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第5章

回家之後,自然很多營養的食品,然而這些食品比之媽媽的關愛還不能算是豐盛,因為我的眼睛,媽媽流淚了。爸爸比較含蓄,可是我能看出來,他喜歡我回來。補充完營養就是休息,媽媽要我好好睡一覺,說在車上睡得再好也是假寐。我表示讚成,順嘴問了孫佳成的消息。媽媽不開口先笑了。我問她笑什麽。她說你們學校怎麽了,管理不好學生卻隻會鬧開除。我心裏一驚,就聽見媽媽接著說:“他仿佛是才被學校開除了,聽說是因為談戀愛。”

“那麽,一定還有一個女學生了?”我問。

“大概吧,我聽說是有……但是,最近咱們店裏生意忙,我也沒有仔細打聽,不過,我想還是你們學校教育水平欠缺,隻是,可惜了我的寶貝兒子了。唉,早知道,把你安排進幸福中學不是更好。”

我的思想飛速運轉起來沒有心思和媽媽聊天。媽媽以外我瞌睡了,囑咐我好好休息就離開我的房間。躺在床上,我的心情激動,真想馬上撥通謝婉婷的電話慰問她一下。我知道被開除的那個女孩一定是她。她的父親是一名小學教師,她的媽媽是服裝廠一位車間主任,好歹也是一級領導,他們對於子女的教育自然是以學業為重,我知道,謝婉婷還會回到學校的,但是孫佳成就不一定。我忽然想,這是不是孫佳成故意玩的一個把戲。我猜不透,可是我想謝婉婷現在的日子一定不好過,她需要來自朋友的安慰,而她的父母,隻會逼迫她,她的鄰居,隻會對她指指點點。我忽然想,他們是怎樣驚天動地的戀愛,因此鬧得學校把他們開除。“啊,他們不是去住小旅館然後被人發現了吧?”我想,心裏酸楚的要命。可是,他們一定懂得保密,那麽,就是有人舉報了。“誰呢?不會就是孫佳成自己吧?”孫佳成早就不願意念書了,在這方麵,他尤其崇拜羨慕我取得的成績。“但是,他如果真的喜歡謝婉婷,他不會……假如他們真的睡過,他也沒有必要去告密……那麽,他還是沒有上手了?”我猜,忽然高興的忍不住嘿嘿地笑。“不管怎樣,她的處境正是我接近她的好機會,而且,她已經是自由青年了,這正合於談戀愛。”我想,“隻是她太可憐了,不知不覺被人擺布著,連帶著還要被開除。以她的家庭,她受到的埋怨和精神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我應該早一點幫助她擺脫開這種鬱悶的環境才對。”想到這裏,我首先以一個同學的名義發了個短信給她,我怕她的手機已經被她的爸爸沒收,因此口氣很正統。我接著想事,就接到她的電話。

“你回來了?”她問。我說是的。接著是一陣沉默。“你知道了?”她又問。我說是的,緊接著補充一句:“我什麽也不知道,我很驚訝。”

“我……我們沒有什麽的,隻是,反正已經這樣了……”她的說話顯得很勉強,也很無奈,但是我聽著舒坦。我用心感懷一下,正暗自陶醉,聽見她說:“你說我回不回去呢?”我一愣,知道她的意思,因為她能這樣問我感到滿意。我的頭腦裏電光火石的一轉。我說:“你應該回去,假如可以的話。”她淡淡的一笑:“沒有什麽不可以的,隻是……你的主張和我爸爸媽媽的一樣。”“怎麽,你不想回去?”我感到不妙。“我……很矛盾。”“啊,你應該回去的。婉婷,你還是這麽小的年紀,而且,你的學習也好,不讀書,你……”“太可惜了,是不是?”她反問我,“你們,真的一樣。”“我……”我一時語塞,剛才的高興勁兒瞬間雲飛煙滅,我想不到她會這樣說話,在我看來,她並不在乎被開除,或者說因為戀愛而被開除。假如真是這樣,那麽可以說,孫佳成已經取得她的芳心了。女孩子可以為真愛義無反顧,想到這裏,我心裏好一個難受。“我知道,你是好心的。”她接著說,“隻是思想正統一些。”“我是過來人,很懂的。”我冒失說。對麵她似乎微微笑。“謝謝你,我想,我會用心考慮你的意見的。我們仍然是好朋友,不對嗎?”“謝謝你。”我激動地說。“為什麽謝我啊?”“謝謝你給我這次機會。”“啊,我沒有給你機會——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啊。”“不,你是公主,我是臣仆——我連臣仆也不是,隻是你抬舉我,使我……”我想說“我是奴隸”,可是沒有說。“啊,你都說了些什麽啊。”她驚歎,“我知道……但是我不認為那是傷害了你,因為,我們還是學生,並不是……至少,我們之間的關係應該是純潔的積極的才對。所以……隻是你,見到我很別扭一樣,我不知為什麽會這樣。有時候,放開手並不是就是真的撒手——連朋友都沒得做了。我想,我是這樣理解我們的友誼的。”“我也是呀。”我急忙辯解,因為高興或者說激動,手腳都抖起來。“你今天才回來,一定累吧?”她關懷地問。“不累,你知道,我們這樣年紀的人,怎麽會累呢?”她電話裏笑。“怎麽就不累呢?”“我是說,我們吃穿不愁,累活還可以逃避,不去做,所以不會累。”她還是嗤嗤地笑,我聽得迷醉,也笑起來。停了一會兒,她說:“這樣吧,不耽擱你休息了。再見。”“再見。”我們就掛了電話。

我躺著,仔細想謝婉婷剛才的說話。從後來她主動承認我們還是好朋友看,她的心沒有完全屬於孫佳成。可是聽她前邊幾句話,似乎並不在乎被開除,而且也不會在意父母的意見,就是說她會為了愛情拋開一切。想到這裏,我忽然覺得,我應該盡力慫恿謝婉婷回到學校,隻有這樣才可以將她和孫佳成分開。我很後悔當初把她介紹給孫佳成,心裏認為那個行為過於莽撞。

閉著眼睛,耳朵裏又聽見手機響,以為謝婉婷來電話,一下子爬起來,拿起手機一看,卻是孫佳成。

“哪兒呢?”

“家。”

“唔,真是好孩子,剛下車就回了家。”

“有什麽辦法,你們誰都不理我,我一個人在外麵溜達有什麽意思。”

“你知道了吧?”

“知道什麽?”

“老朋友了你還跟我繞彎子……”

“繞彎子的是你,不是我誒。”我說。

“哼。”孫佳成不服氣地哼一聲,“這回你高興了。”

“我高興什麽,你被開除關我什麽事。”

“你果然消息靈通。”孫佳成說,“出來吧,我給你接風。”

“好的,可是……”我猶豫一下,“一個小時之後吧。”

“為什麽?”

“等我媽媽上店裏之後我才能出去。”

“那,好吧,我們見麵聊。”

掛掉電話,我起身悄悄打開臥室的門,看見媽媽臥室的門虛掩著,我走出幾步,知道爸爸已經出門了,媽媽正在梳妝台前化妝,這是她將要出門的標誌。我急忙回到床上,輕輕打著鼾睡。不一會兒,我聽見媽媽走過來的腳步聲。我的鼾睡更是打的惟妙惟肖。媽媽輕輕把門推開,一會兒又輕輕關上。我警醒著,聽見她開門出去。我怕她忘記拿什麽東西意外回來,就繼續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感覺不會有事了,我下床到陽台那兒,看見媽媽的轎車從車庫裏開出來。平常她會和爸爸一起開車去店裏,有時卻不,因為我的爸爸還和朋友合夥經營著一家保潔公司,路線方便,有時候爸爸就會搭公交去保潔公司上班。

我回到床上躺著,靜等孫佳成的電話。

一個多小時之後,我正不耐煩,孫佳成來電話。

“你過來了?”我不滿地說。

“是啊,你快下來吧。”他也是很不耐煩的口氣。

“下到那兒?”我問。

“你樓下啊。”

“你已經在我樓下了麽?”我跑到陽台那兒一看,果然一輛嶄新的黑色轎車停在樓下。

“好吧,我馬上下去。”我掛掉電話,稍作打扮就關門出去。

我走到孫佳成的轎車旁邊,他打開車門走出來。

“你辦駕照了?”我問。以前,孫佳成也開車,但是沒有駕照。

“是的。”

“辦一本駕照有這麽快?”

他笑一下,沒有解釋。

“還是畢業好,對吧?”我說。

“你什麽意思?”

“難道你不這樣認為?”

“你在取笑我?”

“沒有,我隻是覺得,你早應該這樣了。以前我就跟你說過,你讀書再好也還是要回到家裏繼承你爸爸的事業,哪怕你考上博士後也不行。既然這樣,你何必讀那麽多的書?”

“多讀書不好嗎?”

“在科學研究方麵,多讀書是有好處的,在商業上,你讀三年書不如跟著你爸爸打拚一年學得的經驗多。我是這麽考慮的。要我是你,我早已經和爸爸一起操心企業了。我會想把企業做大做強,做成世界知名的……”

“又來了。”孫佳成打斷我,“你是不是得了神經衰弱,不然,你為什麽總是重複以前的話?”

“我是為你好。”

“你真是無藥可救了。”他搖頭。

“車是你爸爸的?”我問。

“我的。”

“你的?”我很驚訝,繞著車子轉一圈。“真是厲害,得二三十萬吧?”

“二三十萬算車嗎?”孫佳成笑道。“上車,我讓你感受一下世界名車到底有何與眾不同。”

“好啊,就是有你這樣的朋友我才可能有如此享受。”我打開副駕駛車門上車。“去哪兒?”

“我們去找謝婉婷吧?”他說。我一愣,沒有回答。“我們三個,算是患難之交了。”

“我早一步,但不是我把你們拖下水的。”我說。

“是嗎?”孫佳成看我一眼。“你這是推脫還是表白?”

“兩樣都有吧。”我說。

孫佳成再沒有說什麽。他把車開出小區大門,沒有轉彎就已經提速了。我說:“你開慢點。”他衝我一笑:“怕什麽,被交警查也不會處罰你。”

“可是我怕死啊。”我說。

“真是喪氣。”他咕嚕一句,“你以為我不怕死麽?”他斜著瞅我一眼,“你死了有什麽?可是我,這麽高的身價,豈不是可惜。”

“你的身價很高麽?”我因為他說話太傲氣,頂撞說,“比你身價高的人有許多,不見得就不會死。死是一道檻,任你有錢沒錢,也都有邁過這道檻的時候。”

“你挺會說,還‘檻’?你知道死是怎麽一回事麽?小小年紀,卻在這裏高談闊論。”

“‘未知生,焉知死’。”

“你這算是說話麽?”

“怎麽不算?”

孫佳成打轉向燈把車靠向路邊,停下車。

“怎麽我剛剛買輛車,你總是不說句好聽的話?”

“良藥苦口,不見得我的話不好聽就是不吉利,假如我的話靈驗,那麽我祝福你永遠幸福,一生春風得意……”

“行了,行了。”孫佳成擺手,“其實,也是我的話說的不好,要知道,謝婉婷今天早上打電話給我,她問我能不能托人讓她還回學校去。我一猶豫,她就哭了。我的心亂得很……”

我想到早上謝婉婷和我的電話,知道裏邊一點感情也沒有,心裏酸酸的,要不是為了表示無所謂,使勁忍著,隻怕我會掉下眼淚。

“我也看出你的性格和以前不同,原來是心煩意亂,可是,你真的是為謝婉婷?”

孫佳成瞪著眼睛看我。

“你還真是消息靈通,感情什麽也瞞不過你。”他說,我心裏一驚,知道還有別的事情煩著他,可是我不知道什麽事,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那也不是些光彩事。

“有些事……”我做出理解對方心情的樣子,“雖然說事在人為,可是,有些事實在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比如愛情……”

“他們的事情就是無聊,就是荒唐,就是……”孫佳成憤憤說,“女人的心最陰險狡詐了。我料不到……”關鍵時候他停下說話。我心裏著急,臉上卻很平靜。我想不到我隨便一句話竟然引出另外一件似乎很重要的事情,我在心裏猜測是他和謝婉婷之間出現了第三者。

“你說,許冰老師是不是貪圖我家的錢才和我爸爸好的?”孫佳成忽然問。

“是嗎?”我大驚,可是很快鎮靜。我是一個聰明人,我馬上猜出了孫佳成的心思。“你們家的錢,誰不羨慕,不是我說,假如我是一個女孩子,我想我會非常願意嫁給你的。”

“去,別鬧,和你說真的。你是聽誰說我爸爸和許冰老師的事?”

“我是你的朋友,你家裏的事怎麽可能瞞住我呢?但是這件事倒不是我有意打聽,而是他們主動來打聽我,大概希望從我,你的好朋友這裏得到一些更為可靠的消息。你的爸爸和媽媽要離婚嗎?”我武斷說。

“是的。”孫佳成有些頹廢,“原來這件事已經是滿城風雨了。可是,真是可笑,我竟然才知道。我的媽媽和我說,她大概是管不住我的爸爸了,這才來告訴我,她說我應該想辦法阻止他們的結合,否則,我將不是我們家唯一的繼承人了。我媽媽說許冰老師會給我爸爸再生一個娃娃——這倒是不錯的一件事,可是,我媽媽就堅決不同意。你說,我該怎麽辦?”

我因為這件事竟然不關係謝婉婷一絲一毫,深深地吐一口氣,有些失望。

“你打算怎麽辦?”我反問。

“表麵上看許冰老師文質彬彬的,真想不到竟然是一個**謀家。”孫佳成說,“其實,我倒不在乎她是怎樣勾引我的爸爸,我隻是生氣,她竟然利用了我和我的學習。”

“她總不能提前通知你一聲說她要對你的爸爸不軌。”我替許冰老師說。

“我媽媽說現在就看我的了。”

“你能夠改變你的爸爸?”

“我媽媽說我的爸爸還是很在意我的,隻要我的態度堅決,我爸爸會考慮改變主意的。我媽媽說,一旦他們離婚,最吃虧的就是我,最倒黴的也會是我。”

“怎麽會這樣呢?”

“我媽媽說他們離婚以後,我爸爸馬上就會結婚,一年以後他們就會有自己的孩子。如果我選擇跟隨我的爸爸,那麽就等於是落到了後媽手裏。我爸爸忙著企業,很少顧家。如果我選擇跟隨我的媽媽,我媽媽實話跟我說,她不會單身一生的,就是為了賭氣,她也會重新結婚的,那麽,我也就會有一個後爸,雖然我的媽媽疼我,但是,我的後爸就不會是她所能掌握得了的。所以,我媽媽要我堅決和她站到一起來反對入侵者,她說這都是在為著我好。”

“也是為了你媽媽好,她不願意和你的爸爸離婚,可是她的意見對你爸爸來說已經不管用了。”

孫佳成點頭。

“可是,我並不恨許冰老師,我倒是覺得她會是一個不錯的後媽。”

“你怎麽能這樣想呢?”

“怎麽,你認為許冰老師不好嗎?”

“她能夠利用你來……”

“也許她的動機是好的,真是幫助我提高英語成績,隻是後來,也許,是我爸爸來勾引她……這方麵,我想我爸爸會做出來的……因為,我的爸爸和媽媽感情……反正不是很恩愛吧,很多年了。我想,愛情嗎,總要情投意合才行,不能窮對付,所以,我並不反對……比如站在許冰老師的立場,她的行為倒是很勇敢,很正確了,人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你爭取不到,隻是說明你不夠機智。”我很驚異孫佳成的態度,原來他並不反對父母的離婚。他接著說:“不過,現在看起來,許冰老師倒是很投入,很在意,很心甘情願的樣子。我懷疑,還是她主動來追求我爸爸。”

“不管怎麽說,她是破壞他人家庭和睦的第三者,這是不道德的。你媽媽說的對,你應該反對他們。”

“可是,隻怕我改變不了我爸爸的主意……”孫佳成歎口氣,無限難為似的。

“他能夠為你買這樣一輛超豪華的轎車,你怕什麽?”

“這是我媽媽給我買的。”

“是嗎?”

孫佳成點頭。

“不說了,我隻要表態說不同意就行了,他們再要怎樣就怎樣,男人女人都是一個德行,心要變了,不同的意見是不會聽進去的。”

“你能這樣想是很明智的。”

“你說,我有必要幫助謝婉婷做回學生嗎?”

“你能夠辦到嗎?”

“可以的。”

“你認為謝婉婷真是想要回學校?”

孫佳成點頭。我心裏暗自高興。

“那麽你就幫她回到學校吧。我想,她會感謝你一輩子的。”

“可是,我不想她回去,尤其在這個時候,我想,她可以幫助我經商的。”

“她,可以嗎?”

“我手上有一筆錢,我要搞投資,但是還沒有確定方向……我希望她能夠和我一起創業,如果創業成功,我們……”

“你的計劃很好,也許,你已經確定投資方向,隻是缺少信心吧。”我被他的話吸引,倒沒想他沒有說完的那句話所蘊含的深意。

孫佳成看我。

“你很聰明。”

“但是你不相信我。”

“你說你可以和我創業?”

“我沒有這個資格。”

“你有的……我要搞資本運作,比如股票、債權、房產、黃金、期貨……我不想運作企業,那樣會安全一些,但是賺錢不夠快,也太費事。”

“你的想法很高超,隻是,不知道謝婉婷會不會感興趣。我們去找她吧?”

“你說,她會和我一起創業嗎?”

“隻是為了給你出謀劃策就讓她放棄學業,也許,她不會熱心。”

“你什麽意思?”孫佳成說,“你幹嘛喜歡說話吞吞吐吐的?難道這就是城府深的標誌。你去深圳幾天,怎麽變得這樣?”

“不是,我在替你想謝婉婷會不會答應幫助你呢。”

“你剛才的話沒有說完。”孫佳成追問。我心裏想,你隻要給謝婉婷一個保證,她怎麽會不答應你呢?她能夠喜歡你,難道就是因為你比我更灑脫?真個傻瓜!

“呃,我想,你應該給她一個超過幾年苦讀所能取得的更好的前途才行。”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隻是付工資給她,她不會願意和我合作的。但是,我已經有辦法了。謝謝你。我們走吧。”

我的反應忽然遲鈍起來,不明白也想不出孫佳成的辦法會是什麽,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我心裏說,你該不會給她一百萬或者一張結婚保證書吧。

謝婉婷的家在城南,我家在市中心偏北,而孫佳成住在城東,我們幾乎是橫穿整個城市才到達謝婉婷的家。

“早知道路上這樣擁擠,我們不如走市郊過來。”樓下停好車,孫佳成在車上拿出手機聯係謝婉婷。,一邊對我說。

“坐這麽好的車真是一種享受啊。”我靠在舒適的座椅上說。“我的時間不值錢,再多耽擱一些時候也無所謂。”

“在市裏開車,一點興致也沒有。”

“你想要飆車嗎?新車要懂得保養,你不要隻圖一時快樂把一輛好車搞……”我要說“搞砸了”,但是馬上住口,並且坐姿也端正起來。我忽然以為,孫佳成未嚐不可以成為我的老板。

謝婉婷不接電話,孫佳成感到意外。

“怎麽會這樣呢?”

“也許她在洗手間……”我說。孫佳成看我一眼,沒有做聲,隻是張眼看著風擋外麵的世界,一臉的疑惑不解。

“咦,她過來了。”孫佳成說,一邊打開車門下車。我抬頭往前麵看,果然看見謝婉婷一身時尚的走過來。她的衣服是素淨的淡紅顏色,褲子淺藍而束身,褲管略短,淺腰的黃色皮鞋,腳上沒有穿襪子。她的身段苗條而勻稱,一段粉嫩的脖頸,心形的衣領裏露出一小片理石般茭白的胸脯。我不敢長久地偷看那裏,認為這樣便是褻瀆了尊貴。她的臉蛋畫了淡妝,柔媚而不俗;兩撇清晰的柳條眉下一雙大眼睛還是水汪汪的山澗甘泉一般靈氣,豐滿的臉頰,肉嘟嘟的尖下巴,紅透而含笑的嘴唇,線條柔柔滑的鼻子。她的頭發烏黑,很整齊地梳成一支不算長的辮子。走起路來,這條黑亮的辮子使她身材輕盈飄逸,給人一種鳥雀出籠的愉悅感。

她的身體的每一部分——包括她的衣服——都仿佛是那種最名貴的花朵剛剛盛開時候的花瓣兒,即使一陣風吹,也會讓人心痛不已。我想,如果能夠被我擁有這麽一片花瓣兒,我一定會珍愛一生的。但是,我憑什麽擁有這樣一片美麗嬌貴的花瓣兒呢?

我沒有下車,隻是透過風擋細心看著她,尋找我可能得到她的好感的地方,就是說,我在找尋她的缺點。但是,我萬分失望地發現,我渾身上下,包括我的思想和基本生存能力與她相比都是那樣的不堪一提。她漂亮、聰明、伶俐,外表陽光,內心也一定無比純潔,可是我呢?我有什麽?外表一般,比起她也許可以說醜陋,而且頭腦蠢笨,心靈汙穢,對於前途既沒有敢拚敢闖的勇氣,因為自身缺乏求取高回報的技能,或者說一技之長,因此,我也缺乏創業的信心。我貪戀美色,喜好遊手好閑,思想簡單而無聊。我是一條勤勞社會的寄生蟲,我崇拜享受而討厭辛苦。

我如是想,不敢再去看謝婉婷。我低頭,思考良久,還是鼓起勇氣下車。

這天上午的陽光不十分強烈,也許是城市裏汙濁的空氣,或者是陰天的原因,但是她的身上卻陽光明媚,充滿著奔放的活力和醉人的魅力。她的舉手投足使我心跳加速,激動不安,她渾身散放的陽光晃著我的眼睛,使得她周圍的空氣也熠熠生輝。我猶豫著是否走上前去迎接這團光華,我的珍愛。

孫佳成已經和她站到一起。他的出現使我昏聵的思考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我忽然意識到,我根本沒有出現在這裏的必要。她是我的陽光,同時也是別人的,雖然她並不吝嗇,可是她還是有所選擇。我獲取的,隻是她的光華,並非照耀,或者說溫度。我因此感到一陣冷肅,嫉妒使孫佳成的形象在我的眼裏變得齷齪。我想,我願意他的父母離婚,於是他變得一無所有。比起他可能的一無所有,我還是蠻闊綽的。

他們兩個走過來,謝婉婷一直低著頭。我迎過去,徑直站到她麵前,鼻子裏聞著隨她而來的幽幽花香,我的心幾乎要跳出來。她抬頭,眼睛裏寫滿了驚訝。孫佳成急忙解釋。他說他忘記告訴她還約了我。謝婉婷美麗的大眼睛裏的驚訝隻是眨眼的功夫,很快就恢複正常,而且帶上歡喜的笑意。我想,她不會真的不在乎自己被開除吧。看見她露出笑臉,我也很高興,但是自己是多餘的想法圍繞著我,使我倍感局促。“你,”我能感覺到嘴角的抽搐,說話就停下來。

“我在樓上看見你們的車,就自己下來了,沒有接你的電話。”她對孫佳成說。“你,好嗎?深圳的旅遊開心嗎?”

“不是那麽開心,可是,現在,不過,也許我應該告辭了。”我語無倫次地說。我想,如果不是孫佳成在場,我會表現的很瀟灑的,甚至,我會拉她的手。

“為什麽剛見麵就要走啊?”她瞪大眼睛說,我看的發呆。

“你是怎麽回事?發神經啊?”孫佳成說,“我不會挽留你的,假如你真要走,就隨你便吧。要知道……”

“啊,不要走了。”謝婉婷說。

“可是,我想,你們應該有要緊事要談吧?”我說。

“那你為什麽答應一起過來?”孫佳成說,“我覺得你從深圳回來,變了個人似的。”

“我沒有變,隻是……”

“隻是什麽?”孫佳成問。

“是你們變了。”我坦白說。

謝婉婷在旁邊笑一聲。

“我們沒有變,也沒有去深圳超級享受一番。”孫佳成說。

“我們都在變,”謝婉婷說。我和孫佳成看向她,“因為我們都在長大啊。”

我們兩個恍然,相視一笑。

這樣我就留下來。上車的時候,我打開後邊車門,看見謝婉婷很自然地打開前邊車門坐到副駕駛的位置。我知道,他們一起出去飆車很多次了。在車上,孫佳成略猶豫。他問謝婉婷去哪兒。謝婉婷回頭問我,我搖頭。謝婉婷說:“那麽去海邊吧?”孫佳成點頭,把汽車發動開。

路上謝婉婷很開心的樣子,一會兒和孫佳成說話,一會兒扭頭和我說話。她把臉探過來,離我是那麽近,我聞著專屬於她的那種花香,陶醉的幾乎要閉上眼睛。我對她答非所問,這使得她老是嘻嘻地笑,露出整齊的晶瑩亮的牙齒。

到海邊,孫佳成沒有找地方停車,而是在環海公路上慢慢開著車。他關掉音響,臉色也變得凝重。受他的感染,我和謝婉婷都停下說話。

在一片鬆樹林子的邊上,他停下車。熄火之後,他雙手按住方向盤。

“婉婷,你真的還要想方設法回到曾經開除你的學校?”他說。

“是的,我的爸爸……”謝婉婷說。

“我隻問你。”

“我也是這樣想的。”謝婉婷說,“現代的社會,沒有文憑能做什麽呢?這個社會又怎麽可能認可你呢?”

“我們不要他們的認可,我們可以自己創業啊。”孫佳成說。

“談何容易。”謝婉婷回頭對我看一眼,我看見一絲苦笑掠過她漂亮的臉蛋。

“是啊,白手起家……”我附和說。

“我爸爸就是白手起家,而且,他也沒有高文憑。”孫佳成打斷我猶豫不決的話。

“你怎麽會這樣想呢?”謝婉婷說。

“怎麽啦?”

“如果你爸爸跟你說起他們那個年代的事,你願意聽或者說你會真心佩服他們嗎?”謝婉婷說。

“這跟這有關係嗎?”孫佳成說,我暗笑他的傻。其實,謝婉婷話裏的意思我早聽出來了。

“年代不一樣了。你爸爸那個時代創業,勇氣、信心再加上勤勞、好的機遇,也就差不多成功了。現在可以嗎?”謝婉婷說。

孫佳成默默聽著,好久沒有說話。

“現代社會,創業首先需要大量資金,而且人心狡詐,賺錢的產業被一些聞名人士操控著,你要想做豈不是虎口拔牙?從薄利多銷的產業做起,首先來說那需要加倍的節約,然後在聰明才智方麵也許要求更高。還有,你準備好用於這種創業的耐心了嗎?”謝婉婷說話很慢,可是發音準確,我聽得一字不誤,心裏很佩服她的分析。也許她對於當今社會的描敘比較含蓄一點,或者她因為缺少經曆,說的隻是道聽途說的事,即想當然,所以不夠明晰。可我還是佩服她的見地,內心對她的崇拜又增加一分。

“當今社會,經濟高速發展,發財的機會更多,也更容易。你們太低估這個社會了,或者說太不了解這個社會了。”孫佳成說。

“經濟高速發展,這好比一輛高速行駛的列車,對於鐵軌的質量要求的也就更嚴格,換言之,經濟高速發展之下的經濟政策和製度你懂得多少?社會發展迅速,發財的機會自然很多,你放眼整個社會所有那些比較賺錢的行業,哪個不是以技術領先或者高技術人才的投入為基礎的。你本身知識有限,你怎麽去開發新產品和管理那些高技術人才?還有,當今社會有多少行業是前所未有的,你對它們了解有多少?再有,現代社會競爭激烈,你覺得自己能夠承受住那份壓力嗎?”

“難道我們一邊經營一邊學習不行嗎?你不要和我說,經商是需要數理化一級棒啊。”孫佳成說,他的這個觀點我讚成。

“你既然知道學習的重要性,為什麽不進學校安心學習一點知識呢?”

“是學校開除了我們……你看,”孫佳成轉向我,“博超有重新進學校的機會,但是他拒絕了,現在的他不是挺好的,自由而爛漫,無拘無束,多好。”謝婉婷也看我。

“你沒有後悔吧?”她問。

“我,有一些。”我老實說,“不過,不是那麽厲害。”

“自然不會是刮骨之痛了。”她說。

“你後悔現在還可以回去啊。”孫佳成說。

“我不會回去了。學業跟不上,到時候隻怕連畢業證也拿不到。”我說。

“那麽你也讚成婉婷回學校?”孫佳成問。

我看一眼謝婉婷,猜測她真實的想法,同時也把有利於自己接近她的想法參合進去一起考慮。我不能阻止自己卑劣的想法在腦海裏蔓延滋生,尤其麵對著我的珍愛,我想,我所有的努力,——即使那不是幹淨的,——都是在為著贏取謝婉婷的一顆芳心。

“我想,她是應該回去的。”我知道孫佳成不可能回學校,尤其在他的爸爸有外遇的這個節骨眼上,包括他的媽媽也一定不願意他回學校,而是希望他早一天接管他們的家族企業。我想我的這個主張能夠暫時拆散他們。

“哼。”孫佳成轉回身把汽車音響打開,不過聲音開得很小,我坐在後排幾乎聽不到。謝婉婷對我笑一下,我從這燦若春天的笑容裏看不出什麽,我的心好一陣亂,怕自己的心思被他們讀了去。

孫佳成回身看我,又去看謝婉婷。

“你是你自己,何必在意別人的意見。我預備和你合夥投資做買賣,你不願意嗎?”孫佳成幹脆說。我心一驚,知道我的表態使我失去一個無需投資卻會成為孫佳成搞大筆投資的合夥人的機會。我有些後悔,但是為了證明我對於愛情的純潔,我在內心督促自己不要後悔。

“我不會做買賣。”謝婉婷說。

“你在拒絕我?”

“我沒有,可是,我真的不懂買賣。”謝婉婷說。

“可是你很會分析市場。這樣吧,我投資三十萬算作我們最初的投資資金,我們三個人的,每人十萬。”謝婉婷看我,我的臉蛋不加掩飾的激動起來。區區十萬塊對我,包括對謝婉婷來說不算什麽,但是平白去送給別人始終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且,我不覺得自己有讓孫佳成吸收我為合夥人的條件。“我們共同表決投資的項目。你呢,等一段時間,假如這三十萬投資賠了,你回學校,假如賺了,我們還繼續合作,我們就自己辦公司,我們不要高文憑……”孫佳成看著謝婉婷,“但是我們不拒絕高智商。”他補充。我認為他這句話純粹是為了打動謝婉婷,有誘導的成分,同時也是為了證明自己並不傻。

“你是說我們拿三十萬投資打一個我們返不返回學校的賭?”謝婉婷說,我的心掉到冰窖一般的涼——她竟然拉孫佳成回校。我期待著這一筆投資成功。

“我想,這次投資即使沒有盈利,就是說隻要保證不賠錢,那麽就算是成功了,畢竟我們是第一次……”我為他們兩個的話做了補充,同時也為我們的投資是否成功做了一個比較清楚的也是最為保險的劃分。

“不,哪怕隻賺一分錢。”孫佳成說。我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了。他對於投資有著和我不一樣的看法,我是不夠明智的,也缺乏膽量與信心。

謝婉婷在猶豫。

“我的爸爸……可是,”她臉上寫滿了猶豫不決。“我想,我應該征求一下他們的意見,而且,你的這次投資要多久啊?”

“項目沒有確定,時間更不好說。”孫佳成說。

“不如你投資你爸爸的產業吧?”我提議。

“那不行。”孫佳成搖頭。“我們要有別的……你作為合夥人,應該想一個具體的項目出來。”他對我說。我想到自己不出資金卻成為合夥人之一,於是就挖空心思想起辦法來。許多的買賣在我的大腦裏翻騰起來,自然,我們不可能去做一些具體的,申請工商執照的項目,那樣耗時太久,並且短時內也不可能有回報。我們必須……我忽然想到我爸爸的保潔公司。

“我想,我可以征求一下我爸爸的意見,他和人合夥辦一個保潔公司,就是大的家政……”

“保潔公司?”孫佳成皺眉。謝婉婷嗤嗤笑。

“他讓你去給人擦窗玻璃呢。”她說。

“不是,不是,你們聽我說。”我急忙解釋,“家政公司是為單個家庭服務的,我爸爸的公司隻是去承包一些大型建築的室內室外的衛生清理工作,他們曾經為一些政府機構服務過。通常他們會先去參加招標會,中標之後是和對方簽訂服務合同,最後就是履行合同細則了。招標之前要交納押金和資質證書,這一步是關鍵,我想……當然,有些小業務也不需要進招標會,隻是朋友介紹,或者說對方主動找過來。”

“你真是要我去擦窗玻璃?”孫佳成大聲說。

“怎麽可能呢。”我說,“我想我們可以在我爸爸手裏把項目拿下來,然後我們轉包給某個家政公司……”

“你這是說的轉包?”謝婉婷說。

“大概吧,但是我們要去監督工作的質量,不然也會被窮對付,結果我們拿不到錢,甚至還有賠掉押金的危險。”我說。

“押金通常需要多少?”孫佳成問。

“視工程大小而定。”我說。

孫佳成不再說話,謝婉婷也是一臉沉思索的樣子。我看著她,為我的話引起她的思考感到興奮。

“這樣的項目假如恰巧能被我們遇到,盈利是很快的。”我說,“隻是不知道……”

“假如真有這樣的項目,你爸爸好說,他的合夥人會把項目給我們嗎?”謝婉婷說。

“會的。”我幹脆說。

“你這麽肯定?”謝婉婷追問一句。

“我們兩家是親戚,而且……”我沒有好意思說,事實上,我爸爸的合夥人有一個和我同齡的女兒,那位叔叔很看好我,有一次在我家裏喝酒,說要和我爸爸做兒女親家。我爸爸答應了,於是私下裏兩個人就常常以親家相稱。她的女兒沒有考上高中,結果去念美校。看後來情況大概也沒有什麽結果,或者說出息。我的被開除使那位叔叔很高興,說他的女兒有希望了。我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可是沒有往心裏去,因為我根本就不喜歡他的女兒,盡管那個叫做林曉麗的女孩兒並不醜。

“是嗎?”謝婉婷對我笑一笑,“真想不到,你爸爸這樣能幹。”

“比起佳成的爸爸,我爸爸就是一……”我沒有說下去,我不想過分抬高孫佳成的父親而貶低我的爸爸,盡管那是事實。

謝婉婷理解地一笑。我看出來她的笑是純真的,並沒有取笑我的意思。我也笑一笑,表示感謝。

“你再想一個辦法……”孫佳成說。

“為什麽?這個辦法就挺好的呀。”謝婉婷說。

“我是怕正巧他爸爸那裏沒有這樣的項目,我們豈不是……”

“你是要預備第二套方案了?”我問。孫佳成點頭。

“辦法有許多,隻是,我先電話問一下我的爸爸吧?”我說,孫佳成表示同意。於是我就撥電話。電話接通之後我把我和孫佳成合夥搞投資的想法和爸爸說了,並且誠懇地說希望得到他的支持。我說這是我們第一次投資,由孫佳成提供資金,我們務必要成功,而且準備好了勤勞和智慧。我的爸爸就笑,並且說三十萬的投資不算太多,而且我也不好如此空手與人搞投資,他表示說可以代替我出二十萬的資金,為什麽少拿十萬呢?他這樣解釋:“我給你們物色一個好項目,這算是資金的一部分吧。”電話之後我們三個異常興奮。

“啊,你爸爸果然生意人,很會算賬呐。”孫佳成說。

“他們都是經曆過的,處事想的長遠。這樣也好,以後你們也用不著為資金的投入費心算計,或者爭風吃醋。”謝婉婷說。

“倒不至於爭風吃醋,而且,你也是一個合夥人啊,你自己不要吃醋就是。”孫佳成說。

“我一分錢也沒有投入,怎麽能算是合夥人,又怎麽會吃醋呢?”謝婉婷說。

“不,你是的。”我說,因為有了爸爸撐腰,我膽氣也壯了。

“我做你們的會計,你們投資賺了我拿工資,賠了我分文不取。”謝婉婷說。

“那不行,賺了你也分紅利,賠了掛到賬本上,你也跟著賠。”孫佳成說。

我也是堅持謝婉婷算一個股東。不知道為什麽,我害怕她回到學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