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煜殤楚煜獨白
85煜殤楚煜獨白
我叫楚煜。
十歲之前，我的名字叫隋煜，梅若華，是我的母親。
父親隻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工人，文化程度並不高。我的名字，是當醫生的母親給我起的。我常問母親，為什麽要叫我“煜”這個字，她說，是為了紀念一些事。我當時並不懂什麽是“紀念”，可每次看到母親臉上不自覺浮起的笑容，我都會覺得，那一定是一種很美好的感覺。
而我，有著最疼愛我的父親母親，讓我覺得，我擁有這世界上別人不可比擬的幸福。
然而，童年的所有美好與幸福，都在那一天——當很多很多“煜”字出現在我眼前的那一刻，瞬間被徹底打碎。
那年我隻有七歲，可那天噩夢一般的場麵，卻如噬心蝕骨的毒蟲一般從此深深寄生在我的骨血中。
我看到那些穿著黑西裝胸前繡著火紅色“煜”字的人，像一群魔鬼一樣衝進了我家。他們砸了我家裏的所有東西，把我和父親死死的摁住在一邊，塞住了我們的嘴。
原來他們的目標，竟是母親。
為首那人抓著母親的頭發讓她跪在地上。任由我和父親怎樣拚死掙紮，都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母親被他們狠狠的扇著耳光，殷紅的鮮血，順著她的嘴角一滴滴流下。
之後他們要把母親帶走，我卻聽到母親發瘋一樣的冷笑著，說她知道那裏有多少種讓人生不如死的酷刑等著她。
那裏，是閻羅地獄嗎？
然後，我看到了讓我徹底絕望一幕!
母親，就那樣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用盡全身僅有的一絲力氣掙脫了最後的束縛，一頭撞在了雪白的牆壁上。霎那間，血流如注……
我和父親歇斯底裏的哭喊著，卻看到母親一點點滑倒在血泊之中。
那些魔鬼終於慌亂的撤離，我忘記了自己是怎樣癱軟著爬到母親的身邊。她的眼神已經渾沌迷散，卻撐著最後一口氣，看向我和父親，“不……不要報仇。這……這是我……我的報應。”
她閉上雙眼的那一刻，我甚至看到她的嘴角，竟然還帶著一抹笑。
如同被剝去靈魂的父親僵硬著癱倒在地上，口裏癡傻一般的念著，“是海煜幫的人，海煜幫……”
海煜幫。
母親，這便是你說的美好的“紀念”嗎？為什麽那個“煜”字，卻是你生命的終結！
我恨這個字，為什麽要給我起這個名字！
倒底為什麽？這些人為什麽要對我那溫柔善良的母親下手！
那一刻，仇恨的種子就已在我那顆尚且幼嫩的心靈裏生根發芽。那些人奪走了最愛我的母親，奪走了我所有的幸福，我怎麽可能不報仇！
然而，悲劇還沒有結束。
父親自母親死去那天開始，便終日酗酒，失去了工作的他如同乞丐一樣每天墮落度日。我更不懂為什麽，周圍所有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還像躲避洪水猛獸一樣躲著我。
直到後來長大些我才明白，人們是因為知道母親的死與黑幫有關怕惹禍上身，所以斷絕了與我們家的往來，因此也更沒人關心我和父親的死活。
隻有一天，忽然間來了一位警察，卻是告訴我，父親醉酒過馬路，當場被撞身亡。
我的那片天瞬間再次崩塌。從此，我徹底成為了孤兒。
被領到孤兒院後的整整三個月，我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其他人都以為我是個啞孩子。其實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仍會說話，因為我從來沒試過。終日被母親慘死的畫麵和那個狠狠刺痛我雙眼的火紅的“煜”字充斥著腦海，我恐怕我一開口，便是瘋癲。
我任由那些比我的大的孩子終日對我拳打腳踢，來發泄他們內心的孤僻和怪異。或許，**的疼痛對我來說，更能麻痹我的內心，減輕我那種靈魂日日夜夜被噩夢糾纏的喪親之痛。
那時我隻是一個七歲的孩子，卻已經經曆過這世間最殘忍的生離死別，終日生不如死的活在煉獄一般的世界中。而那顆仇恨的種子，也一天天的破土而出，逐漸長出雛形。
一轉眼便在孤兒院度過了三個春秋。十歲那年，我久久冰冷枯萎的世界中，忽然間迎來了一道暖陽。
那時的我，已經開始開口說話，也越來越明白一個道理，若想報仇便不能再自暴自棄，自甘墮落！
隻有成長了，強大了，才能讓麵對著那些人如同螳臂當車一樣的我，尋到一絲可能的機會。總會有一天，那個海煜幫不會離我太遠。
那是一個安靜祥和的午後，我正在角落裏蜷著身子靜靜的看書。忽然感覺到有身影停駐在我麵前。
“孩子，你願意和我回家嗎？”
那聲音聽起來是久違的和藹，親切。我甚至有那樣一瞬間的錯覺，真的是我的父母來接我回家了。
隻是——家？
為什麽這個詞對我來說，聽起來是那樣陌生？
我抬眸，看向來人。隻見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出現在我眼前，一臉慈祥，目光中似有期待。
後來聽院長介紹我才知道，他是市宏遠集團的楚總裁，膝下無子。是來孤兒院想收養一個男孩和他女兒作伴，也想培養一個得力的助手。不知道為什麽他就那樣在所有孩子中一眼選中了我，而我當時隻是想，或許，我的機會來了。
於是我沒有猶豫的答應了他。至少，以楚家的地位，將來對我行事會方便很多。
十歲的我，早已經學會如何收斂情緒，不輕易表露出自己內心的悲喜。後來養父每每提起當天的事，還會對我大為讚許。說一看便知我是一個可塑之才，冷靜沉穩，謙和又不木訥，謹慎又會變通。
他隻是不知道，我的心，早就被仇恨腐蝕得失去了應有的本來麵目。那樣慘痛的童年記憶，讓我已經不可能像一個普通的十歲孩子那樣天真無害。
也許是海煜幫封鎖了和當年有關的一切消息，所以我的身世也成了沒有人知道的秘密。我更不明白，那麽凶殘的海煜幫為什麽能留我存活於世，難道不擔心我長大去報仇？還是他們狂妄自大的，根本沒有把我這樣一個毫無反擊能力的小孩子放在眼裏。
不過這樣正合我意——我再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我的身世。
所以養父一家人所了解的，也隻是我的父母雙雙死於意外。
至於我的名字，我依然堅持用那個對我來說如死亡印記一般的“煜” ，我要用它來永遠提醒我當年發生的一切。永遠記住自己身上背負的仇恨！
我沒想到的是，在楚家的生活，竟然和我預想中完全不同。
我以為在那樣的豪門世家，親情之類的都是奢侈之談。就像從電視裏看到的，冷漠的人們為了財產和利益，可以枉顧一切感情的存在，何況我隻是一個被收養的孤兒。來這裏之前，我早已做好了遭受漠視，白眼，甚至是被虐待的準備。
可是事實上，我在這裏感受到的除了溫暖，還是溫暖。
我根本想不到，養父養母居然對我那麽好——完全如同親生兒子一樣毫無芥蒂，真真正正給我楚家大少爺一樣的待遇。
他們送我去最好的學校讀書，妹妹楚慈有的東西我全都有，還終日噓寒問暖給我無微不至的關懷。就連一向嬌縱任性的楚慈，也真的把我當成一個可以依賴的大哥哥。
整整三年沒有得到任何親人關懷的我，居然逐漸做到了對這一家人完全放下了防備。
我不受自己控製的，從最初的來到這裏隻是想利用楚家的心理，逐漸轉變成真心和他們融為一體。畢竟，他們或多或少，不，甚至幾近於完整的彌補了我那悲慘失去的童年。
也越是這樣，越是被他們感動的同時，我就會更頻繁的想起從前我和我的親生父母在一起的那些溫馨的畫麵。那些是我永生都不會忘記的。絕對不會因為現在有了好的生活就會減淡對海煜幫的仇恨，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心裏那顆仇恨的幼苗越發的成熟。想要報仇的**愈發的強烈起來。
我開始一點點秘密搜集資料，盡可能掌握海煜幫的情況。我終於知道，海煜幫的老大——當年害得我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叫陸晟海。是個手腕極為凶殘狠絕的黑社會頭子。但再詳細的資料卻很難查到，十幾歲的我始終能力有限。
我不知道母親當年到底怎樣得罪了他們，就連父親也不清楚。母親臨死時最後那句話也曾讓我有過疑惑。但想到他們那幫黑社會殺人不眨眼的樣子，母親一個弱女子怎會和他們有什麽糾葛？或許，隻是無意中得罪了他們。
這個惡魔，我一定要讓他遭受到應有的報應！
法律的手段製裁不了他們，我找機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十六歲那年，我終於等來了一次機會，一次能將仇人一招斃命的機會。
無意中在一次父親和朋友的交談中，竟然被我探聽到，海煜幫老大的獨子一直一個人生活在市。這又是陸晟海那個惡人的狂妄自大嗎？他居然不怕他的仇人們去對付他那唯一的兒子？
真是老天都幫我！
這次，我要讓陸晟海也嚐嚐那種失去至親的生不如死的感覺！
我暗中找到了我在孤兒院時的好友黑子，給了他一大筆錢作為酬金。他現在是一名賽車手，剛好能幫上我。我讓他做的，就是偽裝成普通的司機，去撞陸晟海的兒子，然後造成是一件意外車禍事故的假象。
事故發生的當時，我一直在角落裏暗中窺探著一切的發生。
看到那名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倒在血泊裏，我雖然有一種大仇得報的快感，卻莫名產生了一絲對自己的恐懼。
原來，我不知不覺也變得那樣喪心病狂，為了仇恨去傷害無辜的生命……
但這種想法很快又被母親慘死時的畫麵衝散。我那溫柔善良的母親又何其無辜？
怪隻怪他是陸晟海的兒子。
隻怪他父親的手上沾滿了鮮血。
而且，我甚至想到，作為陸晟海的獨子——那個少年將來長大必會繼承他父親的幫派，成為下一個凶殘暴虐的陸晟海。
我這樣做，或許防止了更多無辜的人像我這樣被害得家破人亡。
這樣的想法讓我那顆感覺已被仇恨湮沒的良心終於有了稍許安慰，我逐漸平息了自己。如今，陸晟海失去了唯一的兒子，我也算報了仇。
我央求父親送我去國外讀書深造，隻為了離開這個讓我有著最悲慘記憶、如今又讓我不堪回首的城市。
我以為一切都已終結，其實，命運的車輪隻不過剛好碾過一個轉角。
我不知道陸晟海的兒子並沒有死。
更不知道後來還發生了那麽多事……
原來，一切都隻是剛剛開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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