有個年輕的女人長發卷入機器中,周圍人關機器的短短數秒間,她半個頭皮都被絞了下來,鮮血淋漓,頭蓋骨都受創,最後傷重不治。
她現在這個半手工的機器雖然不會那麽可怕,但郭小華要是真倒在上麵,半張臉隻怕是要不了了。
知道她是中了暑,柳茹所幸關了店門,將她送到省小附近的中醫診所。這裏畢竟是小學和初中附近,有個出來自立門戶的診所不稀奇。這個老大夫擅長小兒科,不過一些急病也很拿手,附近的住戶都很信得著他。有一次安承澤感冒發高燒,還是去他那裏開的藥。
暈倒的人都死沉死沉的,加上天有些人,柳茹將郭小華扶到診所時已經氣喘籲籲。說來也奇怪,明明是大熱的天,診所內卻十分涼爽,裏麵已經有幾個中暑或者吃涼東西吃多壞肚子的孩子,徐老大夫見郭小華暈倒著,連忙讓其他不太著急的患者讓一下,他幫郭小華看看。
基本的望聞問切後,徐老大夫皺起了眉頭:“她這不是中暑,是吃錯了藥,傷了元氣。”
藥不是亂吃的,沒有任何檢查就隨便開藥絕對是大忌。隻可惜婆婆愚昧無知,郭小華也一直覺得是自己有毛病,有毛病吃藥肯定是對的,這才差點出事。好在藥沒吃太長時間,隻要停了,再適當吃些補血補氣的食物調養身體就好,老大夫給開了點中藥,讓回去衝水喝。
這時郭小華被老大夫掐了幾下人中,已經醒過來,聽後抿抿唇,沒說話,柳茹又一路扶她回家。她沒有再開店,而是去後麵住處燒水,準備給郭小華衝藥喝。
“柳姐,對不起……又耽誤你生意……”郭小華十分內疚地說,她此時特別虛弱,說幾句話氣都喘。
“沒事,夏天本來吃糕點的人就少,而且現在糕點也放不住,一兩天就壞,一兩天耽誤不了什麽生意。”柳茹給郭小華衝好藥,遞給她,“趁熱喝吧,聽到大夫說的了吧,以後回去別喝那藥了。真要是想要孩子,就和你當家的一起去醫院檢查一下,到底是什麽問題還說不準呢。”
郭小華乖巧點頭,喝藥後躺了一會兒,覺得舒服了,便搖搖晃晃地要回家。柳茹想送她回去,她死活不幹,最後隻得叫了輛小蓬蓬車把人送回去。此時還不流行出租車,不過有一種小車可以拉人,也不貴,郭小華很不好意思,卻拗不過柳茹,最終隻得回去了。
當晚吃飯時安承澤聽柳茹提起這事,不僅皺了皺眉。以郭小華描述中那對母子,要是聽了這個有關丈夫有問題的猜測,還不得鬧翻天?本來這段日子因為靠著媳婦養活憋了這麽些日子,對那個有間歇性躁狂症的丈夫已經很難了,現在回去這麽一刺激……
果然,第二天郭小華沒來,來的居然是她那個五十多歲還挺硬朗的婆婆。這個老太婆直接走進茹記的店裏,在光潔如新的瓷磚上吐了口痰,旁邊一個女人立刻閃開,憤怒地說:“你幹什麽!”
安承澤擔心出事,今天就留在店裏幫柳茹的忙,看見她這樣,皺眉。
哪怕是到了後世,不管是政府部門還是公司,最怕的就是這種人。不管占不占理,隻要往門口一站,老人本身就是弱勢群體,會讓人直覺認為就是對方的錯,輿論都得讓你必須解決這個問題。曾經有段時間,大街上見到有老人摔倒路人想扶都不敢扶,生怕被賴上。
此時店裏還有不少客人,估計老太太也是在外麵盯了一段時間,專門挑人多的時候進來的。
“我幹什麽?”老太太刁難道,“我來討個公道!”
“柳茹你這個騷/貨你給我聽著,做生意黑心沒良心,欺負我們家小華老實,昨天小華回家吐得死去活來,現在躺在家裏起不來,你還是不是個東西!大家夥可千萬別買她們家的東西,裏麵都不知道塞了什麽呢。我們家小華可是在這裏做事的,什麽都知道,哎喲那材料放的啊,嘖嘖……”
店裏的客人露出嫌惡的神情,有的是對老太太,有的則是確實有些懷疑。造謠這東西,之所以能造起來,不就是因為有人會信麽。郭小華在店裏這麽長時間大家也都認識,挺老實個女人,說不定……
柳茹柳眉一怒,便要爆發戰鬥力,她可不怕這個黑心腸的老太太。可是掐架這種事情,若是年輕人對年輕人,那孰是孰非旁人還無法斷定,也要是年輕人對老人,那輿論定然是向著老人的。
安承澤搶先一步抱住柳茹,將頭埋在她懷裏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嗚嗚……媽媽……嗚嗚……”
要說安承澤這演技,絕對是影帝級別的,說哭就哭,聲音還嚎得老大,絕對比老太太的聲音更加洪亮,畢竟童音大都高麽。沒一會兒工夫他就哭打嗝,抱住柳茹不鬆手,抬頭瞄一眼正在訴苦卻發現自己苦不過安承澤的老太太,嚇得又躲回柳茹懷裏。
“媽媽我害怕……嗚嗚……打人的壞叔叔是不是又要來了……嗚嗚……”安承澤哭得及其淒慘,有鑒於他小孩子的身份,看戲的顧客也不走了,大家都離老太太遠了些看著安承澤,對於這個仿佛年畫娃娃般好看的孩子,常來的老客都知道他,又乖又懂事小嘴可甜了,省小的學生家長還知道,這可是年紀第一的好學生!
柳茹本來被安承澤這突如其來的眼淚弄得心急如焚,都顧不上去搭理老太太,急得團團轉,她知道自家兒子,那可是被石毅捅個長長的傷口都不哭的倔強孩子,現在哭這麽慘,誰欺負他了!然而聽到打人的壞叔叔,柳茹又默了。別的她不知道,但是要設計到打人,柳茹自認為石毅的戰鬥力已經可以撂倒成年大漢了,基本上隻有他揍人,沒有人揍他,安承澤又怎麽會因為打人的壞叔叔嚇哭呢。
“小澤不哭,壞叔叔沒有來,不要怕。”柳茹心下不明,但還是挺著自己兒子的,摸摸頭安撫。
“可、可是……”安承澤哭得直打嗝,指著已經盤腿坐在地上打算撒潑的老太太說,“那天我就是看、看見,她、她和壞叔叔,一起打小華阿姨的,阿姨頭都打破了,嗚嗚……”
柳茹:“……”
她兒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奸詐了,睜著眼睛說瞎話?
“那、那天……你幫小華阿姨,壞叔叔還打你,還搶了我們家的錢,嗚嗚……”安承澤哭得不亦樂乎,抱著柳茹可勁兒蹭。當小孩雖然不能施展抱負,但是某些偏門的戰鬥力,那是蹭蹭漲,尤其是對待難啃的骨頭。
“你這個小兔崽子說瞎話,看我不撕爛你的嘴!”老太太這下聽明白了,麻利地站起來就要打安承澤。
柳茹本想一把抓住她的手將人丟出去,電光火石間腦海裏閃過一個計策,頓時護著安承澤,擋下這一下,也抖著身體說:“你打我可以,但是不要碰我兒子!去年過年的時候,好好一個臘月二十九,你們到我家裏就把小華打一頓,還搶走我店裏剛賣貨的一千塊錢,我看在小華和我這麽多年姐妹的份兒不好做人,就沒追究這件事情,沒想到你變本加厲,小華今天為什麽沒來,是不是被你們打得起不來了,我要去看看她!”
“那一千塊錢是你給小華包的紅包!”老太太這下也顧不上撒潑了,這天大的屎盆子不能往腦袋上扣啊,就算她無知,也明白搶錢犯法。
可惜這話說,看戲的人都不信。這年頭,一千塊都普通人一年工資了,就算他們都知道茹記肯定是賺錢的,但是再賺錢哪有人給那麽多紅包的。
“是嗎?”柳茹一把抓住老太太的手,“你說你的,我說我的,要我說這話還是小華說了最算數,要不咱們現在就去看看小華,讓街坊鄰居們也都評評理?”
她力氣極大,老太太幾番掙脫不開,急著說:“小華都被你累病了,怎麽去看!”
“那更要去看了,我掏錢送她去醫院怎麽樣,驗驗她到底是累病的,還是你們打的!”柳茹一聲喝斥,徹底把老太太說傻了。
人不犯我,我不煩人。郭小華自己家裏的事情,無論如何她這個外人都不能插手,否則就是破壞夫妻感情裏外不是人。可人若是犯到她頭上,柳茹也絕對不會做小伏低,任人欺淩。
巴掌怎麽扇過來的就怎麽扇回去,想訛她的錢?那就看看到底是誰訛誰!
安承澤慢慢地慢慢地蹭到柳茹背後,露出一隻哭紅的眼睛看著現在百口莫辯的老太太,心中為母親點個讚。
很好,學會了有些事不是靠蠻力解決的,對付這種人,必要的示弱其實是以退為進。為什麽來訛詐的是老太太而不是郭小華的丈夫,正因為柳茹本身是單親媽媽,若是個大男人縱然是個瘸子也是欺負人,所以要老太太出馬才行。
安承澤用柳茹的衣服擦擦滿臉的淚水,藏在母親身後,功成身退,接下來隻要看戲就好。
靠著柳茹雖然瘦弱但十分筆直背脊,安承澤覺得,有靠山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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