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協商

第016章 協商

其實這也怪不得唐枚,在她印象裏真沒有脫官服的記憶,所以這玉帶要怎麽解下來,還得費一點功夫。

白振揚仔細研究她的表情動作,終於發現,她原來是不會解腰帶!

事實上,以前的唐枚也確實沒有伺候過白振揚脫衣服,她生性高傲,這些事在她眼裏,原本就應該是貼身丫環做的,無論如何也用不到她親手來做。像她母親張氏那般,事事親力親為,對父親照顧備至,結果怎麽樣?到最後,父親還不是討了兩個姨娘,並且極為寵愛,母親反而及不上三分之一!

唐枚終於把玉帶解開,進而墊著腳尖把白振揚的官服脫下,交給一旁的雪雁掛起來。

雪雁驚訝不已,少夫人竟然真的來伺候少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難道青燕聽到的消息不假?唐家確實出了問題,所以少夫人才委曲求全,這兩天變得那樣低調而謙和。

白振揚眉梢挑了下,母親要他隱忍,他隻能照著吩咐做,這次不過是試探唐枚的底線,結果她的表現仍然令人意外,居然真的聽從。他又想起春梅的事情,若放在以前的話,絕對不會如此風平浪靜。

看來,她是真的不想跟他有任何衝突。

為了他們唐家,她改變至此,白振揚不得不刮目相看。

兩人靜靜的吃完一頓飯,白振揚照例去了書房,唐枚把劉媽媽叫進來說話,兩個丫環都退到門外麵。

“大年前發生過什麽事情沒有?”她不把疑惑弄清楚是不會罷休的。

“夫人指的是……”劉媽媽一時沒反應過來。

“春梅是大年前兩日出的事,我想總不會沒有理由就這樣。”她這句話說的有些含糊。

劉媽媽卻覺得對極,連連點頭,“其實老奴也覺得奇怪,春梅又不是才來的,從來也沒見少爺高看她,若是論姿色,她也比不得雪雁跟青燕,少爺要是想……他身邊的兩個丫頭豈不是更合適?”她頓了頓,“難道是因為喝醉酒認錯人不成?”

唐枚一向不相信真的醉到連人都不認識,還能行這種事,不過是借口而已,“媽媽你好好想想,有沒有什麽事是跟白振揚直接有關的。”

聽到她直呼其名,劉媽媽張大了眼睛。

唐枚才發現自己不注意就把名字叫了出來,自嘲道,“實在是氣急了,母親跟媽媽都叫我忍,當著他的麵又不好怎麽樣。”

劉媽媽心裏一酸,拍拍她的手,“真是難為夫人了,夫人剛才做得很好,有太太這般的胸襟了,還有什麽是過不去的?”

長久的婚姻就是將錯就錯麽?她不由得想起這句話,嘴角浮起一絲冷笑,也許改成自欺欺人更加合適,但可惜,她偏偏是活的很清醒的一個人。

不然在出意外之前,恐怕早就跟旁人眼裏,那個極為“優秀”的男人順利結婚,相夫教子了!

劉媽媽忽然神情頗為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媽媽想到了什麽?”

“夫人你,不記得了嗎?”劉媽媽欲言又止,“那件事……”

“哪件事?”唐枚急忙問。

“金枝。”

金枝是誰?唐枚不知道,可看劉媽媽的神情,她似乎不應該再問,便靜默下來,好讓劉媽媽繼續說下去。

劉媽媽歎口氣,“夫人那時候是急躁了些,都沒有抓到什麽錯處就……金枝是服侍了少爺七年的,被傷成這樣,少爺難免會生氣。”

是因為傷害了他的貼身丫環不成?

聽劉媽媽的口氣,好似傷的還不輕,唐枚忍不住伸手捏起眉心來,真不知道以前的唐枚是如何想的……

她腦子裏裝的什麽東西?

明明是自個兒選的相公,明明是想得到他的心,結果都做了些什麽?

“夫人也不要懊惱了,夫人傷了金枝,春梅如今也還清了,怎麽都算兩清的事,老奴就不信他還有臉再提!”

這是兩碼事,她犯下的錯,春梅如何能還得清?在白振揚心裏恐怕是恨她恨到了極致,所以才會做下那樣的事情。

所以她提到春梅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立即承認,並且主動說出納妾,為的就是品嚐她的痛苦與暴怒!

這是多麽扭曲的一對夫妻啊!

唐枚拿起桌上的茶水幾口飲光,又猛地頓下來,這令人頭痛的爛攤子怎麽就砸到了她的頭上?

晚上各自躺在一邊,唐枚睡不著了。

白振揚那樣恨她,下毒的事會不會就是他做的?

但很快,這個猜測又被她否決掉,白振揚雖然厭恨她,可是這種厭恨卻是**裸的,如同利劍一般,毫不掩飾。他每次的情緒都那樣分明,讓身邊的人都能感受到,那麽,這一定不是一個心機深沉的人。

不過毫無疑問,他心理已經十分的不正常,假如繼續這麽下去,誰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又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來。

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金枝的那件事顯然是把他逼到了崩潰的邊緣。

真是可憐又可恨!

唐枚又想到白振揚剛才回來叫她伺候脫衣的事情,這是一個轉變,但也有可能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一個人突然改變了原本的處事方式,隨之而來的也許會是很多的意想不到。

唐枚猛地坐了起來。

帳幔裏,光線昏暗,她側麵的臉孔顯得有些模糊,白振揚定定地看著她,不知道她想幹什麽。

唐枚微微俯下身子,側頭往白振揚那裏看,兩人目光撞到一起,她舒了一口氣道,“正好,我有話跟你說。”

她直覺,此時此刻是最好的時機,因為她現在還能猜到白振揚的心思,知道他痛恨這樁婚姻,可是反抗不了父母。可假若錯過了這個時機,也許一切就都不一樣了,也許白振揚真的會轉變了想法,那麽到時候就會有更多的變數。

白振揚眉毛揚起來。

“我想說,咱們沒有必要再互相折磨了,不在一起的話,你輕鬆,我也輕鬆,你說是不是?”她開門見山。

白振揚無比驚詫,沒料到她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個念頭,他早就想過無數遍,也曾跟父母親提起過,可是直到今日聽到母親的一番話,他才明白,這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然而,唐枚卻在這個時候提了出來。

“你不信我?”看到他嘴角嘲諷的冷笑,唐枚正色道,“我知道這不好解決,兩家也不會同意,可是,隻要你我達成協議,總會有辦法的。”

是要跟他聯手的意思?白振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是認真的,你可以考慮一下。”她重新又躺下來。

房間裏一時靜默壓抑的好似墳穴。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好一會兒,白振揚冷冷的聲音才響起。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當年唐枚看上他,所以才選了白家,錯的隻是方式,唐枚幽幽道,“亡羊補牢為時不晚,難道真要你我變成徹底的瘋子不成?”

白振揚心頭一顫,瘋子!

是啊,他真的瘋了,不然何以會這麽對春梅?想到那件事,他隻覺胸口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透不過氣來!

可恨自己沒有勇氣,若是當年不聽從父親的安排,結局絕不會如此!亡羊補牢?難道真的可以實現?

“你,你真心……”他遲疑道。

“不是要你休了我,是和離!”唐枚強調,她不管和離後能不能找到一門好婚事,反正找不到,一個人生活肯定也比現在的狀況要好。

聽起來像是下了決心,白振揚沒有再說話。

就在唐枚以為計劃不奏效的時候,他忽然又道,“你父親到底持了什麽把柄在手裏?”

原來唐士寧果真是抓到了白家的把柄,難怪她回去的時候,他口氣硬的不得了,篤定白家不敢休她。

不過這應該是很機密的事,她搖頭道,“我不知道。”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白振揚道,“那如何解決?”

“從長計議,我們家需得安全渡過這個時段,假如我父親覺得沒有危險了,那麽這個把柄對於他來說,自然不再重要。”

白振揚冷笑一聲,“談何容易,你父親的脾氣想必你清楚的很,若是他願意聽我父親的話,一切倒還好辦。”

唐士寧的脾氣,唐枚確實領教過了,她拍拍額頭,“所以才要慢慢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白振揚看她一眼,“你最好不要耍什麽花樣。”

唐枚回敬道,“彼此彼此,要是協商不成,照我父親的意思,咱們兩家就等著一起倒黴罷!所以……”她挑起眉,“你最好也對我父親尊敬一些,不要叫他起了疑心,覺得你們白家不可靠,到時候真把手裏的把柄抖出來,什麽都晚了。”

白振揚被她說得噎住,一時回不了嘴。

“公公婆婆那裏,我會做好的,外人眼裏,咱們還是夫妻,希望你也一樣做到。”她說罷轉了過去,再也沒有發出聲音了。

白振揚說不出來一種什麽滋味,這種感覺極為奇異,枕邊的人明明離得很近,卻又好似遠在天邊,好像唐枚不再是唐枚。

他翻來覆去好一會兒才睡著。

倒是唐枚說出了心裏的想法,已經走出了第一步,踏實許多,很快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