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我隻有一個人
第七十四章 我隻有一個人
做為一個城市規劃專業畢業的學生,到古代之後,玉璧一直覺得自己二十幾年的讀書生涯全白白浪費了。直到她準備規劃茶館了,才想起自己還選上過建築學的相關課程,雖然比不上專業課那麽精通,但裝修個茶館不算太大問題。
其實她也就一個想法,要開闊,她對這時代小窗小門實在煩了,如果能有玻璃,做個大大的玻璃幕牆,那該有多好。遙想著玻璃,可憐她那點可憐的理科知識早還給老師了。現在給她點兒鋼筋水泥她倒能指揮著人去修橋鋪路蓋房子,可她確實沒能耐做出玻璃來。
時漸入夏,吳州街道上的行人們身上衣裳漸薄,蕭慶之走南闖北,對這樣的天氣倒是能夠適應。反觀玉璧,對吳州這悶濕的天實在有些受不了,就算前後兩輩子都算南方人,可大多時候都在北方,對這樣的天氣真的沒一點抵抗力。
街道上的柳樹被雨衝刷得一片新綠喜人,玉璧在傘下搖頭鬱悶地說:“這雨要是再落下去,我就要發黴了!”
撐著傘,蕭慶之拽著她繞過一灘積水後說道:“剛才看院子的時候不是還很精神,怎麽這會兒就沒氣勁了。”
“要花銀子的,當然得打起精神來看,唉,怎麽老下雨,什麽破天氣。”玉璧長歎一聲,隨著蕭慶之一道登上巷口等候著的馬車。
上了馬車走出去一段路後,玉璧才覺出蕭慶之的神色不對,皺眉凝神像是在尋找什麽,又像是在等待什麽。她輕輕拽了拽他的袍子,低聲問道:“怎麽了?”
衝玉璧擺手。示意她噤聲,蕭慶之忽地腦袋一轉,看向右側車窗:“有埋伏,令武……”
“侯爺,您小心。”馬車外,作車夫打扮的令武應聲停下馬車,然後抽出懷中的劍嚴陣以待。
“看來張士廷的事,確實觸動了某些人。他們倒是能等,現在才出手。”蕭慶之說罷,也取出劍來,這段時間他出入一直隨身帶劍,就是為了防備這樣的時候。不過,他倒真沒想到,這群人這麽大膽,竟然都不在夜裏遮掩一下行跡來。而是大白天戴著鬥笠在雨裏埋伏。
正是因為這場雨,遮掩了一部分聲音,所以蕭慶之到這會兒才發現,否則以他的功力,怎麽會中這樣低級的埋伏。
“麻煩嗎?”玉璧倒不至於慌張,她對死亡這樣的東西。真的還沒有過概念。
衝她一笑,蕭慶之道:“有點麻煩,但不是什麽大事,你待在馬車上不要動,拉車的是戰馬,等閑的刀兵它不會畏懼,現在車裏很安全。你放心,凡事有我,不會出事的。”
安慰完。蕭慶之也下了馬車。這駕馬車是特製的,門窗一關上,基本就是刀箭不入,就算放火燒。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燒著的。從外麵關上馬車的門窗,蕭慶之和令武並肩站著,令武神色肅然地道:“侯爺,來的是幾個硬茬兒,您小心些。”
“顧好自己。”蕭慶之話音剛落,幾個戴著鬥笠的勁裝漢子就一個個破雨而來,在雨幕之中,長劍如練在雨幕裏劃出一道道銀光。蕭慶之橫劍於胸,全然不見懼色。
對於他來說,仗劍江湖,馳騁沙場才是真正的舞台,千軍萬馬之中都能來去自如,又怎麽會對眼前的場麵有絲毫擔憂。
透過縫隙,玉璧看著外麵的情形,蕭慶之執劍而立的背影讓她差點想端盆瓜子來磕,眼前的場景多麽像武俠片兒。可是,這明明是穿越劇好不好,怎麽一瞬間就武俠片了呢,這個值得深思啊!
雨裏,劍尖穿過雨水而來,雨在劍身上濺起水花,場景無比唯美,隻是刀光劍影之中,怎麽看都是危險重重:“蕭慶之,你可不能死啊,寡婦可不是什麽好職業。”
她剛想完,蕭慶之就動了,手裏的劍仿如千萬枝柳條在風中搖擺一般,又像是被風吹得淩亂的雨線,行蹤無定,飄忽無跡。如果不是生死關頭,玉璧真想拍手叫好,可這時隻剩下緊張。
“春潮劍!”戴鬥笠的漢子裏,有一人喊出聲來,聽聲音像是被掐了脖子,話語裏滿是驚訝。
“認得它的人不多,想必六年前我們曾在京城武舉上碰過麵。”蕭慶之一邊說話一邊揮動著手中的劍,劍招依然犀利,並不因為有人認出來而有絲毫減弱。
“有幸同場競技,隻是你我雲泥有別,今日卻又殊死之爭,終是無緣法。”與蕭慶之纏鬥的人也沒有任何停滯,語氣裏有千萬分的歎息與遺憾。
蕭慶之執劍一個漂亮的轉身,足尖點地,整個人如同雁子一般躍起幾丈後,執劍落下,劍尖堪堪抵在那人的眉心:“你輸了!我也不問是誰派你們來的,這種事,心知肚明就算了,我不傷你,你回去告訴請你來殺我的人,我蕭慶之不是誰都能殺得死的!”
那人收起劍,輕聲一歎,道:“我輸了,你的話我必會代為轉達。”
但是,說話的人收劍轉身,剩下的幾個戴鬥笠的漢子卻沒有收劍走人,而是更加猛烈地招數一一使出來,看樣子是要不死不休。令武也不是吃素的,與蕭慶之一道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就把幾個戴鬥笠的漢子打趴下。
也是令武一直守著馬車不讓戴鬥笠的漢子靠近,否則,玉璧就危險了。
好在令武和蕭慶之功夫確實不錯,幾十個回合後,蕭慶之就著雨水衝去劍身上的血痕,由著戴鬥笠的漢子們扶著走遠。令武身上也掛了彩,蕭慶之身上也有幾處劍傷正在淌著血:“很奇怪啊!”
“是。”
“看來是想警告我,不要多管閑事。”
玉璧在車上也覺得奇怪,這裏離吳州慎刑司隻隔著一條街,按說現在早該有人出來查看了:“這有什麽可奇怪的,蕭慶之,你該奇怪的是為什麽刑部沒派人出來查看,這樣的打殺聲,隔好幾條街也該聽見了。”
“隻怕,趙提刑那邊也出了狀況,趙提刑倒不要緊,令武,你送夫人回府,我去看徐禦史。”蕭慶之正待要走,令武卻攔住了他。
“侯爺,徐禦史那裏我去便可,侯爺和夫人速速回府。”
雨中,令武攀上牆頭,幾個縱躍便不見了身影,蕭慶之凝神望了幾眼,收劍還鞘:“玉璧,關上車門,我們先回府。”
不想,就在他拉起韁繩時,一隻柔軟溫暖的小手伸過來:“你受傷了,歇著吧,駕車我也會。”
一回頭,蕭慶之就看到了玉璧的臉,在陰雲密雨的天氣裏,看起來分外白晳幹淨,蕭慶之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道:“不礙事,坐好。”
“蕭慶之,你就是這時候還要逞強,這裏隻有你和我了,傷得這麽重,何必再裝得跟沒事兒人一樣呢?”玉璧定定地看著蕭慶之,風雨在側天在上,她敢賭咒,蕭慶之這個人,哪怕是跟她說得好好的,心扉也從來沒向她敞開過。
但是,這種是不是單方麵的,她連自己的心扉都不曾向蕭慶之敞開,又怎麽敢奢求這個人向她敞開心扉。
或許真是傷得嚴重了,蕭慶之嘴角顫了幾顫,然後側臉看向巷道上高高濺起的水花,嘴邊有笑,卻是帶著幾分蕭瑟的:“我隻有一個人。”
馬車緩緩開動,走出巷子後左拐,蕭慶之把馬車催得飛速行駛起來,直到這時,他的臉色還是如刀削斧鑿一般的冷硬:“那年我不滿十歲,在山上撒了歡回家,父親指著一個人跟我說,你跟他走,你的天地不在這裏。我還沒來得及問清楚怎麽回事,稀裏糊塗地就跟著姚師傅到了京城,一路上,不管我怎麽反抗掙紮,姚師傅都隻反反複複跟我說一句話,從此以後你隻有一個人,你已經肆意放縱了十年,足夠了。”
“後來到宮裏,太子視若手足,陛下視若己出,於是拋卻了姚師傅的話,再後來九死一生,終於明白了姚師傅那句話的意思。”
雨越下越大,蕭慶之的聲音越來越小,玉璧隻能緊緊貼著他才能把話聽清楚,隻聽他說:“也想過放縱自己墮落下去,但我連墮落的資格都沒有,要麽長成旁人所期待的樣子,要麽死……”
講起這些來時,蕭慶之的語氣十分漠然,但玉璧聽著卻似乎能感覺到,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一個人在宮廷裏麵對隨時被拋棄然後死亡的情況。他一邊恐懼,一邊埋怨又思念家裏的父母親人,還要努力武裝自己,讓自己成為淳慶帝所期望的社稷良臣。
甚至,他還不能怨恨,淳慶帝對他不好麽,不,很好,蕭梁對他不好麽,不,也很好。他們能給他的東西,從來不少給,獨獨不能給的就是保護傘,一路鮮花荊棘,他都必需一個人走過去。
這樣的成長曆程,是不是太不人道了點?
誰家的爹是這麽狠心的,淳慶帝的所作所為玉璧可以理解,但是蕭梁和蕭張氏的作為,她一直不能理解,誰家的親兒子都不是這樣長大的!
其實,蕭慶之心底對淳慶帝是有恨的吧,要不,不會選擇投筆從戎。
“蕭慶之,我能給你的不多,但有一樣可以保證,我不會半路扔下你,隻要你不扔下我。”
蕭慶之回頭,衝玉璧笑,又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說道:“我也不會扔下你。”
嗯,這天地間,不再是隻有一個人,雖然多的是個需要他去做保護傘關照的,但有這麽一個人就足夠了!(。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