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

夭 竹馬成行妖孽成雙 桃之夭夭 殘月軒 網

桃之夭夭(上)

陶銳跑過幾個街區之後一頭紮進一家酒吧裏,在人群中擠了幾個來回,把衣服和帽子都脫xia來,神不知鬼不覺的扔到地上,然後若無其事的擠到吧台邊要了一杯檸檬水,慢慢的喝了起來。

不一會兒,幾個穿黑衣的保鏢也跟著撞了進來,在人堆裏擠來擠去,幾次經過陶銳的身邊,眼神卻在四處搜索,陶銳看著那些人臉上被自己打出的烏青塊,把笑意藏在心裏,隻是在嘴角露了少少出來。

保鏢們找了一圈,一無所獲的離開了。

難得做了一件非常規的大事,陶銳心裏麵特別得意,可是思來想去,這事也不能告訴段明軒,要不然非得被那家夥訓上個老半天不可。可這麽一想,陶銳馬上又沮喪了起來,頗有一種錦衣夜行的味道,頓時意興闌珊,看看時間也不早了,他把杯子裏的檸檬水喝光,雙手插在褲袋裏,慢慢的擠了出去。

後半夜,公車早就沒有了,陶銳算了算距離,咬咬牙開始步行,好在也不算遠,一個多小時的路程而已,反正他又不擔心安全問題,打劫打到他頭上,那也隻能說是劫匪出門沒有看黃曆。

離開他身後十幾米遠,一輛明藍色的甲殼蟲停在路邊的樹影之下。

“就是那個!”談峻的手指撞到玻璃上,指甲刮出了糝人的聲響。

“這樣也能認出來,你是什麽東西做的?”侯宇辰輕歎。

“我記得他的聲音,”談峻往後倒,靠在椅背上仰起臉:“他不應該在我麵前說同一句話,還有他的腰……身材很好啊!”

談峻笑了笑,他臉上的血跡已經被擦幹淨了,嘴角勾出一個角度,他終於恢複平常時的風度。

“打算怎麽辦?”侯宇辰手肘撐在車窗上看談峻的側臉,輪廓鮮明而生動,街燈落在他的瞳孔裏,閃著光。他有時候想,談峻其實並不能算是英俊的,隻是他用眼神告訴你:我是帥的。於是你便相信了,他還能用眼神告訴你很多事,比如說:xing感,囧囧,和囧囧……

“還沒想好。”談峻慢悠悠的說道。

“少爺,不如讓我找幾個兄弟去把他好好揍一頓。”一個保鏢提議道。

“他看起來像是不經打的嗎?”談峻把聲音拉長,慢慢的吐字,華麗的聲線在這車廂裏顫動,有一點銳音,刮得人心裏發寒。

“你……”侯宇辰問。

“我想看他一無所有。”談峻的瞳孔收縮,凝聚在一個點上,黑暗中陶銳獨行的背影。

“何必那麽狠?”侯宇辰扶額。

談峻慢慢閉上眼:“閑著也是閑著。”

對於陶銳來說,這場荒唐的鬧劇就像是夜風滑過林梢那樣迅速的消失全無蹤影,他留心了幾天公共版,沒找到隻字片語,不過想來也是,像這麽丟人的醜事,談大公子應該是不會願意讓人知曉的。

為了形象考慮談峻直飛香港,專門找了個頂級的整容醫師,好在傷勢不算嚴重,後遺症全無,唯一留下來的大概就隻有擱在他案頭的一隻桃粉囧囧件夾,翻開第一頁,赫然印著兩個大字——桃夭!

談峻親自挑選了小篆的字體。

“可惜還不夠年份,桃夭是先秦時候的事。”談峻有點遺憾似的。

侯宇辰道:“你其實可以用甲骨文,隻要你自己能認得。”

談峻看他:“你真囉嗦。”

侯宇辰平淡的笑笑,不置可否。得罪談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而你從來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句話讓他生氣在意了,所以最安全的就是沉默。談峻有一種yin險的美麗,他整個人和他做的一切事都一樣,yin險而炫目,而且無聊到不實在,他似乎是活得太過從容自如了,漫無目的。

“你又想說什麽?”談峻看著他的神色,笑了。

“夭字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不過,現在這樣不也挺好嗎??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多好,你不期待嗎?煙花隕落的瞬間。”

“一般,我跟你的審美觀不一樣。”侯宇辰坦然道。

“你好像對他有點特別?怎麽,想到了過去?”談峻眯起眼睛,探究的意味從他的眼眸裏流露出來。

“是啊,他的出身跟我很像。”侯宇辰完全坦白,欺騙沒有意義,如果談峻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他會換別的方式去試探:“你有什麽打算??我找幾個人把他的手打斷可以嗎?夠不夠你出氣?你可以在旁邊看著。”

“這不好玩!”談峻輕笑,彈了彈手裏的文件夾:“沒意思,我最近很無聊,他看起來像是個經折騰的,能讓我玩很久。”

侯宇辰歎了口氣:“你又想要做上帝。”

談峻笑了,誠懇的:“我是個科學工作者。”

“我應該慶幸你當初沒衝動做我的上帝嗎?”侯宇辰站起了身。

“不必!”談峻幹燥的手指搭到侯宇辰的手腕上,他仰起臉來笑,態度輕佻:“我對你沒興趣。”

“哦。”

“想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因為你不要臉。”

侯宇辰笑起來,溫軟如玉:“和你一樣嗎?”

“是啊!”談峻陪著他一起笑,手指握緊:“這些年,你是我最好的手下。”

“我底子好。”

“是啊,你天生就像個吃這碗飯的。”談峻鬆開手。

我們兩個,太冷太實際,太純粹也太物質,沒有底線的人,沒有什麽值得去花心思,從來隻有脆弱美好的東西才值得被折墜。

一個月之後,陶銳的保全公司迎來了一個大客戶,某位公子哥想要訂一個長期的私人貼身保鏢,薪資非常優厚,經理眉開眼笑的招呼大家去會議室集合,眾人盡量昂首挺胸的站成一排,等待客人的挑選。

“切,這,搞得來像夜總會一樣。”有一個員工嘻笑著嘀咕。

“哎喲,你還當你跟他們有什麽差啊?”

“什麽話什麽話?”

“哎,都是出來賣的,沒差啦……”

某人石破天驚的說了一句,馬上被眾人按住暴扁,談峻施施然踱進門,笑道:“貴公司氣氛不錯啊。”

經理尷尬的應了兩聲,用凜利的眼神示意大家站好。

陶銳最初看到談峻的時候震驚了一下,不過很快的他就釋然了,談峻上個月剛剛被自己揍了一頓,有感於這個都市實在是不夠安全,想要為自己再找個好點兒的保鏢這思路完全合理。

談峻從陶銳的身邊走過,他用審視的目光一寸寸的探究他的臉,發現這孩子眼神平靜正直得驚人。

很聰明!很會演戲。

談峻在心裏打著分數,這麽聰明狡猾的家夥居然會這麽熱血,這就更讓人覺得不可思義的有趣。

“我的身份,我想大家都知道了,”談峻笑得優雅而謙和,像是一個合格的社交版動物:“沒什麽危險的活兒,就是跟著我,工作,娛樂,不過我要求24小時跟隨,每周有12小時的外出時間,但是要提前請假。”

這條件很嚴格,大家私底下開始竊竊私語。

“薪水好商量,底薪20萬一個月,食宿全包,如果做得好,我這個人是很慷慨的。”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聽到這個價碼,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談峻看著陶銳的眼神變得更明晰,知道他這一口價已經足夠打動人。

桃之夭夭(下)

20W一個月,絕不是一個小數,而且每周有12小時的外出時間,他仍然可以繼續去打商業拳,這是一個不容錯過的機會。陶銳在心裏飛快的盤算著,老爸的病已經不能再拖了,隨時有可能會找到合適的腎源,不能因為錢的問題而卡住。

他雖然鄙視這個家夥的人品,但是他沒法和錢過不去。

“那麽,現在,沒有興趣的可以先離開了。”談峻攤了攤手。

有幾位年紀略大已經成家立業了的,搖搖頭頗為惋惜的離開了,然而剩下的人還是很多,陶銳忽然覺得他應該想點什麽辦法讓談峻注意到自己,於是他先開了口:“能問一下嗎?您想要個什麽樣的。”

談峻正在思考怎麽樣才能不落痕跡的把話題往陶銳身上引,馬上就笑了起來,淡淡挑眉,有點瞧不上的神情:“反正不是你這樣的。”

“為什麽?”陶銳聲音一提,表情認真了起來。

“你太瘦了!我最近挺危險的,你會受不了。”

“哦!”陶銳的眸光閃了閃,他笑,很自信很傲然的樣子,低頭開始解製服襯衫的扣子。

“你,要幹什麽?”談峻吃了一驚。

“我隻是想給你看這些。”陶銳把衣服褪下去,結實勁瘦的胸膛上有交錯的傷痕:“我不覺得你的生活會比我更危險。”

談峻指著他手臂上一個圓圓的傷口問道:“qiang傷?”

“嗯!”

“那這個呢?”他上前了一步,指甲刮到了胸口的一道淡色疤痕。

“刀子,普通的匕首。”

陶銳被他冰冷的手指激得顫了一下,談峻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絲震顫,嘴角慢慢化開了一絲笑。

“現在呢?你改主意了嗎?”陶銳平靜的問道。

談峻看著他的眼睛,陶銳不避不讓,筆直與他對視。

“就是你了!”談峻笑開,黑色的眼眸裏流轉著意味深長的笑。

陶銳有點直覺的警惕,然而這個陷阱的誘餌太過動人,讓他想要冒險。

談峻彈了一張卡片過去:“晚上八點,到這個地址來簽合約,我們正式開工。”

陶銳在半空中把那張紙片挾住,點了點頭:“好的。”

“怎麽樣?一切都還順利嗎?”侯宇辰從文件堆裏抬起頭,看到談峻兩條腿交錯在自己的桌子上。

“你猜呢?”

“我猜不到。”這樣有興致也就是說玩得很盡興。

“很好,比我想象中的更好。”談峻摸著自己腕上的表:“我有一個新想法,今天晚上就可以試一下。”

自信,驕傲,倔強,敏感,滿懷熱血而又正直無瑕,太美麗了,所有可以形容一個少年最美好的詞匯都可以用到他身上,這原本隻是一場不得不為的報複遊戲,還以為玩到一半就會倦,現在不會了。

“有什麽需要我配合你的。”

“晚上來我家,我需要一個觀眾,要不然錦衣夜行,樂趣會變少很多,隨便幫我提一千萬出來,我要現金,現金更動人一點。”談峻冷靜的吩咐道。

陶銳意外的簽到一筆大生意,索xing就請了整個下午的假去看段明軒,如此好事,當然要兄弟同樂。

大白天的當然不太好翻牆,好在陶銳這小孩別的優點沒有,就是一張臉長得單純正直,而且在那個門裏進出的次數多了,對著樓下看門的阿姨甜甜的一笑,揮揮手就放心讓他上去了。

段明軒正在畢業的關口,成天窩在寢室裏打畢業論文,驀然間聽到房門響還愣了一下,頂著一頭亂發跑去開門,卻看到陶銳神采飛揚的豎在門口。

“你怎麽來了?”段明軒一瞬間想去看日曆,不是周末啊?難道他已經糊塗到這種地步(地步?)了。

“我想你了啊!”陶銳心裏樂和,享受這種把好消息藏在心底慢慢一點點透出來的快感。

“嘴巴真甜啊!”段明軒擰他臉頰,把人拉進了門。

“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陶銳坐到床邊,看著段明軒馬上又坐回到桌子前麵去碼字,頓時覺得被冷落。

“哦?”段明軒頓了頓,忽然起身坐到陶銳身邊去:“差點忘了,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你先說。”陶銳很大方。

“我進了台大附院了!”段明軒故意說得又輕又平,等著看陶銳嘴巴一張,盡職盡責的做出驚愕的樣子。

他笑眯眯把陶銳的下巴托上去,繼續說道:“而且,院方特許我跳過實習期直接聘用。”

“啊!”

陶銳嘴巴一張,下巴又掉了下來,如果說前麵那下還有點配合氣氛的假裝成份,現在這回可就是貨真價實的驚愕了。

段明軒心情大好,手指一抬把他的下巴又托上去,捏著他的下巴笑道:“有沒有興趣敲我竹杠啊?”

陶銳的眼睛瞪大,手指敲了敲床沿:咚咚……

“哦?”段明軒不解。

“敲鐵杠啦!”陶銳眉開眼笑的撲上去抱住段明軒,高興得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段明軒被他撲得一下子砸到床上,差點沒砸到頭。

陶銳眼明手快的拉了他一下,樂嗬嗬的抱著段明軒的肩膀不撒手,趴在他胸口大呼小叫:“哥,你實在是太厲害了,哥!你太厲害了!”

段明軒聽得一愣,轉過頭去看他,眼神深邃而悠遠,陶銳一時困惑,滿心莫名其妙的沉默下來。

段明軒的手臂往下移,輕輕按在陶銳的後腰上:“你很久沒叫我哥了?小時候一直叫的,為什麽現在不肯叫了?”

陶銳天不怕地不怕的難得居然有點扭捏:“幹嘛非得讓我叫你哥啊?你不就大了我四歲嘛,怎麽了,非要擺大哥架子啊?”

段明軒滿頭黑線:“你不叫我哥,難道還要我叫你不成?”

“怎麽不行啊?叫聲來聽聽!”陶銳坐起來。

段明軒黑了臉:“小陶哥!”

“哎!”陶銳響亮的應了一聲。

“反了你了!”段明軒掐著陶銳的脖子把他壓到身底下,喝道:“叫哥,快點!”

陶銳笑著躲,扭來扭去的就是不肯叫,天熱,兩個人扭在一起鬧得久了,身上都出了一層汗,段明軒逼迫了他一陣,無奈小陶咬死了不開口,也就隻能放開了。

“你的好消息呢?”

“呃?”陶銳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我發財了!”

“啊?”

“真的,今天遇到一個人來訂私人保鏢一月20萬。”陶銳得意洋洋:“他挑中了我。”

“真的啊!”段明軒轉而又有點憂慮:“開這麽高的價,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嗎?”

“他要求挺苛刻的,要求貼身保護,一周隻有12個小時的假。”

“哦。”聽到是因為這種原因而支付的高薪,段明軒心裏放鬆了一些,一翻身坐到床上:“那怎麽辦?今天晚飯誰請啊?”

“當然是你啊!”陶銳樂嗬嗬的:“段醫生!”

段明軒被他那一聲叫得幾乎有點感慨,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眸色深深,好像內部有細細的光在顫動。

“怎麽了?”陶銳有點詫異。

“我們會越來越好的。”段明軒的聲音有點啞,這幾年,他終於熬過去了。

“那是!”陶銳大力拍著段明軒的肩膀。

明亮的圓眼睛裏流露出來的仍然是往昔一般平靜堅定的光,他不曾絕望過,即使,他身處在絕境。