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如果是你就可以
（二十二）如果是你，就可以
歐陽明朗不記得自己睡了多久，睜開眼睛的時候房間裏是黑的，窗簾也被放了下來。他轉動眼珠子瞄了瞄床頭的鬧鍾，晚上八點了，他睡了整整一天。真累，他收回目光，索性又閉上眼睛養了一會兒神。連日加班過後的身體本來就已經處於疲累狀態了，加上早上那一場激烈的性事，他現在隻覺得全身的骨頭都拆了架，七零八落的散在床上，完全感覺不到自己身體完整的存在。
令人血脈噴張的零星片段在他腦海裏浮現出來，歐陽明朗眯著眼睛難得的紅了臉。他一向自詡臉皮厚過京都的城牆，卻不想有一天也會有這樣少女懷春，頰上飛紅的時候。
自從古少風從他這裏離開後他就一直沒有再跟他聯絡，偏偏古少風也沒有主動聯係過他。原本想著這樣就好，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嗎。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的瓜葛了。可是看到夏盟說起陸希的時候眼裏閃現的光彩，那一瞬間，他竟然無比的想念古少風。不管他做了什麽，多麽的對不起自己，可是那一霎那他都不記得了。他腦子裏隻剩下古少風的好，古少風微笑的臉，和想要見他的渴望。結果誰會知道那麽巧合會在學校門口的早餐店相遇。
他知道後來古少風肯定是誤會了夏盟和自己的關係，所以才倉皇離開。可是從古少風離開的那一刻開始，他心底就有個強烈的聲音在呐喊，追上他，告訴他不是你想的那樣。他一邊跟自己做著思想鬥爭一邊想著古少風會不會已經走出太遠自己追不上了。混亂的思維在腦子裏打成了結，他決定幹脆不要想，遵循身體最原始的本能就好了，於是身體帶著他追了出去。可是偏偏讓他看見古少風失魂落魄的走在馬路中間，連前麵有車過來都渾然不覺。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畫麵刺激了他，如果說從店裏出來的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追出來，那麽現在他知道了。因為他不想失去他，因為他還愛著這個人。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短距離衝刺可以有這麽強的爆發力，衝過去的時候他已經沒辦法思考了，因為過於緊張大腦已經變成了一片空白。他隻知道要快一點，再快一點，不然他可能就要失去那個人了。手指觸及他的衣袖時，他拚命拽住往裏拉，摔倒在地上的時候粗糙的馬路磨破了他的手掌，可是他不覺得疼。對著古少風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臭罵，可是他心裏卻拚命拚命的在安慰著自己了，好了好了，沒事了。
那一刻，他哭了。這個該死的男人，為什麽偷了他的心還要褫奪他的眼淚。
他又走了嗎？
歐陽明朗掙紮著想要起身，剛坐起來痛楚沿著尾脊骨一路竄上來，他痛哼出聲又跌回了床裏。媽的，早上做得太激烈了！他扶著腰悶哼，心裏漫上一絲淒涼。
“小朗，你醒啦?”聽到房間裏的聲音，古少風幾乎是衝進來的。打開房間的燈，他看著摔在床上表情怪異的歐陽明朗，頓時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你怎麽樣，先不要亂動嘛。”他爬上床跪坐在他的身邊，想要碰他但又有一點的猶豫。雖然早上他們做過了，但是古少風不確定那就是他完全原諒了自己的意思。
“你怎麽還沒走？”歐陽明朗臉色看起來不是很好，緊咬著嘴唇像在忍受什麽痛楚一般。
“我不放心你。”古少風看著他，眼裏全是愧疚和疼惜。
“對不起，弄疼你了。”
歐陽明朗幹脆側過身去將臉埋進枕頭裏。古少風在他身邊躺下來，輕輕的環上他的腰，將人慢慢的圈進懷裏。
“小朗，不要趕我走了好嗎？我以後就留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了。所以你不要趕我走，求求你了。”古少風哀求的聲音低低地響在他的耳畔，呼出的鼻息溫溫地吐在他的後頸上。歐陽明朗身體僵了僵，沉默著沒有出聲。
“小朗，對不起，那時候我就這麽把你丟下一個人走了。我知道我縱然有一千個一萬個自己的理由，可是始終欠你一個解釋。我不知道現在道歉還來不來的及，小朗，原諒我好嗎？”
“我爸媽都是警察，可是在我十歲那年他們出了事，我永遠都忘不了當警察指著醫院的太平間裏那一堆燒得麵部全非的黑炭跟我說那是你爸爸媽媽，當時我隻是覺得那個人在開玩笑。明明早上出門的時候，爸爸還抱了我，媽媽還親了我的臉，怎麽可能不到半天他們就變成了躺在這冰冷房間裏的黑炭。我不信。”
古少風低沉著聲音在他耳邊述說著他從未對人說過的過去。歐陽明朗僵硬的身體漸漸放鬆了下來。他凝神聽著，不想錯過一個字。
“我不相信！”古少風繼續說道，可是語氣卻起了小小的變化，歐陽明朗覆上他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輕輕的，但卻帶著令人安定的力量。
“我瘋了一般跑回家，我哭著喊他們的名字，可是沒有人回答我。我一個人在家裏呆了兩天兩夜，直到警察喊來開鎖匠將我們家的門打開。我暈了過去，在醫院躺了一個禮拜才出來。”
“出院後我看到我們家來了很多人，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他們都說要撫養我，然後我終於知道我真的沒有爸爸媽媽了，我真的，是個孤兒了。”古少風的聲音裏漸漸帶了一絲絲的顫抖，歐陽明朗覆住他的手想要轉過身來。
“不要看我，我怕你一看我，我就說不出口了。這些，我從來沒有對誰說起過。所以小朗，不要看著我，我怕看著你的眼睛會看見過去的自己。”古少風摟緊他的腰不讓他轉過來，然後繼續回憶。
“那些自稱要撫養我的人都不過是覬覦我爸媽的那筆撫恤金而已。後來我跟奶奶回了家，她跟我說，小風，別怕，還有奶奶呢。我哭了，抱著奶奶，我說，奶奶，爸爸和媽媽為什麽不要小風了？奶奶也哭了，她說，小風乖，小風要聽話。奶奶甚至都不騙我說小風隻要乖乖的聽話，爸爸和媽媽就會回來看小風的。”
“後來，奶奶身體不好也走了，這世上又隻剩我一個人了。可是小朗我卻不寂寞，因為那時候我遇見了你。你知道嗎，我常常從教室的窗戶裏看到你躺在那片小草坡上，我就經常在想他的臉上會是什麽表情呢？是不是也很寂寞？不知道為什麽，想到你臉上出現寂寞的表情我就很難過，比我自己覺得寂寞了還難過。所以我撒謊逃課，想辦法接近你。”古少風輕輕笑了笑，像在坦白過去做過的壞事。
“你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害怕你會討厭我。可是後來我知道了，我們小朗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呢，所以我才敢邀請你去我家，我覺得你其實一定不會拒絕我。事實證明，你也確實沒有拒絕我。”古少風緊了緊摟住他腰的手臂，讓兩個人的身體靠得更近一點。
“小朗你不知道，認識你的那兩年是爸爸媽媽走後我過得最開心的兩年。可是小朗，我永遠也忘不了爸爸媽媽是怎麽死的，我連現在做夢都還會夢到他們在一片火海裏苦苦掙紮卻沒有人去救他們。我沒辦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含冤而死而我卻什麽也不做，所以我申請了美國的警察學校。後來紐約的學校寄來了錄取通知，我當時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去，因為我不想離開你。可是後來我還是決定要去，這是我身為他們的兒子必須要做的事情，所以小朗，對不起，我那時候就這麽走了。我應該告訴你的，告訴你我的決定，你一定會支持我的。可是那時候我還太年輕，我害怕我們的感情經不起時間和距離的考驗，我怕你會在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決定放棄了。對不起，那時候我這麽不信任你。”
“我想著大不了四年以後我就會回來找你。可是在我畢業的前一年，我的教官突然告訴我說我進ICPO的申請被批準了，然後我就進了那裏實習。我沒想到ICPO的案子永遠都接不完，這幾年我幾乎跑遍了各個大洲，我甚至忙得沒時間來找你。小朗，你不知道當我聽說要回國的時候有多興奮，我想終於可以見到你了。”
“所以，你這次回來其實是執行任務的是嗎？”歐陽明朗終於在他長久的述說後開了口。
“嗯，很危險，所以我不想把你扯進來。”
“古少風。”歐陽明朗轉過身來看著他的眼睛。
“嗯？”
“如果我說以前的事情我都原諒你了，那從現在開始，你會不會試著信任我？”
“小朗！”
“回答我！”
“我會！”
“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少風，我如果成為不了你的同伴，至少讓我做你最堅強的後盾。好嗎？”
“小朗！”
“古少風，說句好聽的來哄哄我。”歐陽明朗閉上眼睛縮進他懷裏。
“我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
“不是這一句。”
“我天天做飯給你吃。”
“也不是這一句。”
“歐陽明朗！”古少風裝作嚴肅的樣子。
“嗯。”貓在懷裏的人從鼻腔裏輕輕哼出聲來。
“我愛你！”嘴角輕揚，軟昵的語氣說出遲來了八年的話。
懷裏的人似乎又犯困了，可是臉上卻始終帶著溫暖的笑意。
如果是你的話，或許可以哦。
風從沒關上的落地窗裏吹進來，揚起了窗簾，巨大的透明玻璃上映出兩個擁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