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荷包蛋的笑臉

(二十五)荷包蛋的笑臉

星期天的早上,古少風還在熟睡中,猛然一聲刺耳的碎玻璃聲驚醒了他。他下意識伸手往邊上一摸,空的!霍然睜開眼睛從床上彈了起來,連拖鞋都來不及穿上,拉開房門就直往廚房裏衝。

“怎麽了,小朗,發生什麽事了?”

隻見地上殘留著盤子的碎片,應該是剛才打碎的。滿地的雞蛋殼還有垃圾桶裏不同程度燒焦的雞蛋。

“小,小朗,你這在幹什麽呀?”古少風極力忍著不笑出聲,但實在是憋得肺疼。

歐陽明朗從小家境就好,吃穿從不用自己動手。後來認識了古少風,古少風更是因為心疼他從來沒讓他進過廚房。平時看慣了他西裝革履的樣子,此刻卻穿著居家服圍著塊大花圍裙對著一堆碎雞蛋生悶氣,委屈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又可憐又好笑。

“出去,出去。”歐陽明朗又惱又急,手上粘著油煙不能動手,直接用腳將人踹出來。古少風忍住笑,扒著廚房的門不肯走。

“你先告訴我,一大早的不睡覺,你在廚房裏跟雞蛋較什麽勁?”古少風可是記得到他來之前,歐陽明朗廚房裏的所有東西都是沒開過封的。他不記得他還會做飯來著。

“要你管。出去,出去,我今天偏不信這個邪了。幾百萬的合同我都拿得下來,幾個雞蛋我就對付不了了?”歐陽明朗顯然還不願意承認自己在廚藝上的失敗,開火,倒油,打雞蛋。

誰知道那雞蛋似乎就是故意跟他作對似的,不是力氣太大被連著蛋殼一起捏碎了,就是打進鍋裏蛋黃就流出來了。一連試了好幾個都是這樣,他漸漸煩躁起來。

“傻瓜,是不是想煎荷包蛋?我來教你!”古少風看著他咬著嘴巴憋著氣,一個接一個的打雞蛋,越煎越失敗,趕在他爆發之前趕緊上前。

他雙手從歐陽明朗的腋下穿過去握住他拿鍋鏟的手,白皙的手背上被油燙了好幾個包,看得古少風一陣心疼。他一邊指揮著歐陽明朗開火,倒油,等到平底鍋裏的油滋滋的作響,古少風拿起一個雞蛋輕叩鍋沿,再輕輕一捏,雞蛋完好無損地順著裂縫流進鍋裏。

“打雞蛋的時候呢,力氣不要太大,會把雞蛋殼捏碎的。鍋裏的油要勻,火不要開得太大,這樣雞蛋打下去的時候才不會一下子就燒糊了。”

古少風在教歐陽明朗的同時,一個雞蛋已經進了鍋,圓圓的蛋黃被裹在蛋白的中間,漸漸被油煎得鼓鼓的。

“荷包蛋不要煎得太老,五六分熟就好,你看,就像這樣。”說話間,一個圓鼓鼓的荷包蛋就已經好了。古少風從旁邊重新拿過一個碟子,將雞蛋裝進去。不得不說,古少風煎得雞蛋確實有一手,金燦飽滿的蛋黃,酥脆焦嫩的蛋白。不過隻看一眼就足夠能勾起胃裏的饞蟲。

“你怎麽煎得這麽好!”連歐陽明朗都忍不住驚歎,這,這看起來簡直就像高級餐廳裏賣的那種貴的要死的早餐。一個煎荷包蛋,一杯咖啡,可以吃掉平常人半個月的早餐錢的那種。

“煎多了慢慢就會好看的。”古少風說話間另外三個荷包蛋也起鍋了。想他在紐約的那幾年,吃掉的雞蛋足以堆好幾大箱了,煎荷包蛋這種手藝自然是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呐,早餐好了!”古少風將火關了,四個賣相頗靚的荷包蛋靜靜地躺在兩個盤子裏。

“哦,你先端出去吧,我去倒牛奶。”結果還是沒能自己做出來。歐陽明朗轉身想去倒牛奶,才發現還被古少風環在胸前沒辦法轉身。

“放開我啦!”

“不要,你先告訴我今天為什麽要煎荷包蛋!”

“突然心血**不行啊。”

“不是真話。”

“哎呀,你煩不煩呐,早餐都要涼了。”

“哦,那好吧。”

古少風這才不情願的抽開手,歐陽明朗趕緊從他懷裏溜開了去冰箱那邊拿牛奶。古少風看著四個荷包蛋有點單調,他從頭上的櫥櫃裏拿出一瓶番茄醬,在荷包蛋上擠出四個不同表情的笑臉。

嗯,perfect!古少風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

似乎被荷包蛋上的笑臉感染了心情,古少風端著盤子出去的時候都是懸著華爾茲的舞步跳出去的。

歐陽明朗已經倒好了兩杯牛奶坐在了餐桌前,透明的玻璃杯裏盛著乳白的牛奶,看起來特別的純淨。歐陽明朗脫了圍裙,隻穿著平常的休閑套裝。清晨的陽光穿過窗欞灑了一絲絲進來,照在透明的玻璃杯上,反射了一點點光暈到他臉上,讓古少風一霎時看得有點失神,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坐在他麵前的是那個十七歲的少年。

“怎麽了?”歐陽明朗轉過頭來,看著古少風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手裏端著兩盤荷包蛋在發愣。

“沒什麽,來吃早餐吧。”他怎麽也說不出口,我又要走了。明明答應了不離開的你,可是我現在又要走了。古少風走過去將裝了雞蛋的盤子放到桌子上,推了一盤過去歐陽明朗麵前。

“吃吧。”

“這個笑臉難看死了。”歐陽明朗撇撇嘴,還是拿起了叉子。

“不會吧,我覺得挺好看的呀。要不我們換,我這盤的笑臉比較好看。”古少風也不嫌棄他已經咬過一口了,直接將兩個盤子對換過來。

“好吃嗎?”

“一般般吧。”

“哈,誇我一句都不行。”

“快點吃啦,都涼了。”

“我隻是想在你走之前,給你做頓早餐。對不起,連這麽小的事情我都做不好。”

兩個人都在安靜的低頭吃早餐,歐陽明朗突然冒出來一句話。古少風最後一口荷包蛋放進嘴裏就聽到他這句話,差點沒一口氣嗆住。

“咳咳咳——”古少風灌了一口牛奶,將最後的食物咽下肚。

“你說什麽?”

歐陽明朗放下叉子,抬起頭來看向他的眼睛。

“你什麽時候走?”

“你怎麽會知道?”古少風記得他並沒有跟他說起過這件事。

“那天你打電話的時候,我無意中聽到了。”

“小朗,我……”

“沒關係,這是你的工作,我還沒有自私到把你圈養在身邊讓你哪都去不了。但是,我要你答應我。”

“什麽?”

“你去可以,但是記得要回來。因為我會在這裏等你。古少風,如果你敢再把我丟下個八年試試,我立馬踹了你去找別人。你知道我不是說著玩兒的!”歐陽明朗臉上的表情有點複雜,看似認真,卻又有點玩味的感覺。說是玩笑吧,可是眼底的嚴肅卻又真真實實的存在。

古少風愣了足足有三分鍾,久得讓歐陽明朗一下子心裏沒了底。但是他一直這樣看著古少風,等著他的回答。他突然站起身來走到歐陽明朗的身邊坐下來。

“我答應你,小朗。但是你也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什麽事?”

“等我再回來的時候,給我一個家好嗎?”古少風定定地看著歐陽明朗的臉,他的眼睛,眉毛,鼻子,嘴唇,他整個人。從十七歲時就愛上的少年,舉目無親的日子裏唯一的牽掛,相隔八年也無法忘掉的這個男人,他想跟他有一個家,一個無論他走到哪裏都會記得要回來的家。

“可以嗎,小朗?”

歐陽明朗在古少風的眼睛裏看見了自己的影子,是含著笑的。他突然傾身湊上前親吻古少風的嘴角,如清早的微風拂過臉龐般輕柔。

“好啊!”低低的聲音裏含著笑意直抵古少風的心房,像陽春三月化雪的春風,瞬間吹綠了一片草原。

古少風走的時候,歐陽明朗正在跟一個重要的客戶談簽約,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就歸於了平靜。中間休息的時間,他趁著上洗手間的間隙在走廊裏看完了那條短信。抬頭,窗外正好有一架飛機在頭頂經過。歐陽明朗帶著自信的笑容從容地走回會議室,漸漸暗下去的手機屏幕上仍然可以清晰得看得到短信的內容——

等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