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離家出走

第14章離家出走

“後邊走後邊走,後邊有座兒……”售票員對上車的清溪喊。

慢慢開動的車加快了速度,清溪感到一陣頭暈,嗆鼻子的氣味從咽喉灌入腹腔,胃裏一陣翻湧。她急忙抓住一張座椅的後背才勉強穩住搖搖晃晃的身體。極力忍住難受,她才往前麵看,原來是一輛通往淩河的高速車,愣了愣,心想反正去什麽地方對她來說也沒有區別,淩河就淩河吧。扭頭向後看了看,隻有最後的一張椅子上沒有人,坐到後麵的位置她暈車更快,所以很多時候她坐長途車都是提前很久就來到車上,實際上是搶前麵的座位,坐到後麵她受不了。可這次出門很突然,望著後麵的那個座位,她感到絕望。車站離高速路口還有近二十裏的路,坐下去指定暈車,胃裏難受的厲害,腦袋悶悶的痛,她不敢去後麵坐,隻好站著。

“後麵有座,坐後麵去。”售票員又一次督促。

清溪知道車上不讓站著,隻好無助地說:“我暈車,不敢坐後麵,——就讓我站著吧。”目光露著乞求。她知道現在查車很緊,根本不讓超載,她站著的話人家會以為是超載,根本不行的,可她沒辦法,心裏怕極了。

售票員看到她堅持,知道她不是故意,隻好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那你坐這兒吧,一會兒人家查車,你站著根本不行。”

清溪感激地說了聲“謝謝”,坐了下去後,急忙買票,她不願意一會兒再被打擾。坐到車裏的時候她不想多說話和被人打擾,尤其現在自己心情不好,就更不願意。

一路上,車每搖晃一下,清溪就感覺自己被搖散了一樣。她吃的藥量有些大了,胃裏的翻湧雖然被製止了,但是肚裏裏的難受更甚,尤其是腦袋痛,這個也許是昨晚沒有好好休息的緣故。她緊緊地閉著雙眼靠到椅背上,意識一會兒清楚一會兒模糊。

下午的時候,才到了淩河。清溪隨著別人一同下了車,腳踏上地麵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沒有目標。站在那兒,看看熙熙攘攘的人,看看進進出出的車,她不知道要去哪裏。天氣照樣的冷,她的腦袋被冷風吹得更加疼痛,隻是麻木的感覺漸漸消失,意識慢慢回複,整個人也清醒了過來。

這才想到總不能站在這兒的,她慢慢走出車站。

“去哪兒去哪兒,打車嗎?”

“小姐去哪兒,請上車。”

……

招攬出租的人殷勤地陪著笑臉和她打招呼,清溪沒有言語,從他們的包圍中走過,她不知道去哪兒自然不用打車。喉嚨冒火,她想找個地方喝點水。

來到路旁的一家餐館,清溪要了一碗粥。從早晨到現在她隻在吃暈車藥的時候喝了兩口水,還沒有吃過一點東西。可是,她不想吃。服務員把粥端到她前麵的時候,清溪看到粥熬的很好,顏色鮮豔,又稠又濃。香甜的氣息散發出來,氤氳著繚繞在她的麵前時,她慢慢拿起湯勺舀了一點放進嘴裏,入口即化,溫軟香甜,味道真的很好,她極慢極慢地一點點把粥舀起來,放到口中,不用咀嚼的,放在舌頭上,微微用力,粥慢慢地就滑到了喉嚨。

清溪一邊慢慢吃,一邊看著餐桌上的人,大家都在吃飯,也有人邊吃邊議論什麽,不過沒有人大聲喧嘩。

鄰桌的大概是一對情侶,兩個人一邊吃一邊不時地用目光看看對方,女人把一個盤子裏的菜夾往男人的小碗裏,男人把另一個盤子裏的菜夾往女人的小碗裏,兩個人相視一笑,各自把碗裏的菜送到口中。女人抬頭,和男人說了一句什麽,然後把自己碗裏的菜夾起來送到男人的口中,男人臉上的笑帶著寵溺,也把自己小碗裏的菜夾起來,送到女人的口中,女人臉上的滿足流光溢彩。他們互相點頭,然後笑著吃,女人的一縷頭發滑到臉上,男人伸手幫她拂好,順便點了點她的額頭。女人的笑爛漫如春天花園中的玫瑰,溫情款款地注視了男人一會兒,才繼續吃飯。

清溪呆呆地看著,忘了自己是幹什麽的,直到兩個人吃完,站起來挽著手出去,她的目光都舍不得收回來,此時,仰臉對著他們的後背,癡癡不動,——她不僅僅是羨慕,還有妒忌。她不知道他們是什麽關係,夫妻?****?不管是什麽關係,這種融洽的關係都是美好的,使人向往的,讓人感動的。想想人家,想想自己,淚水彌漫出來,目光變得朦朧。她摘下眼鏡,用紙巾輕輕擦了擦眼睛又把眼鏡戴上,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她不敢落淚,怕被人看見,就算沒人認識她,她也不願意讓別人看到她的脆弱。

碗裏的粥不再燙,變得溫熱,清溪小口吮吸。她不急,大把的時間沒地方用,這是她第一次感到時間多的沒地方打發。……就慢慢消磨吧,因為她沒有目的地,更沒有活兒做。突然,拿著小勺的手顫抖起來,是胸中湧起的難過導致,淚水又一次彌漫了雙眼。看看人家,比比自己,清溪覺得自己十多年的婚姻沒有一點價值。她和齊澤永遠沒有過人家那樣的溫馨情景,哪怕是一點點的相似都沒有過,她也明確地知道,以前沒有今後更不會有,永遠都不會有。她的婚姻,不僅僅是平淡,更多的是……悲哀。她嫁給齊澤是有了一個家,齊澤娶她又何嚐不是為了有一個家?他們的結合無非是完一個人生必須要完的任務而已。突然明白了這個,清溪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一碗粥畢竟有限,就算喝的再慢,也有喝完的時候。她走出餐館,慢慢地在街上晃,竟然到了黃昏。看到光線逐漸變得昏暗清溪才著急起來,自己要去哪裏?街上的人和車輛似乎也慌亂起來,仿佛急著尋找自己的歸宿。

——她的歸宿在哪裏?

和齊澤吵架的次數已經記不清了,可這是她第一次因為和他吵架出門,要去哪裏?原來流浪的滋味如此難過,早知道這樣就不出來了,可是眼下還是要有一個容身之處的,去哪裏?茫然地駐足,她有些後悔自己的輕率。

想起了齊澤,想起了每晚和她聊天的那個網友。

想了好久,才知道自己離開家和那個網友有關。近來她已經習慣每晚和那個網友聊天了,他突然不在,自己的心情又不好,晚上的時間就更難打發,所以……才不顧一切地出走。

可那是一個她不知道是誰,也和她沒有絲毫關係的人啊。

她又能夠去哪裏?

黃昏,最讓遊人哀愁的時刻。

清溪最怕的就是黃昏,這個時刻讓她有一種惶惑的感覺,何況是站在一個陌生城市的街頭。舉目四望,漫漫的昏暗席卷而來,她流淚了。不說淒涼的心無處安放,將身安在何方?

冷風瀟瀟,吹起她的長發摔打在臉上,纖細的銳利的痛。沒有人看她一眼,隻有風吹起的塵土撲到身上。怎麽辦?今晚就住在這個城市的某一家旅店嗎?

她累了,極想有個容身之處,可想到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那兒,淒涼重重地包圍了她。不!一定要去個熱鬧的地方,她不想一個人孤獨地躺在那兒,讓悲傷啃噬疼痛的心,這種滋味讓她恐懼。仰望一眼天空,已經有明亮的星星綴在天空,如冰涼的水鑽,露著寒意,讓她倍加難過。

——還是走吧,回家。

重新邁步的時候,突然想到晚上沒有開往秀山縣城的班車了。一輛出租車鳴著喇叭從她身邊經過的時候,她心一橫招了招手。跨進車門的時候,她說“火車站。”

到了火車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可她就想去一個地方,隨便一個地方都行,她不想在旅店度過漫漫長夜,火車上人很多,坐到火車上看著別人,心情或許會好一點。

排隊。

“去哪兒?”

輪到她了,售票員一聲問話驚醒了她。去哪兒?她不知道,愣了愣,問道:“請問就在最近的時間裏,有那一趟火車開出?”

“北京。”售票員敲了敲窗口,說:“五分鍾後這趟車過來,隻停靠三分鍾。”

“好好,我就去北京。”清溪慌忙從手袋裏拿出錢包,她沒有目標,隨便一輛車都可以,何況是北京,她還真的沒有去過,就去北京一趟。

上了火車才知道這趟車有多擠,過道上都是沒有找到座位的人,已經開動的車不太穩,車輪碰撞鐵軌的哢嗒聲讓她胃裏一陣翻湧,勉強忍住,磕磕碰碰尋找自己的座位,心中道:這樣最好,全副心思用來對付這個,都不用想別的了,這樣不難過。

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可是座位上已經有了人,那個人看看她閉了眼睛沒有理睬。她拿出車票細看,確定是自己的座位時,才小心翼翼地說:“同誌……”

那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看了看清溪,沒有說話,極不情願地起身走掉。

那個人的模樣很凶清溪有點怕的,看他一聲不吭走掉,清溪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撲通落回肚子裏,鬆了一口氣,慢慢坐了下去,這才看到鄰座也是一個男人,正微笑地看著她。看到她看他,笑著點了點頭,一副和藹的模樣。清溪知道剛才的事情他看到了,有點不好意思,笑了笑,說:“你好。”

“你好。”那個男人說,聲音溫和,“要去哪裏呀?”

“北京。”清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