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公私

愛所歸之處

真是托了大哥的福,韓夏陽清醒時起就覺得精神狀態不錯,又有了從容麵對現狀的力量。

他沒必要為了誰對他說了愛語情話而不安,順其自然就好,尤其要冷靜處理與烏青藤的關係。

烏青藤忽然表白出來的心情,自然也是真誠的,也有不輸於戴敘恒的熱情,但烏青藤是他不敢輕言親近的人,因為自覺虧欠烏青藤太多。

八歲那年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他問過烏青藤這個問題,隻是想提醒烏青藤搜尋一下記憶中的誓言,但烏青藤昨天跟他說的事情完全與誓言無關,他似乎是真的完全不記得戴敘恒了,或者戴敘恒盟誓的人也不是烏青藤?

昨晚,他送烏家人回貧窮的社區。

烏青藤喊住他有話要說:“你之前問我,還記得多少八歲那年發生的事,我認真地回憶了一遍,很多事都還有印象。那一年發生了很多事,包括借用了你的身份這樣的事,也是在那一年發生的。真是奇怪,那麽不可思議的事怎麽會發生呢?”

他們的記憶不是共同的,但他們的確經曆了同一事件。

“是啊,的確非常不可思議。”象韓氏這樣的豪門怎麽會在尋回自己被偷抱走八年之久的孩子時出現dna比對失誤這麽嚴重的疏漏?烏青藤一定也問過這個問題吧,一定也非常想得到這問題的答案,他卻不能為烏青藤揭曉。他當然是知道事實真相的——全部的真相,但烏青藤不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吧,他怎麽能將那麽殘酷的真相攤在烏青藤麵前?

很多時候,真相並不意味著正義。

“你的家人對你提起過我嗎?”為了保護家族的聲譽和一個未來貴族的純粹性,烏青藤的存在應該是被抹消的。

“幾乎不在我麵前提及你。”禁忌的話題,在特定的環境之下也還是會偶爾談論的,隻要不讓他聽見就好了,但是,隻需一次無心之過,被隱瞞的真相就會浮出水麵。

烏青藤對真相好象沒什麽興趣,他的心似乎很苦,顯然也在猶豫不決,說:“那應該說是緣份還是命運?那個時候的確很難過,不是那個家裏的人,不能在那麽豪華的地方多呆一天,非離開不可。但現在卻又覺得非常幸運,沒有那年的混亂,我現在大概也不可能認識你。所以,可能說命運更確切一點。”

他承認這是命運,而且命運還將繼續,直達悲傷的彼岸,所以,要是隻是普通的緣份該多好?

“也許沒有遇到過我更好。”

“那可不好。之前的事就忽略不計吧,我現在可是非常感激這種命運的哦,因為認識了你,不成熟的攝影技術也能被你認同,還有可能為你記錄下一些人生的片斷。這些,如果沒有相遇就一定不會發生吧。”烏青藤的表情很認真,而他那個時候注意力都在烏青藤的話語之中,忽略了他的眼神,等注意到時,那雙晶亮眼眸中的專注與真情已經緊緊地攫住了他。

“夏陽,你也問過我為什麽不能停下來吧?不能停下來,不是因為還有什麽驕傲,是因為沒有人收留。夏陽,我想為你停下來,你願意收留我嗎?”

與戴敘恒的心情和熱情一模一樣,他被震呆了。

“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想和你在一起。夏陽,我愛你。”堅定而柔情的表白,震撼人心。

因為過於震驚而忘了拒絕烏青藤的親吻,熱情的擁抱,溫柔的吻,迷醉而萬般憐愛的心情,都是真實的。

沒有當場拒絕烏青藤可能是一次很大的失誤。

韓夏陽勉強從記憶之海脫離的時候,邵一鳴恰時為他送上了茶,但即使收拾得如此及時,邵一鳴仍然發現了端倪,說出來的話切中要害:“你的猶豫可不止是你自己的心情,還有可能傷害那些憧憬著你的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複雜的狀況。”韓夏陽苦笑道,“你追夢雲的時候有過情敵嗎?怎麽處理的?”

“她的責任編輯讓我很有壓力,那種壓力現在還存在著,立於工作之上的關係牢不可破。但是有什麽關係,那是工作。夢雲愛的是我,她選擇跟我結婚,而不是跟那個編輯。”他不會自大,但是他覺得自己可以做好韓夏陽的感情顧問。邵一鳴笑道:“有時候所謂情敵那種誓不兩立的關係,在共同所愛的人麵前,其實不堪一擊,因為他們是幸福還是悲傷都隻掌握在他們共同愛的那個人手裏。”

戴敘恒、烏青藤的幸福掌握在他的手裏,而原本他們兩個人應該堅守誓言相愛一生。

邵一鳴想起一事,好奇地問:“說到情敵,你的情敵是沈鈺小姐嗎?”

“嗯?”韓夏陽不明其意,問:“沈伯文先生的獨生女?”

“是。顯然不必再為你細說這位小姐的基本情況。”

韓夏陽對那位豔名遠播的小姐沒有什麽興趣,但他更在意邵一鳴有此一話的用意,問:“為什麽忽然提到這位小姐?”

“這位小姐在外麵大鬧,要戴秘書給他一個說法。”

原來,讓戴敘恒緊張的私務是這位小姐啊,就說,演戲演過了頭也是件麻煩事。

“為什麽事要討說法?”

“那是戴秘書的**,我不便過多關注。戴秘書正在和她談,你希望他怎麽處理這件事?”

“我隻看結果。”

不是他冷漠,這是戴敘恒必須處理好的事。

談判未成,戴敘恒要逃離,沈鈺不滿,追擊出來,喚不轉人,她就拿工作區裏她能拿得動的東西摔打,一時間紙片橫飛,器物受損,一地狼藉。

韓夏陽才踏出辦公室就遭了無妄之災,被雪片般飛散的紙張襲擊了。韓夏陽並沒有受傷,但眼前這番潑婦大鬧辦公室的情形讓他怎麽也裝不出紳士的笑容,不過他也不急於讓這場鬧劇停止,輕倚牆麵,冷然看戲。這出戲顯然還是有些看頭的,尤其是戴敘恒的態度。

“戴敘恒,我可是被我老爸捧在手心裏長大的,要身份地位我有,但要什麽風度耐性,對不起,我沒有。”美豔的女人,濃妝豔抹之下的表情扭曲猙獰,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別給你點麵子,就覺得你能踩著我。”

戴敘恒的臉色青到發黑,但性情明顯是收斂了的,還試圖跟母獅子說理:“沈小姐,我不想踩你,也沒必要踩你,我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隻是告訴你,你跟我們家裏的交易你去跟他們談,拿幾張沒意義的照片威脅我,我不可能會妥協。”

“那可是記錄了一個事實的照片,你真的要讓我曝光嗎?”

“沒所謂啊,等你能證明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我的,再來跟我作交易。”

“戴敘恒!”沈鈺氣急敗壞地吼:“沒想到你是個這麽沒有擔當的男人。”

“我當然有擔當,但沒有為其他男人作嫁衣的嗜好。”

“你!”沈鈺指著戴敘恒的鼻子,半天說不出句話來。

“鬧夠了的話,可以離開了嗎?”韓夏陽終於看不下去了,冷聲提醒場中兩位當事人,戴敘恒聞聲不再言語,隻是心中憂悶,擔心韓夏陽對他失去信心。

沈鈺聞聲看向韓夏陽,頓時兩眼放出異常的神采來,急欲認識這非同凡響的璧人。幾步上前,眼看就要欺近韓夏陽了,邵一鳴及時站前硬生生將她逼退了一步。

“沈小姐,我們總裁對過分的香水味過敏。”邵一鳴的笑容看上去與平時無異,但語氣中的確也有濃重的警告意味,“我們總裁的身體本就虛弱,因為過敏而讓病痛發作,要有個長短的,想必小姐是承擔不起這責任的。”

“原來你就是韓夏陽啊?當真是少見的漂亮男人。”沈鈺的熱情沒有因為邵一鳴的逼壓而稍減,興奮得有點過頭了,說:“今天能認識韓公子真是幸運呢。”

“沈小姐要沒有公務與本公司進行交涉,請離開。”

邵一鳴自有他的立場處理這樣的意外狀況,但他的公正可能無法獲得沈鈺的認同,她因為熱情受阻而不快,惱火地吼:“我在跟韓公子說話。一個小小的秘書,乖乖地呆在一邊,別耽誤我的事。”

“沈小姐這麽快就轉移目標了嗎?”韓夏陽在笑,但眸光沒有熱度,道,“不知道沈小姐有沒有抓到本人的什麽把柄?如果沒有,我不想再聽你說廢話,一個字都不想聽……”

“我偏要說!”沈鈺任性地嚷,“我還沒見過有人……”

“一鳴,報警!”韓夏陽冷酷無情地說,“既然沈伯文先生擅長與警方打交道,想必是不會介意自己的女兒去跟警官們喝咖啡的吧。”

邵一鳴當真撥出了報警電話,氣得沈鈺跺腳道:“韓夏陽,你記住,我不會就此罷休的。”

不敢真等在這裏讓警察帶走,沈鈺氣恨不休地快步而去。

“戴秘書,把這裏整理好。”韓夏陽異常嚴厲地說,“關於今天事件的書麵解釋和道歉信張貼在公司公示欄並在人事檔案中備份。今天這裏被你影響了工作的所有同事,沒有超過百分之八十的人原諒你的失職,道歉信就不準撤下來。另外,停職反省一周,沈小姐造成的損失由你一人賠償。警告你一次,類似事件再發,請自動離職。”

於公於私都理虧,戴敘恒隻能低眉順目地應承。

韓夏陽全身冷火凝重,但也沒有再繼續指責戴敘恒,快步去了,全場這才都鬆了一口氣。戴敘恒開始整理損壞嚴重的辦公區,史彤招呼其他同事一起幫忙。

“戴秘書,我相信你跟那位沈小姐沒有什麽不清不楚的關係。”史彤一邊彎腰撿紙片一邊說,“但是,她把這裏鬧成這樣,也實在不成體統呢。總裁是公私分明的人,於公更是公正嚴明,所以這種公務場合處理私人事務,總裁是非常討厭的,你也不能怪總裁會這麽嚴厲地懲罰你。”

“我知道今天這事沒有處理好,錯在我,怎麽可能會怪總裁?”戴敘恒誠心地說,“那些處罰也都是合理的,我心服口服。”

“戴秘書,你喜歡總裁吧?”史彤忽然低聲笑問。

戴敘恒驚心震顫,又驚又疑地問:“你……你怎麽知道?”

“這麽忽然就到了總裁身邊,沒有什麽目的才奇怪呢。每次你看著總裁的眼神都那麽熱情,想忽視都不行。”

戴敘恒一時不知如何接言,也頗為尷尬。

“雖然我不是同性戀,但我理解、支持同性戀,尤其是男同。”史彤笑著打消了戴敘恒的顧慮,說:“總裁是個少見的好男人呢,你要加油哦。”

“小彤,謝謝你。”戴敘恒感動不已,一片絕望之中透出來的希望之光,彌足珍貴啊。

“未來一周就好好反省吧。”史彤調侃了戴敘恒一下,忙於其他事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