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碎花圍裙
第十章 碎花圍裙
等第三遍將劇本看完,江興閉著眼睛將自己來來回回的戲份都回憶一遍,心裏有了底之後,就拿著劇本往趙一誠的方向走去。
因為才修改了戲份,場中兩個主演演的也不算特別好,正被導演叫停,和場記一起跟兩個主演講戲。
這樣一來,剛才江興和趙一誠的錯誤就再沒有人在意了,一個個都抓緊時間翻著劇本,盡自己最大努力試圖在短時間內將劇本吃透。
江興過來找趙一誠的時候,胡毅已經和趙助理打完了小報告,趙助理也把事情都揀重點和趙一誠說了,因此趙一誠對待江興的態度還算不錯,見江興過來,就主動站起來和江興打了個招呼。
江興沒有說太多廢話,直接詢問說:“我們在一旁練練?”
趙一誠說:“和我想得剛好一樣!”欣然與江興一起走到了旁邊,在和對方並肩走過去的時候,他畢竟還是不太相信江興會把演戲的技巧告訴自己的——本來就是,大家又不是真好到什麽地步,充其量混個眼熟而已,誰會有這麽傻把關鍵性的技巧給說起來讓別人出頭啊?——還在心裏暗搓搓地想著:看看對方究竟是想幹什麽,如果打算搞鬼或者拖延時間,看我整不死你!
結果這誓言還在腦海裏回蕩呢,來到旁邊與江興對戲的趙一誠就發現,對方好像、大概、也許……是認真在和自己講戲?
他神情古怪極了,本來不過聽聽覺得對方說的也不算錯,就按著江興說的那樣子做了,結果兩三次之後就吸引了一小批工作人員在旁邊觀看;他就開始感覺有點複雜了,想了想幹脆放開著順著江興的引導者走,跟之前一樣,前一兩次的時候還是有一點磕磕絆絆,但等到兩人熟悉以後,趙一誠就仿佛真的被江興帶著走了一樣,什麽感情都自然而然地出來了,等到這場戲的最後一幕,舒百川將五指插入章仇成的心髒時,他仿佛真的感覺到胸口一陣劇痛,當下怒目圓瞪,如同魂飛天外一樣,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啊”地大叫了一聲——
“啪啪啪啪啪啪!”周圍圍觀的工作人員一陣掌聲,交頭接耳說話:“感覺挺不錯的!”
“是啊是啊,有那種突然的緊張感了!”
說話間,還有幾個比較混得開的摸出了手機,偷偷摸摸照了幾張照片。
兩個人的助理這時都走上前來,擦汗的擦汗,遞水的遞水,趙一誠也略微感覺到了剛才江興那種疲憊得不想說話的感覺,拿起一次性杯子,幾大口快速吞咽著,將滿滿的一杯水喝了個幹幹淨淨。
這邊的動靜很快吸引了張誌安的注意。
張誌安對著想了想,放了剛剛NG的兩個主演,給他們一點時間去理解劇本和人物,將江興與趙一誠又叫過來,示意他們繼續之前的那場戲。
趙一誠反射性地緊張起來:實在是剛才張誌安罵得太凶,現在他都有陰影了!
不過張誌安看上去倒真將剛才的那一頁揭了過去,他對江興的吩咐比較簡單,就說:“這個戲是改後的重點情節之一,放開演,要和之前的人物形象產生鮮明的對比,讓觀眾看到這一幕時有強烈的受衝擊感。”
而對趙一誠的,說得就更細了,先是分析了一下章仇成這個人物,跟著著重說:“章仇成這個角色的前後形象還是比較統一的,但是跟舒百川的突然轉變一樣,章仇成戲劇性的死亡也是一幕叫觀眾驚訝難忘的畫麵。正如觀眾的不可置信一樣,章仇成本身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在此時此地,在距離成功揭開舒百川麵具的一步之遙死亡。”
“他身前位高權重,一呼百諾,出入仆傭成群,還有很遠大的前程。誰都不會想到,他也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死在荒郊野嶺裏,毫無意義地死掉了,一點也不美麗、不壯麗地死掉了。”
“章仇成肯定是不可置信,不甘心的,這些感情表露在外,就是那種——”說著張誌安頓了一下。
“那種對於生的渴望。”旁邊的江興接話說。
“沒錯。”張誌安給了江興一個讚許的眼神,這個眼神當然並不止因為這接上來的一句話,更多的還是因為江興在導演與工作人員之前搞定了趙一誠:導演的事情多得要死,哪裏有功夫天天給小配角小明星做思想工作?這種兩個演員之間發生了矛盾,不搬到台麵上來,私下裏悄悄地就解決掉了的,當然是最好的。
“都明白了吧?”張誌安又問,在看見兩個人都點頭之後,他一錘定音,“你們準備五分鍾,五分鍾之後開始!”
江興已經準備好了,先進去場地來回走了幾步,找找感覺。
趙一誠則停留在攝像機外頭,好好找了五分鍾的感覺之後,才走進場地。
一聲“action!”,拍攝再次開始。
這天晚上的月亮得妖冶。
章仇成一個人來到了樹林內。風吹樹葉的蕭蕭之聲就像是情人淺笑低吟的噥呐,在耳邊細細纏繞。他按著劍柄,冰涼堅硬的劍柄抵在掌心,卻澆不熄章仇成心中的炙熱!
這一個晚上,他就要叫舒百川原形畢露!
這一個晚上,他就能向夏霖與孔若倩證明誰才是正確的!
這一個晚上,一切都會結束!那些陰溝裏的老鼠,就該回到陰溝裏去,與汙水合流,與臭蟲共生!
他很快看見了舒百川來到。
潔白的衣服穿在對方身上,顯得那麽礙眼。
他不悅地輕眯了一下眼睛,因為不屑和輕慢,向旁邊挪了一下視線。
接著,他不願再繼續這樣的鬧劇,很快就將事情向舒百川挑破了。
他等待對方的大驚失色和苦苦哀告,也等待著對方的走投無路之後的色厲內荏和醜態百出。
可出乎他的意料——
風聲在一瞬之間從呢噥變成了尖笑,妖冶的月色猛地炸亮開來,將視線渲染成一團深深的白色!
章仇成在頃刻間感覺到心髒劇痛!
這時那白光四散褪去,章仇成發現自己竟與舒百川四目相對!
他們相互見的麵孔距離不足一掌之間,舒百川是怎麽樣從十步開外的位置,在一眨眼的時間裏就衝到了自己的麵前的?
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他平日裏究竟隱藏了多少東西?
章仇成的瞳孔中倒映出舒百川的麵容。
舒百川的笑容像麵具一樣優雅,又像惡鬼一樣扭曲。
他的肩胛在章仇成的視線裏動彈裏一下,章仇成緊接著就感覺到自己劇痛到麻木的胸膛裏,傳來了堅硬而細長的物體攪動的感覺。
他的耳朵裏似乎想起了血肉被切割、經脈被攪動的“噗嘰”聲。
恐懼與疼痛如雙生枝蔓,在他心中瘋長著,提醒著他此刻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的眼睛猛地睜大,因為睜得太厲害,眼角都因而輕微撕裂,迸出血珠了。他已將自己的眼睛瞪到最大,眼珠都因此而凸了出來,可是舒百川的麵容依舊在視線裏越來越模糊,越來越被閃爍的黑暗所籠罩。
這一刻,太多雜亂的思緒在章仇成胸中腦海所翻湧了,事情到了最急迫的程度,那些後悔與懊惱反而來不及滋長了,唯有對生的迫切,對生的追逐,在章仇成的動作與表情上,赤裸裸不掩飾地展現出來!
可他最後還是無可掙紮地消弭了神智,陷入一片永恒的死寂之中。
在死的最後,他保持著雙臂前伸,死死瞪著舒百川的表情,一動不動地僵住了。
舒百川殺一個人就如同踩死一隻螻蟻。
他將自己插入對方胸口的五指抽出來,碎肉與鮮血占滿了他完美的手掌。
他從懷中取出一方帕子,將其輕輕搭在手掌上,仔仔細細慢條斯理地來回擦拭著,將所有的血汙與肮髒都擦了個一幹二淨。
接著他邁步向前,經過章仇成身旁的時候,手指一鬆,指尖的手帕下落。
適時一陣風過,這手帕在半空中曼妙一旋,就如染了血的白蝶,蹁躚而飛,落在死不瞑目的章仇成身旁,靜美俯立。
“Cut!”
場邊的張誌安叫道,“行,這條很好,就這樣過了!”
躺在地上的趙一誠模模糊糊的神智因為張誌安的叫聲而回到了體內,他單手撐著地麵坐了起來,一下之間腦子還有點不靈光,就像是還沒有從剛才演戲的狀態中脫出來一樣,這時他的助理已經走上來抓著趙一誠的胳膊把人從地上扶了起來,同時伸出個大拇指對趙一誠說:“趙哥剛才演得太棒了!”
“唔……”趙一誠含糊地應了一下,來回看看,先看到江興已經離開了場景之中,正在場邊和張誌安聊天。他有點想知道自己剛才到底演的怎麽樣,目光忍不住在導演和攝像機上停留了一會兒,就見和江興一起湊在攝像機前的張誌安突然抬起頭來,衝他招招手。
趙一誠立刻走了過去。
張誌安指著攝像機對趙一誠說:“過來看看你剛才的表演。”
趙一誠立刻按照張誌安說的湊到了攝像機前,張誌安分別把趙一誠剛才演的和之前演的放給了趙一誠看。
趙一誠:“……”
尼瑪,就算前後都是我,也覺得這前後對比堪稱群眾演員和專業演員的差別!
張誌安拍拍趙一誠的肩膀:“這個狀態不錯,回去好好想想,把它給保持住!”
趙一誠立刻表態:“我會的,導演!”表態完了,他才想到自己剛才基本就跟著江興的節奏走的,不由有點複雜地朝江興站著的方向看去,但這一下透過去的目光卻在防備的狀態下落了個空,趙一誠差點有些精神上的失重感,忙左右掃視了一圈,這才發現江興已經和他的助理胡毅先走了兩步,現在正在不遠處邊走邊說話。
而這個時候,胡毅正在做的事情和趙助理大差不差,也是可勁地恭維著江興:“江哥剛才演得太好了!大家都看出來江哥是在帶著趙一誠走呢!我看剛才江哥和趙一誠說戲的時候都把自己的獨門秘技拿出來了,哎,別人肯定要說江哥也不懂得藏一手,這麽寶貴的經驗都拿出來共享。”
江興看了胡毅一眼,跟著他笑著打趣說:“看你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已經是天皇巨星了呢,還有個特別稀罕的獨門秘技!”
胡毅正對上這個目光,心裏又是咯噔一下,接著才聽清楚了江興的話,在鬆出一口氣的同時,心裏也十分納悶,暗道自己這是不是疑心生暗鬼了,怎麽三番兩次地被江興的目光給震住……
這兩個人說話的同時,江興腦海裏的0021正在分析江興剛才所展現出來的演技。
代表著江興演技的藍色線條在它做出的坐標中一路攀升,一直堪堪攀升到二線明星平均水準的尖端,才緩緩停下。
差一口氣就是準一線了。0021看著虛擬坐標圖在心中想道。
這個世界上,確實有一些人,足夠努力,足夠認真,隻是差一點運氣,差一點天賦。
這個係統製造出來,果然還是有其意義的。
嗯,幫助那些需要幫助,值得幫助的人。
接下去《無字經》劇中再沒有其他太值得注意的事情。趙一誠在那場戲之後,算是進了狀態,越演越熟練,很快就把自己的戲份演完,離開劇組去接別的工作了。江興的戲份比趙一誠多一些,但也在二十五天之內徹底搞定,剛剛回到家裏休息了一個晚上,就正好接到陸雲開的電話。
自從那一次劇組電話交談之後,陸雲開雖然還時常短信聯係他,但並沒有再打電話過來,這時江興突然接到對方的電話,還有點兒詫異,剛剛接起來“喂”了一聲,就聽陸雲開在電話裏說:
“嗯,江哥……”
“我在?”
電話那頭有車輛駛過的雜音,但陸雲開的聲音在雜音之中依舊十分清晰:“上次說我能去你家吃飯的話還算不算數?”
“算啊!”江興回答,心頭隱隱約約有了預感,接著他就聽見電話那頭的人送了一口氣,然後陸雲開的聲音似乎都輕快了一些:
“那就好,江哥,我現在就在你家樓下!”
江興沒忍住,笑了一聲。
那邊的陸雲開有點兒納悶:“嗯?怎麽了……”
“沒事。”江興將電話從脖子上拿下來,放下手中的菜刀,從廚房出來,走到客廳的位置,拉開窗戶探頭下去,左右看了一番之後,目光鎖定在樓下的一道身影身上,對電話裏的人說,“抬頭往上看看?”
樓下身影的主人依言抬起了頭。
江興就衝那人招了招手。
陸雲開:“……”
那個窗台上圍著碎花圍裙對我招手的家夥是什麽……
江興發現對方沒有反應,於是在電話裏說:“沒看見我嗎?”
說著他又往外頭探了探身體,再衝底下的人招招手。
陸雲開:“……”
#這種心髒幾乎被擊中的可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