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謎團別緒

卷二 江山美人 103 謎團,別緒

風息神情如鏡,淡淡反駁:“我救她,她教我武學。本不過是場交易。何來的忘恩負義?”

冷豔女子蹙眉:“她是你師父。”

“是她迫我。而我說過,不介意多個師父。如此而已。”風息從容不迫地回道,女子倨傲的目光中隱含一絲慍怒,“我母親素來心高氣傲,怎麽迫人為徒?胡說八道,汙蔑母親,如今又與我作對。音殺門的叛徒,待我回稟了母親,看你還張狂!”話音落點,手腕一轉,玉簫直點風息,一股雄渾之力排山而來,風息忙將雲意護在身後,不疾不徐,迎上前去。

雲意退至一旁,看著打鬥的兩人,若有所思。音殺門?對於龍延大陸的江湖派別,她仔細了解過,並沒有這樣的門派。而且,看那女子的武學路數,也與大陸上略有迥異。就是風息,也完全超乎了尋常的實力,舉手投足,看似輕盈,卻仿佛蘊藏著毀天滅地之能。

如此說來,音殺門,還有這個女子應當也是來自天璿大陸。思及此,雲意眼中出現一絲神往之色。

那一片未知的土地,她便是來自那裏。天域王朝,她是父皇和母後唯一的孩子。

隻是當年究竟為何流落至此,又怎麽成了百裏雅。這些,她並沒有記起來。或許,與那場毀滅性的大火有關。那場火,她唯一的記憶,就隻是那倉皇的出逃,還有臨淵邪佞的笑顏。

右肩上驀然泛起一股灼熱的之痛,雲意從記憶中回轉,下意識伸手捂住疼痛處,那痛,一直蔓延至後背。

恰恰,就是刺青的地方。雲意驚疑不定,莫非臨淵所種下彼岸之毒還未解除?還是,因為臨淵被反噬之故,她與他還有著牽連?

“啊!”淩司空一聲慘叫,雲意抬眸,見他捂住那裏翻滾不休,神情痛苦至極,不禁眉角一抽。

手背上跳上一點微涼,她伸手捂住那小東西,感覺有些無語。也太猥瑣了……她是有讓它去咬淩司空,不過,沒想到這小東西這麽猥瑣,咬了那處……

可是,不得不說。心裏感覺很爽快……雲意忙將藏在荷包裏的上等毒草丟了出來,婆羅魚啪嗒一下子跳上草葉上,啃得歡快……

那廂風息與女子皆住了手。“哼。”冷豔女子悶哼了下,側臉嘔了一口血,冷冷擦去,連忙轉身去察看淩司空的毒傷。

“傷在何處?”她冷聲問,神色卻是十分緊張關切,淩司空無力地指了指自己身上某處,女子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淩司空已全然變了臉色……女子大驚,“司空!”

背後風聲襲來,風息一手探去,將淩司空抓在手中,用力一扼,淩司空渾身**,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

女子滿眼心疼,厲聲斥道:“放開他!”玉簫朝風息麵上點去,風流過孔洞,發出沉悶如擂鼓的聲響。

整座房屋都震了一震,風息飄然自若,避開她的攻勢,始終將淩司空抓在手中,女子神色大驚,咬牙從懷中摸出一物,是一隻扣在一起的雙環,環在空中相擊,一時間天搖地動,仿佛天塌地陷般,令人神魂俱碎。

風息臉色微白,身形一晃,女子傾身欺來,他目光一厲,掌心翻轉,狠狠擊在女子胸口,雲意更是趁機背後一掌拍去。

女子腹背受敵,卻始終緊緊將淩司空護在懷中,生生受了兩掌,整個人搖搖欲墜。她收了雙環,抱著淩司空,緩步走向窗邊,看起極為緩慢的動作,待要捕捉,卻隻觸及殘影。不過瞬息,她已然消失無影無蹤。

這輕功……雲意怔忪,腦海裏驀然出現了一種步法,心念所至,腳步隨行,然才剛邁出一步,風息溫柔的嗓音就在耳邊,“雲雲,還好吧?”

雲意猝然回神,再細想剛才的步子,卻已然沒了頭緒。

悵然若失地搖搖頭,“沒事。剛才沒有防備,氣息有些不穩而已。”

想了想,問:“剛才那女子?”

風息斟酌著道:“算是師姐。當年我在大燕皇宮,無意救了一人。那人作為交易,教我武學。後又因我悟性和根骨,要我拜她為師。當年我心中尚有恨,想著回去報仇,因此便答應了。剛才那女子,是那人的孩子。與我曾有過一麵之緣。”

雲意眸光清亮,水樣剔透,看著他,緩聲問:“你救那人,來自天璿大陸?”

風息眉目一瞬:“雲雲知道?其實,我心中一直存有一問。子幽,他究竟來自何方?他,也是來自那裏的吧,那麽、雲雲呢?”那個神秘的大陸,與龍延大陸諸多迥異的地方。那裏有高深的武學,強者為尊,哪怕是江湖門派,隻要實力夠強大,就足以稱王稱霸,地位足可媲美王國。

不過,他了解的還是比較少。也隻去過一次……之後,再沒機會去那裏。

“這個問題,我也正在尋找答案。”雲意微微一笑,牽住他的手,“待尋得答案,我會將一切告訴——呃”肩上猝然的劇痛,讓她不禁蹙眉。

“雲雲?”風息輕扶她的臉,關切地目光專注在她身上,“怎麽了?”

“沒事。”雲意搖頭一笑,沒有將心中懷疑道出。她不想,讓風息再為自己作出犧牲。上次祭壇之痛,如今回想,仍心有餘悸。

風息眼神淡淡一掠,並沒有繼續追問。默默將她抱起,雲意錯愕,“風息,我真的沒事。”剛才的那痛,不過是瞬息之間。

“嗯。”風息垂眸一笑,溫柔輕語:“我喜歡,抱著你。”

……

兩人回到驛館,已是午時。

軒轅正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而他對麵的,卻是臨淵。

兩人分別都穿著黑色的袍服,然一者冷酷威嚴,一者邪佞妖嬈,都是舉世無雙的美男子,看起來倒是頗為賞心悅目。

隻是,兩人之間充滿了火藥味。眼神無聲廝殺,各自壓抑著心底翻湧的怒火。

緊張肅殺的氣氛,如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雲意恰好此時回來,兩人極富默契般,離座迎上來。

“雲意!”

“小雲兒!”

當看到她身邊的風息,則各自眸色驟然一沉,別有心思掠過眉梢。

風息淡淡掃過二人,眼神顯得有些意味深長。

三人俱都沉默,目光交匯處,殺機凜凜。

空氣裏火花四濺,雲意按了下眼角,緣分真是玄妙的事,上次風息與臨淵都打個難分難解,如今三個湊一塊,隻怕要掀翻天了。

出乎意料的是,三人似乎在對峙中達成了某種默契。火藥味一下子消散無形,風息優雅地微笑:“久違了,二位。”

“蘭皇陛下。”軒轅略微頷首。

臨淵似笑非笑,“想不到,這麽快又見麵。”

“小雲兒,我找到了淩司空的蹤跡了。”

軒轅驚愕地瞅他一眼,“憑你?本王的消息隻怕比你可靠許多。”

風息淡然自若,笑說:“我與雲雲剛與淩司空交過手。”

臨淵和軒轅頓時語塞,驚疑的目視雲意,但見她微微點頭,各自臉色都有些難看。

軒轅繃著臉,還以為……終究被人捷足先登了。

臨淵比較關注的是後續:“他死了沒?”

“沒。”不過風息當時動了點小手段,那女子必得將淩司空帶回音殺門才可醫治……提到這個,雲意不禁有些凝重。那女子手中的雙環,威力驚人,還有她的武學功底,也遠甚自己……記得當年哪怕是柔弱的母後,武功也是十分高強……是不是,她找回自己,也可以……成為那樣的強者?

念頭閃過,心底升起一絲熱切。雲意握了握拳,抬頭看了眼軒轅,“獸王殿下想必對於投誠之事早有計較,我希望明天就可以了結此事。”

她這麽急著走?軒轅抿唇不悅,“這就是你身為和談使節的態度麽?若是本王不答應呢?”

雲意淡淡一笑:“那就繼續戰。獸王若有誠意,當立刻收拾行裝,與本相一起進京麵聖。皇上,想必也等急了。”

臨淵從旁插嘴:“獸王蓄意拖延,莫非是心存不軌?”

風息雲淡風輕:“若是獸王有意再戰,作為友好鄰邦,扶蘭不介意伸出援手,以助大禹一臂之力。”

軒轅臉色鐵青,握得指節泛白,真的很想強行留下她,然,權衡利弊,他終是壓下心頭怒火。來日方長,花落誰家還未定。近日來,又想起了許多模糊的記憶。他覺得,無論如何,自己的機會比他們都大。因為他和她,來自同個地方。

“那就明日進行洽談。後日我隨你進京。”

雲意勾唇一笑:“好。”餘光一瞥,風息明天就要帶均兒回扶蘭,他說要處理好一些事情,以後……可以毫無顧慮與她在一起。莫非,他打算將皇位傳給均兒?

整潔安靜的廂房之內,淩司空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不過他的臉色已經基本恢複正常,冷灩雖不擅醫毒一道。但音殺門有不少保命的丸藥,足以讓淩司空暫時無礙。

然,眼下最棘手的是——目光落在淩司空的胸口,心髒位置那裏微微的突起,裂開詭異的黑色紋路。冷灩神色一沉,那是蜀山的鎖心麟。寄生於心髒之中,靠吸食血液為生。限製人的修為,並且令人失去行動能力。

原風息,怎麽會有蜀山懲戒叛徒的鎖心麟?

“看來,得帶他回去找母親醫治才行。”冷灩自語,一麵紅著臉,慢慢給淩司空穿上衣服,畢竟是未嫁的姑娘,指尖都在顫抖……想起剛才迫不得已的情況,她隻覺渾身都燒了起來。

“大小姐。”有人恰好來打擾,她手一抖,有些惱羞成怒,語氣不善道:“何事?”一麵手忙腳亂拉好淩司空的衣服,一麵起身出門去。

掩上門,一名門徒正垂首以待,“大小姐,可是出了什麽事?”

冷灩目光閃了閃,糟糕。那雙環扣乃是母親的珍藏,給她作保命之用,不到萬不得已,不可動用。畢竟,那東西用著雖威力驚人,卻是大損修為。而且,次數也是有限製的,她剛才為保淩司空,情急之下也顧不得那麽多,眼下竟驚動了母親的人……

心亂如麻,麵上卻不動聲色:“是遇到了點麻煩。不過已經解決。對了,這封信,務必轉交給母親。”以母親的性格,絕對不放過原風息。也算,為司空報了仇吧。

那人抬起眼簾瞥了她一眼,默默接了信封:“遵命。”

“下去吧。”

房間內,冷灩剛走出房門那刻,淩司空便霍然掀開了眼睫,他試著掙紮起身,然而卻絲毫動彈不得。眼底劃過刻骨的恨意,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原雲意!”

目光無意轉落到床頭放著的雙環,陰鷙的眼眸中掠過一絲異光。

冷灩武功高絕,為人倨傲冷漠,他一直企圖收歸己用,然其來曆成謎,又鎮日高不可攀的樣子……現在已經隱約探聽到她的出處。她剛才提到,要將自己帶回音殺門……她對自己有情,或許,可以利用這點……

推門聲起,淩司空連忙合上眼睛……

兩日之後,雲意等人啟程,回轉京都。同行的,還有自請入朝,麵見天子的獸王軒轅及部眾。

江南四處流淌的盎然春光,這一日皆籠罩在朦朦朧朧的煙雨中。細雨如絲,渲染著綿綿離殤。

眼見郴州已漸漸消失在視野中,雲意才默默放下垂簾。

“怎麽,舍不得?”對坐的臨淵玩味地笑了下,拿起矮幾上的酒壺,舉了舉:“要不,來一杯?”

雲意輕輕搖頭,輕輕合上眼。酒能誤事。那次掉以輕心,被李滄遺鑽了空子。此後,她再不敢放任自己。

何況,與風息分別,傷感是有點,卻還不至於要死要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哪怕再相愛,也並非離了對方就活不了。

她要做的事,還很多。相信,今日的別離是為了明天更好的相聚相守。

大禹和燕國的和親事宜已經敲定,李滄遺命她作為使臣,送舞陽入燕,順勢迎接燕國的公主回大禹。

她思量再三,還是決定前去大燕一趟。她最先出現是在大燕,心底的許多疑問,也許在那裏能找到答案。

且,以百裏囂眼下的態度而言,他不會對她善罷甘休。既如此,不如趁機對過往恩怨做個了斷。

臨淵定定注視她,鳳目中浮現一絲掙紮。天域生亂,屬下已再三請求他回去主持大局。

為她,他遲遲未作決定。然而,近日以來,他察覺到她的變化,那封印已經封不住她的記憶。也許,她很快就會回到那裏。

天域是從她父皇母後手中奪取,她若要,他必定拱手相讓。隻怕,她屆時要的,不僅僅是江山,還有他的性命。

心頭驀然鈍痛,臨淵情不自禁伸手想要抓住她,雲意身子一歪,便斜靠到車壁上,撐著腮看似睡著了。

臨淵怔怔看著空空如也的掌心,嘴角泛起一絲苦澀。他、終究抓不住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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