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說親事

5說親事 燃文

他這一鞭子又快又急,謝琳琅猝不及防,又不甘心被他打著,便隨手拿起亭子裏的一個雕花長形板凳擋在了身前。謝平琅的鞭子練得並不純熟,當日隻是圖新鮮學了兩天罷了,不防鞭子纏在了板凳上,他一時收不住,竟向自己砸來。其實這鞭子一放一收,已經沒多大力度了,隻不過板凳砸在他身上,一則是害怕,二則是有些疼罷了。他坐在地上,頓時大哭起來。

也不知那賈姨娘先前是在哪裏藏著呢,見兒子吃了虧,立時就跑了過來。一邊拉扯著兒子,一邊哭天搶地,園子裏的小姐們有些被乳母拉著回避了,也有些愛湊熱鬧的圍了過來,賈姨娘見狀便越發哭得大聲。

等金氏趕到時,那賈姨娘正哭到“誰都見不得我們娘倆好,這是要治死我們娘倆啊,竟是這麽狠毒的心腸,非要讓老爺絕後才罷休啊!”

聽到“絕後”兩個字,金氏沉著臉喝道:“賈姨娘慎言!”也不再和她多話,吩咐婆子們將賈姨娘半拖半拽的“扶”著去了正房的宴息處。又請謝琳琅和謝秋琅也一起去了

謝平琅還在撒潑打滾,金氏命兩個粗壯婆子連扶帶抱的將他帶回了正房東邊劈出來專門給他讀書的小院子裏。

到了宴息處,金氏命人搬了椅子來扶謝琳琅和謝秋琅坐下,問過她們是否傷著有無大礙後,才在炕上坐了,瞥了眼哭嚎不止的賈姨娘,轉身吩咐丫鬟道:“去將老爺找來,不要驚動旁人,隻說我有事要和老爺商量。”

丫鬟領命去了,又過了有兩刻鍾,賈姨娘都哭累了,謝淵才掀了簾子進來。他和謝晉並不十分相像,頗有些文弱之氣。

他在前頭院子聽了丫鬟傳話,果真以為是金氏有事和他商量,故而一進來倒愣住了。

賈姨娘見救星來了,登時嚶嚶哭起來,和先前的嚎哭完全不同,這次是淚珠凝於睫毛之上,又在眼睛裏滾了一圈兒才落下來,襯著她此時蒼白的臉色,當真是個梨花帶雨。

謝淵果然就心疼起來,伸手就將賈姨娘扶起來,一邊又責罵丫鬟婆子們,“怎麽看姨娘在冰涼的地上跪著,竟不扶起來!”一邊就拿眼睛看金氏。

顯然就是說給金氏聽的。

外界都說謝淵寵妾,果真是名不虛傳。竟不問緣由就先責備主母。

賈姨娘簡直就是半倚在謝淵懷裏,一改之前的潑辣作風,聲音既嬌柔又委屈的道:“都是卑妾不好,卑妾身份低微,不比夫人尊貴,不能護著平哥兒周全。竟讓老爺唯一的兒子受了委屈!”三言兩語的就先告了狀。

謝淵皺著眉對金氏道:“你倒底是平哥兒的嫡母,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鬧得沸反盈天才肯罷休?”

謝琳琅倒是從未見過謝淵這樣的家主,頓時覺得耳目一新。

而金氏則是不動聲色,也並不覺意外,顯然是習慣了。聲音都是平靜無波的,“老爺明鑒,並不是我要鬧得沸反盈天。一則,賈姨娘縱子打罵府上做客的小姐,是賈姨娘教養不善;二則賈姨娘以姨娘之身竟出現在宴請小姐們的園子裏,是為不守規矩;三則大庭廣眾之下撒潑無狀;四則,在主母麵前公然勾引老爺。所以賈姨娘當罰,還請老爺示下。”

謝淵聽到最後一條時,便有些不大自在,將賈姨娘推離了自己身邊,問金氏道:“你說怎麽辦?”

金氏道:“今天是雨姐兒的及笄禮,不宜將事情鬧大,但是賈姨娘之前就在垂花門挑事,現在又驚到了兩位侄女兒,便打兩二十板子也就罷了。”

賈姨娘本來就刷白的臉色像是更白了一點兒,當即纏著謝淵啜泣道:“夫人隻說卑妾的錯,卻隻字不提平哥兒受的委屈,平哥兒倒底叫夫人一聲母親,夫人怎就這般看著平哥兒刺眼!”

謝淵看賈姨娘哭得臉都白了,更加心疼,“平哥兒倒底還是個孩子……”又想了一想,金氏好像並沒有說平哥兒的不是,又道:“要不讓賈氏給兩位侄女兒賠個不是,都是一家子的親戚,也用不著打板子了。”

金氏冷笑一聲,“老爺豈能這般汙辱兩位侄女兒?姨娘又怎能算得兩位侄女兒的親戚了,妾身竟不懂。”

謝淵頓時惱羞成怒,“你也不用抓著我的話頭兒,能有多大事,你就這樣揪著賈氏不放!”

金氏也不再和他打言語官司,道:“妾身請老爺過來,是想請老爺主持公道的,若是老爺不肯,妾身身為主母,便直接處置了賈姨娘也是一樣的。老爺若是不忙著走,便看著賈姨娘打完板子再走也使得。若老爺覺得妾身不該處置賈姨娘,等打完了板子,老爺再處置妾身,妾身也無話可說。”

謝琳琅這才想明白,為何謝淵如此寵愛妾室,妾室又抖起來經常橫著走,這府裏的規矩竟也絲毫不差。有這樣一個強勢的主母管著後院,倒也真是謝淵的幸運。

其實謝淵對這個妻子十分頭疼,軟硬不吃,隻照著規矩辦事。娘家又是清流文官,家裏還有一個稍不順他意就拿腦袋撞牆的做言官的兄長,連聖上都拿她娘家兄長沒有辦法。他見到這個大舅兄向來都是繞著走,他每次看見妻子那張臉時就能想起大舅兄,實在是不敢和她硬碰硬。當年母親要給自己定下金氏時,他就百般不願意,但是母親說他性子柔弱,耳根子又軟,必得有個強硬的主母,才能穩住後宅,便執意給他定了金氏。

如今他瞧了一眼金氏那金剛一般的臉,頓時氣餒,也不敢再看含著兩泡淚的賈姨娘,說了一句:“我不管了!”就起身走了。

賈姨娘望著他的背影,傻了眼。

其實剛剛平哥兒去找謝琳琅算賬,是她慫恿著去的。那時謝芳琅來找平哥兒,怒氣衝衝的說那三個姐姐都在罵她,她就想著,畢竟平哥兒還小,就算打了謝琳琅又能怎樣?最後頂多是讓平哥兒給她賠個不是,這啞巴虧她還不吃定了!更何況這裏還有個謝芳琅呢,實在不行就說是謝芳琅挑唆的,有表姐這個侯夫人擺在那裏,誰又敢說什麽呢?她思來想去,覺得自己這個想法的確是萬無一失的。

沒成想金氏來了,竟一句平哥兒的不是都不說,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她在金氏手上吃過無數次的虧,自己不管使什麽小手段,她最終都是光明正大的責罰自己。雖然每次都有老爺來給自己撐腰,但也沒一次能撐到底的。但她就是不甘心,自己生了府裏的長子,又有老爺寵著,怎麽就能在不得寵的金氏手裏吃虧呢!於是她就一次一次的試驗著,她總覺著,萬一這一次,老爺就給她撐腰撐到底了呢!可每一次都是讓她失望。

這一次也沒能例外。

兩個婆子上來拽她的時候,她突然想到了表姐就在府裏,於是掙紮著站起來,甩手就給了兩個婆子一人一個嘴巴子。一邊哭著一邊往外跑,“我要見表姐!夫人要打死人了!”

金氏命人將賈姨娘攔住了,但她的貼身丫鬟跑了出去,沒一會兒功夫,趙氏就帶著丫鬟婆子疾步而來。

金氏隻得將人請進正房,趙氏在上首坐了,也不問緣由,隻掃了金氏一眼,沉著臉道:“你要打我表妹?”

並不提姨娘的身份,而是侯夫人的表妹。

金氏點頭道:“這畢竟是東府的事,就不勞大嫂費心了。”

趙氏冷笑一聲,也不再多話,她是榮安侯的繼室,畢竟也是三品誥命在身,當下便擺出侯夫人的派頭來,怒道:“有我在,我看誰敢!”

那兩個婆子懾於侯夫人的威勢,拉扯著賈姨娘並不敢動手。

畢竟是朝廷親封的三品誥命,金氏也不能公然違抗,隻得作罷。

趙氏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謝琳琅和謝秋琅,親自去扶了賈姨娘,也不管他人,徑直去了賈姨娘住的碧蓮榭。

碧蓮榭的位置頗好,旁邊就是一個小湖泊,雖不大,勝在湖水碧綠清淨。為著夏天不返潮,碧蓮榭裏的地基故意起的比別處高些。此時蓮花花苞已結,又有清風徐來,實在是個極好的所在。

開始時賈姨娘和其他姨娘一樣,是住在正房後麵的一個小院子裏,後來她生下平哥兒,便說那裏太窄小,求了謝淵將她挪來了這裏。

趙氏安慰了她幾句,她也沒真的挨打,隻是哭得久了有些累罷了,過了一會兒也就好了。又想起在牡丹園裏平哥兒摔了一跤,現在又被金氏帶去了正房不讓她見,不禁越想越氣,便攛掇趙氏道:“表妹實在是想給表姐提個醒兒,表姐府上前頭留下的那個琳姐兒,絕不是盞省油的燈!表姐若不給她些教訓,往後指不定還要爬到表姐頭上呢!表姐可不能不防。”

這話可真是說到趙氏的心坎裏,她可不正是這麽想的麽?原本想著謝琳琅若是個好拿捏的,她倒也就省心了,可是謝琳琅回來的第二天,就說動了謝晉將安哥兒送去襄國公府學騎射去了,如此下去,自己的計劃豈不都被她攪了?

可是她在這個表妹麵前一直都自恃身份,不肯露出急燥的神色來,便冷哼一聲道:“不急,等解決了秋姐兒的親事,再想法子教訓她就是。”

賈姨娘連忙奉承,“表姐最是聰明主意多的,自然不會被那個丫頭算計了去!不過秋姐兒的親事,表姐夫會答應嗎?雖說我兄長如今也掙上了個七品的中書省經曆,秋姐兒即便是庶出,卻也是正經子的侯府小姐,況且我那個侄兒……”她不想說自己侄兒的不是,便沒繼續說下去。

趙氏便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自有主意。我雖是侯府的夫人,但和你兄長倒底不是親兄妹,我便想著拉扯一把,但這表兄妹卻是又隔了一層了。若是表哥娶了秋姐兒當兒媳妃,那就不同了,不說別的,侯爺單想著自己的姑爺和親家,便也能幫一把。且秋姐兒是個老實的,表嫂倒不用操心不好拿捏,橫豎有我呢。”想了想又道:“侯爺這邊兒,我來想辦法。倒是表侄兒,他房裏的丫頭也太多了些,過些日子,你給表兄遞個信兒,讓他把表侄兒房裏的丫頭譴出去一些,至少麵上也要看著像才是!還有表侄兒在外麵包著的那個妓-女,像個什麽話!趕緊想辦法打發了,這若是讓侯爺知道了,這親事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成的!”

賈姨娘也是想說這事兒,見表姐發了話,兄長沒有不聽的。卻又擔心道:“若是表姐夫不答應,可怎麽辦?表姐還是再想個萬全的法子才好。”

趙氏成竹在胸的笑道:“這個簡單,若是侯爺不答應,我隻要拿了一條秋姐兒的帕子,再找個機會讓表侄兒來趟侯府,將帕子交給表侄兒,就說是秋姐兒贈給他的。與男子私自傳遞定情信物,有了這麽個名聲,她不嫁也得嫁!”

賈姨娘聽得心花怒放,“還是表姐的主意好,真是再無不妥的!”

兩人在裏屋說得甚是開懷,在門口立著的一個小丫鬟卻是聽得一身冷汗,尋了個理由,便悄悄兒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