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子進家門

小狼崽子進家門

夏建輝病了,病的突然,病的莫名其妙,病的意外粘人,睡覺必須有爸爸或者媽媽陪著才不哭不鬧。

本來隻是著了涼,發了燒,連診所的大夫都說吃點藥打幾針就好了。誰曾想拖拖拉拉,接連打了三天針也沒見好,連忙帶急的,夏來金和銀子媽媽就忘了吵架那茬事。

診所大夫怕再拖下去把孩子的病耽擱了,建議夏來金兩口子帶著他去縣醫院做詳細檢查。做完檢查,醫生說肺已經有點發炎了,住院吧。

於是,夏建輝在縣醫院一住就住了一個多星期,夏來金和銀子媽媽每天輪流在醫院守著纏人夏建輝,每天累的跟死狗似的,更加顧不上吵架了。

等到夏建輝病好出院的時候,金子爸爸和銀子媽媽之間的戰爭竟然就這麽在不知不覺間和平演變了。

不管他倆心裏還憋著什麽,最起碼暫時不吵了,夏建輝知足了,畢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讓拿吵架當飯吃的兩口子立馬變得和和美美那是神才能做到的事。

1991年5月1日,又是一個豔陽天,夏麗妮小蘿莉也不嫌熱,穿著白襯衫跟一群小蘿莉在院子裏跳猴皮筋兒。

夏建輝鬱悶的趴在窗台上,隔著窗戶眼巴巴的望著,隔幾分鍾就歎口氣。

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一屋子三姑六婆們湊到一起的效果可想而知。夏建輝隻覺得他耳朵裏嗡嗡直響,就像有……“嗯,就跟有一百隻蚊子同時飛進耳朵眼兒裏似的,煩死老子了!”

夏建輝現在極其後悔,昨天他真不該領著那一群二愣子去池塘邊撈蝌蚪玩兒,誰能想到一不留神兒就會掉水裏倆哦!

這一疏忽大意的結果就是:被彪悍的銀子媽媽拿著笤帚疙瘩揍了一頓屁股,然後又因為被揍屁股的時候他沒哭沒鬧,銀子媽媽認為夏建輝這是執迷不悟死不悔改,於是又加罰了三天不許出門。所以,大五一的,他隻能鬱悶的跟一堆七大姑八大姨的擠在同一個炕上,聽她們看《戲說乾隆》。

電視機雖然沒有早幾年那麽稀罕了,但也不是家家戶戶都有的,尤其是在別人家還都是14寸熊貓牌黑白電視的時候,金子爸爸就弄回來了一台17寸鳳凰牌的。

過年那會兒,金子爸爸用摩托車把小鳳凰馱回來的時候,就在村裏小小的轟動了一下。因為銀子媽媽覺得這電視機給她長了臉,所以盡管花了七百多塊,她也沒怎麽心疼,隻是在知道金子爸爸同時也給冀二叔和程三叔家各添了一台的時候炸了毛,並且跟祥林搜似的一直念叨到現在。

對門家的翠珍嬸子真是八婆中的精英,夏建輝想,如果網遊裏有翠珍嬸子這麽個精英boss,怕是得整個公會的人組團去刷才行,她的音攻太彪悍了,一下午就光聽她一人說話了,把電視劇裏的鄭少秋品評過了還不夠本,又開始嘮叨“小鳳凰”:“還是金子大哥有本事能掙錢,這才出去幹了兩年就把這麽大的電視馱回來了,書記家那個都沒你家這個大,銀子嫂子真有福氣。”

銀子媽媽露出一抹得色:“聽你說的凶的,金子在外邊兒累死累活的蹦躂了兩年,也就掙了這麽台破電視機。”

“嫂子你真是,跟我還哭窮,咱又不朝你借,怕啥啊?”

“誰跟你們說虛的呢啊,金子是掙了點錢,可也擱不住他敗啊,一下子買了三台電視機……”

銀子媽媽又開始講述電視機的故事,夏建輝煩悶的把圓鼓鼓的臉擠在窗戶玻璃上,無語望天:銀子媽媽這小家子氣也得治。上輩子冀二叔、程三叔後來之所以甩了跟了二十年的金子爸爸倆人帶著小舅私奔單幹,可是有“銀子媽媽”不小的功勞的。

“唉——”夏建輝捏捏自己的小肉胳膊,突然無限憂鬱:蝴蝶翅膀不夠壯實啊!說句難聽的,上輩子他們這一家子最不缺的就是渣啊!他到底能改變多少啊……

夏建輝正憂鬱著,突然金子爸爸騎著摩托車直接衝進了院子,夏建輝如同見了救命稻草,推開窗戶對著夏來金猛搖小爪子:“金子老爸,你回來了!”

夏來金跨坐在摩托車上,帥氣的對著夏建輝一指緊接著虛空做了個拍夏建輝屁股的手勢:“臭小子在裏邊老實呆著,敢掉出來就撅好屁股等著挨揍吧!”

“哈哈——”跟夏麗妮小蘿莉一起跳猴皮筋兒的臭丫頭們轟然大笑。夏建輝鬱悶的揉揉眉心,又把臉貼回了玻璃上,怨念的盯著在摩托車上磨磨蹭蹭的夏來金。

“爸!你懷裏是啥呀?”夏來金盡量背對著窗戶,躲過了夏建輝的視線卻被夏麗妮看了個正著。

夏麗妮小蘿莉眼睛閃亮亮的盯著夏來金懷裏的長條形包裹開始幻想:不知道裏邊會不會藏著一個多啦A夢啊……

夏來金摸摸夏麗妮小蘿莉的頭,沒有回答,倒是索性大大方方的抱著懷裏的包裹往屋裏走來。

“我擦!”夏建輝偽正太瞄清楚了夏來金懷裏的包裹忍不住在心裏爆了聲粗口,回頭看看滿抗的三姑六婆七大姨,他突然很想撞牆:“特麽的,宿命大神你玩兒老子啊!”

夏建輝緊抿著嘴,心裏默默祈禱:“老天開眼,佛祖保佑金子老爹抱著那狼崽子先去西屋躲躲吧!阿門!”

宿命大神淡定的看著夏建輝微笑。夏來金抱著包裹直接進了東屋,而且一進門就緊不溜的掀開了包裹一角,露出了一張粉嫩嫩的臉。

奶娃娃在夏來金懷裏,烏溜溜的眼珠茫然的轉來轉去。

夏來金一邊兒跟滿抗的小媳婦兒們打著招呼,一邊兒小心翼翼的把奶娃娃放在了炕上,送到了夏建輝身邊兒。

夏建輝繃著臉伸出手指,戳,奶娃娃沒反應,再戳,奶娃娃“咯咯”笑了兩聲。

夏建輝撇撇嘴,絲毫沒有成就感,他更想聽這個狼崽子哭。

“嚇!金子大哥這是從哪兒抱回來的娃娃啊?”翠珍嬸子最愛嚼舌頭,誰家有點啥事兒她都要打聽打聽,然後再散播散播,金子爸爸抱著孩子進屋的時候銀子媽媽立馬就拉下了臉,翠珍嬸子看在眼裏就湊上前去仔細打量起那孩子的長相來,看著看著就冒了句,“還別說,這娃模樣長得真像金子大哥。”

“嘿!不像我能行麽?這以後就是我兒子了。”金子爸爸是真的很開心,開心的有點忘了形。

銀子媽媽臉色變得鐵青,這私生子抱進家門的事要是傳開了,她劉招銀就不用在這小王村呆了。

夏建輝頗感無力,往前拱了拱,擠開翠珍嬸子,使勁兒戳著奶娃娃的臉蛋兒,故意問:“爸!這就是我爺讓你收養的弟弟呀?”

金子爸爸也知道自己剛才一得意忘了形,幹笑兩聲:“嘿!是啊。”

銀子媽媽拉著臉剜了一眼金子爸爸:“你就會胡咧咧!照你剛才那麽說別人還得以為這娃是你的呢!”

“抱養了就是我的了。”夏來金眯著眼盯著夏建輝戳奶娃娃,嘴角盡是笑意。

翠珍嬸子眼珠轉了轉:“哎?五叔咋兒還想起讓你們收養兒子了啊?這有兒有女的……”

“爺爺說我表叔家出事兒了,撇下的孩子不能沒人管,二叔家條件不及我家,讓我爸收養了。”

“嘖,輝子倒是啥都知道。”

“他爺說的時候,這臭小子就在旁邊兒聽著了。”

“嘖,輝子好腦袋瓜子,將來準有大出息,沒準兒就是咱們小王村頭一個大學生了……”翠珍嬸子說著拍拍夏建輝的屁股,“我說大侄子,將來考大專還是大本啊?”

“大專。”

“大專有啥好的?要考就要考大本啊,將來好住高樓大廈啊……”

“冰磚好吃啊……”夏建輝趴在奶娃娃身邊兒漫不經心的應付著翠珍嬸子,手指頭不停的戳著娃娃的腮幫子,奶娃娃嫩嫩的臉蛋兒被戳出一個個淺淺的紅印子卻也不哭,反而一直對著他咯咯樂。夏建輝餘光瞥了一眼銀子媽媽,心裏歎了口氣,抬頭眼睛亮晶晶的盯著她,佯裝可愛:“媽,這娃娃真有意思,以後他就歸我吧!”

銀子媽媽好氣又好笑的拍了下夏建輝的後腦勺:“吃貨,你當他是塑料娃娃呢啊!”

夏建輝捂著後腦勺訕笑:“嘿!”

“傻笑什麽!去請你爺爺奶奶過來。”

“是了,說起來這正經是五嬸子的侄孫子呐!”

夏奶奶有侄子麽?當然沒有,這奶娃娃就是夏來金的私生子。之所以有了這套說辭就是夏老爺子為了防村裏的人嚼舌頭提前交代下來的。

不過這套說辭現在用還行,等這個小狼崽子長大了,說他不是金子爸爸的私生子估計也沒人信了……

臨走還不忘使勁戳了奶娃娃一下,奶娃娃吃疼終於哭了,夏建輝心滿意足的趿拉上鞋往外跑。

等他把夏老爺子和夏奶奶叫過來的時候,《戲說乾隆》還在繼續,正在播春喜用煮熟了的餡兒包餃子糊弄乾隆那段,可是看《戲說乾隆》的三姑六婆們已經散了,隻有那群小蘿莉還在院子裏跳猴皮筋兒。

夏老爺子一進裏屋門眼睛就盯在了小狼崽子身上,不過隻看了一眼就把目光錯開了。夏奶奶喜形於色,從夏來金懷裏接過小狼崽子就來了句:“像,真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夏建輝不孝的在心裏默默吐槽:金子爸爸那些個不著調的地方多半是像奶奶了。

銀子媽媽脾氣是屬爆竹的,一點就著,雖然礙於夏奶奶是長輩沒炸出來,可臉色也好不到哪去:“是啊,我生的這倆都長得隨我了,沒一個像金子的。”

“就你這死老婆子愛瞎咧咧,以後少給我說這種話,這娃是金子抱養的!”夏老爺子截住夏奶奶的話,不耐煩的用煙袋鍋子敲敲炕沿,“行了,看也看過了,你趕緊回家收拾飯去!”

“爺,奶,在我家吃呀!”夏建輝抱著夏老爺子的大腿晃啊晃,至少有爺爺奶奶在金子爸爸和銀子媽媽不會立馬幹起來。

隻是這次夏老爺子沒隨了夏建輝的意,執意把夏奶奶轟回家做飯去了,而他自己也隻是給小狼崽子留下個名字,又用煙袋鍋子敲著夏來金的腦袋殼訓斥了幾句就拍拍屁股回家了。

1991年5月1日,星期六,豔陽高照。

剛過滿月的小狼崽子來了,比預想中早了兩個多月,不是狼崽子他媽早產,就是先前金子爸爸沒說實話,當然我更傾向於後者。

奶奶說他跟金子爸爸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為此,在爺爺奶奶走後,金子爸爸多挨了銀子媽媽兩腳。

夏麗妮小蘿莉回家後做了跟我同樣的事兒,狠狠地戳了兩下小狼崽子的臉蛋兒,然後就開始計劃著用小狼崽子代替金子爸爸買給她的塑料娃娃,結果被銀子媽媽以小崽子太麻煩她照看不來為由溫言拒絕了。

杯具,這就是差距。別人家都是重男輕女,都是疼小的,可是銀子媽媽就是重女輕男,更疼夏麗妮小蘿莉。

這輩子小狼崽子叫夏建煌。容我大笑三聲,姓夏,我們這輩兒排到建字已經夠杯具了,結果這小崽子叫了這麽個名字,哦,這就是傳說中的沒有最杯具隻有更杯具吧!

我給小狼崽子起了個小名兒——小黃,希望他長大後能像村東頭李大爺家的老黃狗一樣溫順忠誠。當然,我想金子爸爸和銀子媽媽肯定以為我叫的是小煌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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