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寶藏

106 寶藏

“別人是否等急不知道,但是臣可是等得急了,皇上!”李滄遺話音剛落,便接著響起了雲意的嗓音,他愕然抬起頭,剛才被砸破的地洞中,雲意緩緩飄飛出來,姿態翩躚,飄逸如舞蹈。

紅色的衣袂,旋轉如花,她緩緩走來,纖塵不驚,如同九天之上的仙人,讓李滄遺不禁感到一陣驚豔。

目光觸及她身後跟隨的兩名男子,頓時眸色一沉。其中一名他記得再清楚不過,是叫白子幽如同幽魂般神出鬼沒的男子,老師十分看重。另一名,戴著鬥笠,手持馬鞭,真容不辨的男子,正是寶湘身邊武功最為高深莫測的仆從。

李滄遺思忖著,緩緩收起匕首,一手拖著寶湘,靠到剛才藏身的棺槨邊,看著雲意,露出一絲純真微笑:“老師也想趟這趟渾水麽?”

雲意挑眉睨他,不置可否,“臣,有得選擇麽?皇上不是早就挖好了坑,等著臣往下跳呢?!”

李滄遺頓時露出委屈的神色:“老師你好狡猾。這不也是正挖了坑等著朕往裏跳麽?”原以為,她至少還會被拖上一段時間,沒料到她這麽快就反應過來,非但如此,還帶回了兩個棘手的人物。

雲意微微一笑,意味深深:“臣狡猾,是因為皇上狡猾。”她本不想上來,然而,卻見不得他太囂張。竟然連她也一並算計了進去。

李滄遺微微嘟起嘴,神情充滿了孩子氣,“朕隻是不想受製於人,隻是想掌握自己的命運。老師難道連你也不明白我麽?寶公公的野心,昭然若揭,何況他並非真的太監,終有一天,他會設法取而代之,朕不能讓自己落到那個境地。至於老師,朕並沒有預料到寶公公會邀你一道來……也從未想過,要你的性命。”

“是麽……那臣,還得感謝皇上的不殺之恩。”無視他裝可憐,雲意淡淡諷刺,視線落在寶湘身上,恰好他睜開眼睛望來,血霧彌漫的眼,隱約掠過一絲驚喜,雲意則淡漠無緒。

寶湘以為她是為自己而來,雲意則心如止水,並不因他此刻的慘狀而有絲毫動容。在她看來,寶湘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如李滄遺所言,寶湘隻是將他當做傀儡,他若不反擊,則終有一天會毀在寶湘手裏。

“主子。”那戴著鬥篷的仆人上前一步,灑下一路血跡。可見剛才受了傷。

寶湘無力地朝他的方向側了下臉,“我若死,你便可自由了。可歡喜?”

男子不語,雲意詫異地轉眸瞥了他一眼,此人正是那次在扶蘭大街上巧遇寶湘時的那名馭手,後來,也是他救走了身中劇毒的寶湘。他身上駭人的氣息,她記憶猶新。

想不到,他竟非自願跟隨寶湘的麽?

寶湘輕笑了下,掛在眼角的血淚顫巍巍墜落,滴在他的衣襟上,“小雲兒……”他眼睛分明看不到,雲意卻能感覺他深沉的注視,蘊含了萬千情思,將人深深糾纏,他嘴角一彎,笑得柔和卻又慘淡:“看來,你我隻能地府相聚了。我會,在奈何橋邊等著你……”

說完,他輕輕合上眼眸,臉上的生氣盡數褪去。

“主子!”戴鬥笠的仆從陡然發難,鞭子卷向了李滄遺,李滄遺從容不迫地將寶湘丟過去,朝雲意詭秘一笑,“老師,斷龍石很快開啟,一旦它落下,墓道就會被完全封死,你們可就出不去了。隻有小半個時辰的時間,老師可要好生尋找路徑才是!朕,先走一步!”

話未說完,他已經鑽入棺槨之中,那馭手眼疾手快,鞭子卷住棺槨,那棺槨抖動了幾下,竟然脫了外層,中間的棺木無聲無息急速下沉。轟隆一聲,石板合上,嚴絲合縫。

雲意與子幽對視一眼,極有默契地同時運掌,合力轟向剛才合上的石板,隨著一聲巨響,石板洞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雲——”剛才分明已失生機的寶湘,驀然扣住住她的手腕,也不知被挑了筋脈的他哪兒來的力氣,竟然死死攥住她不放,血霧迷離的眼,灼灼如火,雲意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掙脫他,與子幽一道躍下洞口。

而那一眼,仿佛燃盡了寶湘最後的生命,他慘然一笑,緩緩合上雙目,頭一歪,任由自己倒在冰冷的石板上……

“主子!”

雲意最後聽見的,是那仆從驚慌失措的慘呼,耳邊風聲呼嘯而過,看似不深的洞口之下,竟然另有乾坤。密道交錯,看似迷宮。那具空的棺槨就棄在一邊,李滄遺不知所蹤。

要追蹤,也無從。

雲意和子幽隻能靠感覺選擇了道路,結果走了半天,兜兜轉轉,又都回到原地。

眼見時間流逝,雲意不禁出了身冷汗。

小半個時辰,不足一個小時。要從這偌大的地宮中走出去,沒有任何指引,希望十分渺茫。、

兩人正苦無對策,驀然聽得轟隆巨響,一陣地動山搖的劇烈晃動,旁邊的石壁驀然被大水衝開,雲意二人猝不及防,被水流卷起拋砸到石牆上。

“爺!”任憑水流如同洶湧,子幽緊緊抓住她的手不放,牆麵光滑無所攀附,兩人隻能手拉手,隨波逐流。

雲意被水嗆得喉嚨生疼,眼睛也無法睜開,再好的水性在激流洶湧的暗道裏也無法施展。

她憑借本能一手摸索著,僥幸的是,竟真讓她尋摸到一個扶手之類的東西,她順勢攀住,手上驀然一震,還未反應過來,已經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給吸了過去,身後的水浪鋪天蓋地,隨之洶湧而入。

巨大的衝擊力下,子幽也被衝散,雲意感覺被卷入一個漩渦之中,水流飛速轉動,翻攪著身體,哪怕以內力相抗,也無法抵消那撕扯的力道。

五髒六腑都似移了位置,天旋地轉之間,雲意被重重拋落,身下被咯得死疼,她咳出一口水,緩緩睜開眼……頓時震驚不已。

眼前一片金光璀璨,珠光寶氣。金銀堆積成山,珠寶玉器數不勝數,她所摔落的位置,也正是一堆金珠寶玉,無怪乎咯得慌。

雲意呆了好一陣,才驀然回神,她暗暗掐了自己一下,確信眼前並非夢境,一時有些不敢置信自己會有這樣的好運氣,竟然無意中跌入了寶山?莫非,這才是傳說中的寶藏?

“子幽!”水流送來一縷發絲,雲意下意識地扯了過來,卻是一隻骷髏,她忙地丟開,也顧不上眼前寶藏,舒展肢體,緩緩遊動,開始尋找子幽……

金光閃爍的世界裏,隨處可見累累白骨,偶爾飄來幾縷發絲,水下世界,一片死寂。顯得有幾分陰森恐怖。

雲意正繞過一堆金磚,驀然一隻手從背後板住肩膀,她大吃一驚,正欲出手,卻聽得一個熟悉的嗓音道:“是我!”

“子幽!”雲意大喜,緩緩轉過身體,映入眼簾的果然是子幽那白得透明的臉,他的束發散開,墨色的長發隨著水流飄動,幽暗的光線中,他的眼瞳隱約流動著一絲暗紅色澤,看起來格外地詭秘攝人。

“爺,隨我來。”水下開口不便,子幽傳音入密,示意雲意跟隨,一麵拉著她的手,一麵朝前劃去。

兩人來到一片廢墟,隨處散落的珠寶,還有倒塌的石牆,雲意無意中瞥了一眼,牆麵上石刻著一些詭異的場景。像是,以生人獻祭……高高在上的那人,似乎在汲取那人的血液?

她看得不甚分明,卻聽子幽密語,“爺,這裏!”

雲意連忙跟上去,一座金山之上,籠罩著一層淡淡如銀的光暈,很是漂亮。然而靠近之時,卻能感覺到一片灼熱的高溫。

子幽袍袖揮舞,那光暈驀然動起來,四散開去,雲意這才注意到,那並非光,而是聚結成群的蟲子,它們身上發出瑩瑩輝光,那光溫度極高,哪怕隻是靠近都會被灼傷……

這是什麽東西?心中正疑惑,卻聽子幽提醒道:“這是火熒!爺莫要靠近,當心被它們灼傷!”

雲意微點頭,發現火熒散開後,金山之上赫然露出一隻戒指。分明不大的戒指,卻那麽突兀地闖入眼簾,讓人移不開目光。

確切說起來,那是一隻生鏽的戒指。戒麵足有她兩根手指粗,上麵已經生滿銅鏽,看起來粗劣不值一文的東西,卻似乎有股魔力,吸引著她,讓她想要摘取。

怔忪之間,子幽已經劃水向前,他的目標正是那隻破戒指。

剛才被他驚飛的火熒刹那之間成群結隊朝他覆蓋而去,瞬間,子幽黑色的身影被熒熒之光淹沒,雲意大驚失色,莫說最怕光和熱的血族,就是尋找之人被這麽多火熒覆蓋,也要被燒成灰燼……

掌風四掃,火熒紛飛,雲意臉上、脖子上、手臂上如被火燒一陣陣灼熱的刺痛,她似毫無所覺,一麵揮舞著手掌一麵朝子幽所在撲去。

“爺!”瑩瑩光火中,子幽竄了出來,抱著她就地一滾,躲到了一堆珠寶之後。

“子幽!”雲意感覺到他身上高的嚇人的溫度,低頭一看,他身上的衣衫幾乎被火焚盡,露出充滿黑色裂紋的肌膚,發絲也被燒焦了不少,臉上更是裂紋密布,唯有完好的,隻有那雙散發著詭異色澤的眼眸,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眼底劃過一絲欣慰的笑意。

他將戒指塞入她手裏,雲意卻隻盯著他,倔強的神色隱含一絲慍怒:“為個破戒指,值得麽?”

子幽神色微微一動,似乎想伸手摸自己的臉,卻被她死死攥住,他虛弱地喘了口氣,“是不是很醜?”

雲意擰眉,她心急如焚,他竟還有心思關心容貌?用力閉了下眼睛,深吸氣道:“很醜。”他的體溫高得嚇人,身上的肌膚雖沒有被燒傷的痕跡,但是卻充滿了詭異的黑色裂紋,眼下的他,就像一件破碎的瓷器,能好看到哪兒去!

子幽滯了下,瞬也不瞬地看了她好一會,將戒指強行塞入她的手心,再慢慢合上她的手心,“這是王、王者之……鑰……”

雲意下意識地攥住戒指,“告訴我,要怎麽做?”對於火熒她毫無印象,要怎麽解除他眼下的痛苦?

子幽卻身體驀然一僵,眼底的光芒如煙花寂滅,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子幽!”雲意大驚,聲音都在發抖。許是被手中的戒指吸引,四散的火熒再次席卷而來,她不敢在做停留,忙帶著子幽離開廢墟。

她好容易找了個冰涼的洞穴,想給子幽降溫,不想才剛走入,腳下卻踩了個空,水草之下,竟是一個深邃的漩渦,雲意猝不及防,與子幽一起被卷了下去。

後腦勺不知被撞上什麽,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子幽?”雲意從漫長的夢境中醒轉,手指動了動,想要抓住那熟悉的冰涼的手指,卻驀然握了個空。

睫毛微掀,陡然湧入的光線讓她不禁閉了閉眼,睜開時,眼前的陌生的環境。

簡陋的屋舍,簡單的木製家具,她正躺在一張竹塌上,屋內空無一人……

停滯的思維好一會才開始運轉,失去意識前的一切刹那湧入腦海,她霍然彈坐起來:“子幽!”

“吱呀”門應聲而開,有人走了進來。青衣小童,眉目清秀,卻是熟人——天星?

雲意眨了眨眼,怎麽會是他?

天星顯是沒料到她醒了,被嚇了一跳,手裏的碗差點摔了,隨即沒好氣地瞪著她,氣呼呼地將藥湯擱在桌麵上:“醒了也不吭聲,想嚇死人啊!”

“子幽呢!”雲意一把扯過他,急聲問道,天星翻了個白眼,“什麽幽不幽的,要不是我家公子救了你,你早被喂了王八了!”

“說,與我一道的男子在哪兒?”雲意死死掐住他,不耐地低喝,天星登時痛得大喊大叫:“啊,要殺人啦!公子,公子快來救命!”

“怎麽回事?”門被推開,一人緩步走進來,一襲黑衣,一身病骨,正是許久不見的玉微暇。

“你——”玉微暇看見她,淺棕色的眼眸掠過一絲亮光,怔然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