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20、

且說黛玉剛回鳳藻宮便見著元春早派了小宮女在等著自己,黛玉回屋換了身衣裳便跟著小宮女去了主殿。

元春正坐在內室等著黛玉,黛玉掀開簾子便見著元春坐在睡榻上小憩。黛玉剛進屋,元春便說道:“表妹來啦,快這邊坐。”說著便讓黛玉坐在她對麵。

黛玉側身坐下,見著元春鬆散著發髻,發髻上隻戴了幾隻玉簪,配著身上鵝黃色的對襟上衫越發顯得珠圓玉潤起來。黛玉謝過元春,隻見著麵前小圓幾上擺放著一副殘局。黑子和白子各自占據半壁江山,可謂是僵持不下。

元春從皇後那邊請安回來便有些疲累,想著當初自己是皇後身邊的女官,熬了十年才有今日榮耀,其中艱辛實在不足為外人道也。

偏偏今日又聽說皇上連著兩日歇息在吳貴妃那,麵上雖沒什麽,可這心理卻有些空落落的。

這吳貴妃是鎮國公府出來的,雖說不姓牛,卻是鎮國公夫人親自帶大的,又和元春同時進宮,如今又一起做了貴妃。雖說四王八公同氣連枝,兩人在眾人眼裏是姐妹情深,這私底下元春卻是不大看得上她的,不說這吳貴妃不過是鎮國公的外孫女,就光她言語粗陋這點元春就不喜,可因著兩家的關係,還得對她客客氣氣的。

黛玉見元春神色倦怠,便坐在一旁靜候。元春沉默許久,看著黛玉這性子倒真是不驕不躁,偏偏又長相超脫,當真是才貌雙全。想著自己在這宮裏若有助力,豈不更好,當下便展顏說道:“表妹昨日住的可好,有什麽需要的盡管來找我。”

黛玉說道:“謝娘娘體恤,昨夜睡的安穩。”

元春笑了笑,又問道:“不知剛慧太妃和表妹說了什麽”

黛玉笑著說道:“就問了幾句祖母的事,還賞賜了些東西。”說著便讓雪雁遞上盒子。

元春看了一眼,忙說道:“之前聽說慧太妃想看看你,我還有些擔憂,如今看著慧太妃是真的對你祖母有情義,以後你可常常來宮裏小住。”

黛玉說道:“娘娘說笑了,不過是慧太妃念著我祖母,這才找我過去說了幾句話而已。”

元春知道慧太妃這人性子孤傲,平日裏並不與人來往,這次對;林黛玉這般已然是特例,當即便說道:“表妹,雖說你姓林,可老太太太太都把你當自家的孩子,如今你蒙慧太妃看重,這本是喜事,隻是這宮裏的事風雲變幻,有什麽事盡管跟我說一聲。”

“謝娘娘。”黛玉笑著道謝,隻是這心理打起了小鼓,上輩子統共就隻見了元春一次,還沒說上話。卻記得元春是早早就表明了心思是支持金玉良緣的。照這情況,元春該是不喜自己,如今到這宮裏對自己倒顯得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實在可笑。

這邊元春又讓抱琴找了一套草蟲發簪給黛玉,隻說這宮裏的人都是勢利眼,該裝扮的也得裝扮起來,沒得別辱沒了賈家。

黛玉便讓雪雁收了,想著自己姓林,你們姓賈,況且自己還在孝中,隻因在宮裏不得穿的太素,這才特地換了有顏色的衣裳。

娘娘說什麽辱沒賈家,黛玉心裏隻苦笑一聲,什麽時候自己成了賈家的人了。隻是如今自己住在鳳藻宮內,也不便衝突,當即隻默不作聲、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黛玉見著元春神色疲乏,便告辭而去。

這邊廂黛玉剛走,抱琴便上前給元春按了按肩膀,元春閉著眼睛,歎了口氣說道:“呆會等燕窩好了,送一份去林姑娘那邊。”

“是,娘娘。”抱琴應道。

元春想著剛才黛玉一舉一動,說道:“你覺得林黛玉怎麽樣”

抱琴自小便伺候元春,後來又跟著元春入了宮,雖說是個下人,可平日沒人的時候,元春並不拿抱琴當外人。此時抱琴想了想便說道:“林姑娘很好。”

元春聽了這話,嘴裏默默念了兩句金玉良緣,又長歎了一口氣說道:“這些事我也不能多說,隻是我看著這林黛玉倒是沉穩的很,又生的好樣貌,配寶玉倒也合適。”

抱琴在一旁聽著,默不作聲。雖說元春常常會找自己說話,可抱琴知道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剛才那話就是不能多說的。

這邊,黛玉一回偏殿,便有宮女上來服侍黛玉洗漱,又吃了些東西。這宮女是元春今日剛派來的,黛玉不願用她們,便讓她們先下去歇著,又讓雪雁給她們一人一兩銀子。

這偏殿屋子寬敞,陳設華麗,黛玉瞧著掛的層層疊疊的帷幔和珠簾,遮擋了光線微風越發顯得沉悶黑暗。黛玉也沒法,隻得獨自在後屋走了走。同時又想了想剛才元春說的話,黛玉走了會,便發現這鳳藻宮雖富麗堂皇可卻比較偏遠,但就這後院一眼看去便隻見著草蟲,隔著很遠才見著遠處的宮殿樓閣。

怪不得今日去皇後那邊請安走了那麽久,從慧太妃那邊回來路上也花了不少時間,黛玉想著這元春的封號,乃是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黛玉獨自在回廊上走了兩個來回,嘴裏默念著這封號,這越想越覺得有些古怪,說起來元春本是宮裏的女官,熬了十年才有今日,不說王夫人,連老太太都整日裏覺得榮耀,賈府眾人更是以賢德妃娘家人自居。

上輩子,黛玉隻記得元春常常派太監往家送一些宮裏的東西,如今仔細想來,不過都是些極普通的物件罷了。

黛玉倚靠在柱子上,想著賈府人人都以元春為榮,卻不知元春在宮裏如何步步小心。

雪雁見黛玉在外許久,便尋了過來,見著自家小姐這傷春悲秋的樣子,雪雁撲哧一下便笑了起來,黛玉回頭見雪雁真朝著自己笑,便嗔怪道:“走在後麵也不出聲,想嚇我不成。”

雪雁忍住笑,上前說道:“小姐向來有主見又幹脆果決,從來不曾這般,如今猛然見著豈不可笑。”

黛玉聽了這話,想著自重生以來還真的從來沒有一下子想這麽多煩心事,每日都忙忙碌碌的,哪裏有時間亂想。記得當初一心想著要和父親同甘共苦,卻不成想最後還是落得寄住在賈府,實在是世事弄人。

黛玉想著雪雁這般天真爛漫也是上輩子沒有的,便說道:“說起來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麽越發像孩子了!”

雪雁嘟著嘴說道:“不是小姐說的麽,做人還是要做自己。”

黛玉笑著說道:“這話你倒記得清楚。”

雪雁拉著黛玉往屋裏走去,說道:“小姐放心好了,在外要謹言慎行,這四個字我曉得。”

黛玉輕輕敲了下雪雁的額頭說道:“就你心眼多,這在宮裏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雪雁自是應下了,兩人回了屋子,正好見著元春那邊派人送來了吃食。雪雁把飯菜擺好,黛玉瞧著清蒸魚、燜茄子和蛋羹,想著這菜色倒簡單,竟沒有榮國府的菜色繁雜,吃起來倒也爽口。

黛玉平日裏不大愛吃蛋羹,偏偏今日瞧著這蛋羹上隨意擺放的蔥花好看,便讓雪雁用勺子舀了些,正待要吃,便覺得腹中一股子刺痛,冷汗從額頭冒出。

雪雁當即便慌了,連忙朝外喊人,一麵又扶著黛玉躺下。黛玉剛側躺下便覺得胸口一股子酸腐之氣襲來,當即吐了個幹淨。

等那元春得了信來,便見著黛玉披著頭發躺在榻上,臉色有些白,可看著倒也還好。元春忙問道:“表妹這是怎麽了”

黛玉一陣翻江倒海之後倒大好了,見著元春便要行禮,元春忙扶住黛玉讓她躺下。說話間太醫院的太醫便來了。

那太醫一進門,便見著帷幔重重,在宮女的帶領下隔著簾子給黛玉把了把脈,又聽著雪雁在一旁說了剛才那事。太醫聽完便要瞧瞧那菜色,雪雁早有心把菜色都放在一旁,此時端出來給太醫查看,太醫聞了聞又摳了些在嘴裏,當即變色道:“這菜裏有毒。”

元春在簾子後聽了當即臉色煞白,黛玉這菜色是自己特地讓禦膳房加的菜,如果有毒那豈不是自己吃的也有問題。

鳳藻宮這事當即便傳了出去,皇後派人徹查,一路便查到禦膳房的夥計頭上。偏偏那小太監三緘其口,死活都不肯說一句話。正待皇後想著要不要下重刑的當口,這太監竟然招了,隻說是吳貴妃指使。

當晚皇後便派人去請了吳貴妃,吳貴妃自然不認,滿口隻說著要見皇上。

因吳貴妃是鎮國公府出來的,這吳貴妃往日又和賈元春交好,這下毒之事太過蹊蹺,皇後當即便派人守住吳貴妃,隻等著天亮再說。

且說這邊元春派人守著黛玉,隻聽說用了藥便大好,因食用不多,性命無憂。當即便鬆了一口氣,元春隻以為這下毒的人想毒的是自己,林黛玉不過是做了替罪羊。當即又讓抱琴親自去送了一些人參,隻說是好生將養。

黛玉自是重重謝了抱琴,又讓雪雁送抱琴出門,自己躺在榻上,想著這毒下的實在巧妙。

想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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